23 番外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這是趴蝮聽過最可笑的一句話。

鏡中的男孩有一頭如海般深藍的短發，和一雙比天空還湛藍的眸子。雨洗天空後所展現的幹淨。

唇角一勾，鏡中男孩對趴蝮露出一個嘲諷的表情。

可惜那顆心，是海底最污濁不堪的黑泥塑的。

尖銳的指甲在鏡面上刮出刺耳的噪音，五道刮痕深深橫過那張臉孔，将它變得支離破碎。

趴蝮一臉享受的眯起眼睛，口中哼着調子奇特的小曲，為那噪音伴奏。

察覺到房間裏設下的警戒線被觸動，趴蝮眼神一利，随即很快柔和下來，像貓咪将尖銳的爪子藏進柔軟的肉墊中。

手掌在鏡面拂過，裂縫迅速愈合，完全看不出痕跡。

趴蝮邁動着急促的腳步聲跑出去，與那急切相反的，是臉上的一片平靜。但在跨出房門那一瞬間，他的雙眼彎起，比天邊月牙還彎。他的嘴角翹起，笑容擴散了總張臉。他似乎對來者的到來異常欣喜，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歡呼。

但他的心很平靜。

也幸虧來者沒有讀心的本事。

演戲這種事情，已經印刻在趴蝮靈魂中，成為了一種本能，一個保護色。

趴蝮停在來者面前，仰頭看着他，“五哥！”不用照鏡子，他也知道他眼裏必定充滿了濡慕。

一個崇拜親近着哥哥的單純的小弟弟，很能激發保護欲，不是嗎？

對方被他特意外放的情緒感染，精致的眉眼愈發柔和。“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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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蝮拉着狴犴好一頓撒嬌，伸手要抱抱，最後把頭埋進少年肩窩輕蹭。

含笑寵溺着稱得上半個兒子的弟弟的少年，并沒有看見男孩面上的嘲諷。

看啊！又是一個被他這具皮囊和性格欺騙的。

只看得到表面的蠢貨！

不過本來大多數的，都是只看表面，多虧了這樣，才能讓他活得很好。

就像他上輩子。

嗯，上輩子。趴蝮是個穿越者。男性。上輩子是某個世家的私生子，上頭有正宮生的兩個兄長和一個姐姐。所以他并沒有因為性別而被特殊優待，反而因為是男孩子被兩個兄長忌憚，生怕又是一個搶家産的。

大家族裏想要不着痕跡的折磨一個人很簡單，吃過幾次虧後，趴蝮開始無師自通地學會利用自己的優勢——他長着一張特別可愛的臉，仿佛從日漫中走出來的萌系。

很少有人會不喜歡幹淨的人，不然處子血也不會成為千百年來衡量女性的标準，清純校花也不會被宅男們追捧，X歲小王妃之流也不會擺在網絡小說架上。

不就是好清純又妩媚這一口嘛。

趴蝮學習能力杠杠的，上網找了一大堆主角是小白花的小說看後，新一代心機蓮就出世了。

只要一雙純淨的眼睛，一個單純的笑容，就能“無意間”将那些大人物玩弄于鼓掌之間。

趴蝮喜歡這樣子，并為此自鳴得意。于是面具戴久了，也就摘不下來了。

“五哥，你說，真心會換來真心嗎？”趴蝮坐在高枝上，晃悠着雙腿，陽光透過枝葉親吻着他，為他鋪上最聖潔的金芒。

世事無絕對，也有将一片真心捧出卻被打落塵埃踐踏成泥的。然而對着天真單純的弟弟，好哥哥還是斬釘截鐵的道：“會，當然會。”

男孩咯咯笑着，跳入少年懷中。

不，不會！至少你換不來我的真心呀~我的五哥！

趴蝮将耳朵貼在狴犴的胸膛，聽着內裏那顆火熱的心在跳動。

一下一下。

咚咚咚——

但趴蝮非常清醒，這顆真心是為“趴蝮”跳的，是為了他弟弟跳的，唯獨，不是為他這個穿越占了他弟弟身體的惡客跳的。

還記得初穿越那天，不過眼睛一閉一睜，就換了個地方，他還能很清晰的感覺到他用因為穿越而帶來的法則之力将原本的龍子給吞食掉。巧的是對方剛破殼，處于舊力才盡新力未生的階段，才讓趴蝮沒費多大力氣就占據了龍子的身體。

回過神來就見一少年面帶笑容，欣喜地看着他，“小七，可算是破殼了。”

後來趴蝮才知道，龍子破殼那天如果沒有法則的遮掩，那笑容便會變成最冷冽的殺意。

彼時趴蝮腦中只回轉着一句“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豐神俊秀，如古畫中走出的貴公子。

趴蝮心都漏了一拍。

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沒有原身的記憶。

這少年是誰？

“怎麽呆住了，小七？”少年親昵的撫摸着他的龍角。

但如果少年産生懷疑，這輕柔的撫摸下一秒就會變成冷厲的拍擊。

是誰？到底是誰？

趴蝮的腦子在瘋狂運轉。

如此親密的動作，不是外人能做出來的。

朋友？父親？兄長？

趴蝮垂眼看着自己如今的龍軀，玄幻世界，也許有可能是主人？

後來趴蝮什麽也沒稱呼，狂飙演技，硬生生用一張龍臉做出羞澀的表情，擠出最甜最軟的聲音，龍爪輕輕扯動對方的衣角，“沒事，小七沒事，不用擔心。”順着對方的稱呼自稱總是沒錯的。

然後？他現在還活着自然是蒙混過關了。

趴蝮仰頭又給了狴犴一個大大的笑臉。

不是他守了千年的龍子又如何，反正他現在就是趴蝮，趴蝮就是他。

“五哥，你最疼小七了對吧？”趴蝮攥着狴犴袖子，邊撒嬌邊問道。

狴犴拍了下他的腦門，“我不疼你還疼誰？”

言語是最好的暗示，縱是謊言說一百遍也成真了。“五哥最疼小七了”“小七就知道五哥對小七最好了”“五哥最喜歡的是小七”，這樣的話語在狴犴耳邊一遍遍響起，無聲無息的形成了暗示，一遍遍把想法加深加固，從一點星火形成燎原之勢，在狴犴心中刻下，趴蝮是他最疼寵的存在，他應該對他好的心理。

所以，我的五哥，作為我的兄長，請——把一顆真心交給我！想着我，念着我，疼着我，寵着我吧~我才應該是你最重要的存在！

你會為我付出一切！

心甘情願！

清澈的瞳孔映出少年的倒影，框于其中。

……

洪荒生靈相比于後世的勾心鬥角實在是遜色了太多，沉浮在豪門争鬥幾十年的趴蝮，面對流夙故意引誘他去北海的話語，幾乎下一秒就猜出來流夙的目的。

不外乎師出有名。

于是趴蝮轉頭就勾搭了蒲牢去北海。

那句話怎麽說來着？哦，死道友不死貧道。就算他不去北海躲過這一次保不齊還有下次，而且下次也許就沒這麽容易識破了。

所以，請你——

代替我去死吧！

趴蝮冷漠的看着蒲牢被他的“失誤”所害不知生死，露出恰到好處的驚慌，跑回了龍宮。

“五哥，好五哥，你就幫幫小七吧！否則小七一定會挨揍的！”

趴蝮自信，狴犴一定會幫他的。

馴養完全的狗，怎麽會不幫主人呢？

站在少年身後的男童，盛放着最無瑕的笑顏，靜靜聽着忠犬露出獠牙為他颠倒黑白。

嗯，真聽話，給個獎勵好了！

趴蝮一派天真，給了狴犴一個又軟又萌的笑容。

請你一定要一直站在我身前，成為我最堅實的後盾和最銳利的長矛喔！為我所用，為我驅使！

而我……

會如你所願，給你一個你心目中最完美的好弟弟。

寶寶回來啦！！！

感謝小天使們的投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