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微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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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有沒有把誰給吓跑,這等事封一巡還真沒有注意到,不過就算他注意到了也不會在意,無關緊要的人跑了也沒什麽大不了。

他今晚本來就已經煩得不行,對于人情往來的容忍度比平常更低一些,恨不得能提早把自己和陸肯一塊打包回家,少兩個來搭話的人,他還覺得少兩份叨擾。

但陸肯提到了他信息素的味道,這讓封一巡腳下一頓。

“怎麽不一樣?”封一巡問,“我的味道變沖了?”

陸肯已經松開了他的手腕,正要退回封總身後半步的位置,繼續跟着對方朝前走。

封一巡驀地一頓,陸肯的步子就也停了下來,他在剛聽封一巡這麽反問自己時有些驚訝,幾乎以為這是一句帶着親昵意味的互怼,但很快,在頭頂大吊燈折下的光線裏,他看清男人的眉頭是皺着的。

陸肯迅速反應過來,放輕聲音:“你沒有聞到?”

封一巡會把自己的異樣透露給陸肯,但他們還身處在賓客中央,所處的位置遠稱不上僻靜。

他低頭在杯沿上抿了一口,借着品酒的動作掩蓋掉嗅聞動作。

然後他再擡起頭,沖陸肯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封一巡的信息素正在産生變化,他自己反複聞了兩遍,他能夠辨別出周遭空氣裏屬于其他賓客的信息素味道,也能判斷出那些繁雜交織的氣味裏有哪些是信息素,而哪些只是起裝點作用的香水味道。

可他聞不出自己的變化。

他的嗅覺就好像泡在一個氣味大染缸裏,被過多的氣味幹擾得降低了靈敏度,這份降低又具有針對性——他只是分辨不了自己,但還能分辨別人。

“暫時只是變得比之前更強烈了一點。”陸肯知道封一巡一旦面對難以掌控的情形,很容易陷入更深層次的焦躁,而焦躁會導致對方的信息素變得越發不可控制,他立即将自己所能感覺到的細節都說給了封一巡聽。

确實如陸肯所說,封一巡的信息素暫時只是變得更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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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pha的信息素本身就帶有一定壓迫力,Alpha們平日裏又大多不會去刻意壓制信息素,至多只确保自己的信息素不會無緣無故對他人造成挑釁,或者更深了說,會确保自己不惡意誘發Omega進入特殊時期。

除此之外,Alpha将信息素外放實在再正常不過,當Alpha之間産生分歧争執,信息素驟然變濃,雙方的信息素互不相讓的沖撞,這也都十分平常。

因此盡管封總的信息素變強烈了,甚至吓退了兩個原本想要湊上來搭話的Beta,但在場的除了聽到他主動承認聞不到變化的陸肯之外,還沒有他人意識到封一巡狀态不同尋常。

在他人看來,封總的信息驟然變得強烈,十有八/九是因為前去圍觀對方男伴的閑人太多,惹得這個一貫脾氣不好的Alpha要為“領地”飽受窺探而生氣了。

“我們先換個人少一點的地方。”陸肯将周圍人的反應悉數收在眼底,快速分析出他人對于封一巡信息素變化的評價,在得出那個令人松一口氣的結論之後,他的心也放下一點,借着衣服的遮擋不動聲色貼了貼封一巡手背。

封一巡從剛剛陸肯給他講述變化詳情起就沒怎麽說話,他單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自然垂在身側,單就表面上看,看不出這個男人有任何明顯的情緒變化,也看不出他是不是正在為身上的異常而憂心。

陸肯在見縫插針與他說話期間,還有幾人隔着一段距離沖封總舉杯,封一巡眉眼淡然地回應,行為上也沒有一點差錯。

但陸肯方才去貼封一巡的手背,發現他手背帶着微微的涼意。

對方只是把姿勢維持在了最平靜泰然的狀态,看起來放松垂下的手卻連手指都繃着力,在手背上牽帶出了白色的軟筋。

“不會有事的。”陸肯用只有他們倆能聽見的音量說。

封一巡依舊沒說話,好像開口就會打破封總正維持的某種冷靜魔咒。

但他偏頭看了陸肯一眼,然後陸肯的手也被輕輕碰了一下。

在剛意識到自己似乎出了點問題時,那一瞬間封一巡被失控感包圍,的确讓他感到了不可避免的焦躁。

對于自身信息素的嚴格管控一直是封一巡引以為傲的事之一,他如果對于自身信息素的控制不夠精準且嚴密,過去的許多年裏,他也就做不到洞悉了種種讨好招數卻又“片葉不沾”,在風月場裏總能保持清醒。

高度的自制是保持頭腦清醒的利器,自己先做到不會輕易讓信息素失控,也就很難被別人的信息素給輕易動搖。

然而一個清醒自制慣了的人,忽然又讓他有朝一日面臨情形失去掌控,那大概就像是走在橋上的人陡然失去護欄,發現自己毫無防護的站在萬丈高空。

考慮到一名Alpha在宴會廳裏信息素失控可能導致的後果,封一巡覺得,他比普通的失去護欄還要更可怕一些。

因為他不僅是毫無防護的站在高空,他腳下的橋面還是玻璃棧道,一低頭就能把他會摔得多慘看得明明白白。

他并不願意承認自己的畏縮,不想讓自己表現得脆弱。

但幾乎是不假思索的,他立即就把這個本該自己一人小心防守的秘密分享給陸肯了。

“我一直不喜歡向別人請求幫助。”封一巡終于又開口說話的時候,陸肯就已經把他帶到了休息室裏。

封總對于今晚宴會廳的建築布局遠沒有自家助理熟悉,但他一進這間休息室的門就發現,這間休息室肯定是專門為他個人準備的,不是那種主辦方提供的統一規格的房間,裏面的內飾和物品都很貼合他辦公室裏那間休息室的風格,他在這相似的環境裏能下意識的放松。

關閉的房門隔絕了外部雜音,也隔斷了他人注目。

直到此刻,就像之前被按下的靜音開關又關閉了,封一巡變得能說,他不等陸肯對自己前一句做出評論,就又道:“但你應該不能算是別人。”

封總今晚酒杯一直沒離手,水分全都是靠酒來攝取,實在不太健康。

陸肯原本是準備去給他倒一杯溫水來緩一緩,卻又被這句“不算別人”給定住了。

陸肯扭頭去看封一巡。

不知道怎麽,這會這個放松下來的封一巡竟給了他對方正在輕度醉酒的錯覺。

“其實你之前也已經不能算是別人了。”疑似輕度醉酒的封總自顧自的說了下去,他上半身倚靠在沙發裏,從沙發靠背上偏過頭來看陸肯,用目光追逐着陸肯動向,“可今天不太一樣。”

陸肯越發懷疑封一巡是有些醉,他分了兩秒鐘的神思考喝醉後吃什麽喝什麽最好,接着順着對方“嗯”了一聲,問:“哪裏不一樣?”

這個問題似乎就需要仔細思考上一會,封一巡靜靜注視陸肯,半晌,他在沙發上略微更改了下腦袋倚靠的姿勢,再才說:“我發現自己不太對勁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立即告訴你,過去我不會這樣,所以今天不太一樣。”

陸肯第一次聽見封一巡這樣乖乖的說上一連串話,對方的回答完整得像在做題。

他有些想笑,又內心一陣發軟。

因為他也聽懂了——過去的他對封一巡來說也不太一樣,但是那是僅限于對方會對他耍賴,會在他面前表露出真實情緒,會向他提出若幹無傷大雅的小要求的不一樣。

他之前對于封一巡而言毫無疑問也是特別的,對方并不是對任何人都會那麽真實。

可今天對方展現給他的不僅是真實,還有尋求幫助的信任和脆弱。

“你為什麽一直不喜歡請求幫助?”陸肯聽見自己把這個問題問出了口,音調不由自主變得很柔軟。

封一巡将伸直的腿曲起了一條,他用非常理所當然地語氣說:“因為我不信他們,他們也不會真正幫我。”

陸肯想問“他們”是誰,是“他們”讓你變成那副一旦在外就要一層層給自己裹上铠甲和标簽,輕易不肯暴露真實自己的樣子的嗎?

但他把話頭止住了。

前一個問題不該這麽問,後一個的答案已經有了,不需要再問。

“我的水呢?”封一巡不知道怎麽又記起了陸肯之前的倒水動作,他将陷進沙發的上身直起來,因為說了不少話而後知後覺感到口渴,于是便盯着陸肯看,一副完全等待着陸肯來投喂的姿勢。

陸肯立刻去完成了自己之前就該完成的事,給他倒來一杯溫水,還在儲物櫃裏翻出一罐蜂蜜,将晶瑩的蜂蜜攪拌進去,再才端給他喝。

成功喝到了水的封一巡很快又安靜下來,像之前自顧自能說上一串的不是他似的。

等陸肯收拾好蜂蜜和杯子,他發覺休息室內有些過于安靜了,一回頭,發現沙發裏封一巡已經閉着眼睛睡了過去。

封一巡睡着時有點無意識的蜷縮,整個人都窩進了沙發寬大靠背和坐墊的夾角裏,陸肯看了他片刻,去輕手輕腳抱來一床毯子給他蓋上。

封一巡對于毯子大概是很滿意,人在絨毯下又舒展開一點,看得陸肯不禁想笑。

他撥開搭在封一巡眼皮上的額發,在對方額頭輕輕按了一下,又确認一遍對方信息素此刻的情況,

沒有叫醒對方繼續回去參加酒會的意思,陸助理發揮出他的職業素養,很快拿出了假如總裁臨時缺席酒會的備用方案,将後續事情有條不紊的安排好。

接着,他手腕一翻,在終端側邊按下了一個隐藏按鈕,他戴着的腕帶式終端便眨眼間改變了形态,在他手上重組成一個市面上絕對找不到的通訊器型號。

陸肯播下他已經很有一段時間沒有使用過的通訊碼,給對方發去簡明扼要的信息——

【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平淡日常十萬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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