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白色的黑鴉

黑夜的人生是不需要陽光俯照的，太過炙熱的光，只會将一切燃燒得什麽都不剩。可笑的是，很多生活在黑暗中的人，認為充滿陽光的世界才是自己內心真正的渴望，拼命地追逐着那并不屬于自己的光，卻忘記了，那挂在夜空之上的月光，皎潔冰冷，雖然無法帶來溫度，但不也照亮了整個世界嗎？

對他而言，遠葉便是他的月光。擁抱着月光不斷地在黑暗的泥沼中下沉，他也會如同懷抱幸福般那樣甘之如饴。‘像沙這樣的家夥，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殺死自己吧。’當初的夥伴光是這樣形容他的。錯了喲～才不是呢～就算是他自己也不會殺死自己，他的生命只屬于遠葉喲～除了遠葉，其他人，包括他自己，誰都不可以～只有被遠葉那雙柔軟細白的手殺死，他才能甜蜜地死去吧～啊呀～這種耀眼的陽光真是讓人讨厭吶～

沙耶眯起眼，望着窗外燦爛的午後陽光，伸了個懶腰，慢吞吞地推開遠葉房間的門，像貓一樣走近正睡午覺的女孩身邊，打了個哈欠，在她身邊躺了下來，微縮着身子，如同一只小貓仔将頭靠在女孩的頸邊，像是找到了舒服的位置，下意識地蹭了蹭女孩頸窩，閉上眼睛，舒服地睡了起來，沒一會，整個人的狀态都放松了，呼吸均勻地起伏着。

藍色的長發和褐色的短發交織在一起，兩個人就這樣相互依偎着睡着，金色的陽光将窗簾染成暖洋洋的顏色，如蜜糖般甜美粘稠的溫馨溢滿了整個屋子。

剛把門推開的奈奈看到這樣一幕，欣慰地笑了笑，對身後跟着的男孩比了個噓的手勢，便輕手輕腳地關好了門。

“真是不好意思。光君，遠葉和沙耶好像已經睡着了。”在說及遠葉的名字時，奈奈的笑容有着說不出來的寵溺。因為深深疼愛着遠葉，所以連帶着遠葉周圍的一切都會喜愛。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愛屋及烏吧。

光扒拉着頭發，沒所謂地笑道，“沒辦法。沙只有在遠葉身邊才能真正睡着。先讓他休息一下吧。”說着，他又瞥了眼關好的房門，好似透過門就能夠看到裏面依偎在遠葉身邊幸福熟睡的沙耶，或許這個如同純潔羔羊般的女孩，正好可以像黑暗中的光溫暖沙耶的世界吧。所以，就這樣一輩子被沙耶抓在手裏吧。不要逃跑，也不能害怕，如果做不到，那就做成标本交給沙耶吧。

“那就麻煩你稍等一下了。我做了小蛋糕還有鮮榨了果汁。”

“這樣我就不客氣了。這種天氣的午後，很适合下午茶吶～”光眼睛閃亮亮地笑道，看起來的态度既爽快又和善，很容易讓人親近。

兩人有說有笑地一塊下了樓。就在他們的聲音徹底消失在這層樓時，依靠在遠葉頸部的沙耶輕輕地睜開了眼睛，眼中沒有一絲的睡意，他将自己的臉貼在遠葉的臉頰上，環繞在遠葉腰間的手臂更加地用力地縮緊，那力度仿佛要将眼前的人給捏碎了揉進自己的血液自己的骨髓。

“吶～小葉子知道麽？那個變态哥哥來了喲～”沙耶蒼白得幾乎沒有血色的唇貼在還‘睡着’的遠葉耳邊，細細吐出的聲音，如同毒蛇低低發出的嘶聲，好像都能感覺到那尖細的蛇信子若有若無地舔舐着她的耳尖，“嘻嘻。變态哥哥還真是變成跟蹤狂了～竟然把自己的女朋友丢在一邊，不管不顧地就跑來了。”

“是麽？”像是剛睡醒般，遠葉半眯着眼笑道，“不繼續睡嗎？沙耶的黑眼圈看起來很重呢。”邊說，她的手指邊摸上沙耶的眼睛。

定定地望着遠葉那纖細的手指輕輕地觸碰上自己的眼睛，沙耶露出舒服的表情眯上了眼睛，那樣子就像只心滿意足的小貓，“沒有小葉子在身邊，會失眠的呀～”有些撒嬌口吻的聲音甜膩膩的，像是化掉了的糖果。

“那沙耶就快點睡吧。”遠葉撫弄着沙耶的頭發，柔和地笑着。

“不行喲～小葉子是想去找變态哥哥嗎～真讨厭呀～只要一想到小葉子心裏還有那麽多重要的人，心裏嫉妒得快要發狂了喲～想把那些人全部都砍碎了丢去喂魚。”明明是甜蜜着的笑容和表情，卻說着瘋狂的話。

就像是沒有聽見沙耶的話似的，遠葉依然悠然的笑着，拍着沙耶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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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着遠葉的體溫，沙耶笑眯眯地像個孩子般把頭埋在遠葉胸前，悶聲道，“小葉子的胸部好像又變大了喲～嘻嘻，我也長大了一些喲～小葉子要摸摸嗎？啊～要去洗澡了～”看着身體某個部位的變化，沙耶苦着臉，站起來，就拿起遠葉放置一旁的睡衣往浴室走去，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又轉過頭，“小葉子要和我一起洗麽？很舒服的喲～”

“你先洗吧。”遠葉很順和地笑着答道。

“又是這樣～小葉子，我們什麽時候來做吧～在浴室裏，一定也很有趣吧。”舔着唇，沙耶眼睛迸發出特別的光明亮地望着遠葉。

但下一秒，他就看見遠葉轉過身走出了門。啊呀啊呀～每次都是這樣～小葉子真的太壞了，明明知道他全身都散發着渴望的氣息，可就是不肯給他。壞死了呀～不過最喜歡這樣的小葉子，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和小葉子融為一體呀～沙耶表情迷醉地喘息着。

門外的遠葉并沒有走遠，只是依靠在門邊的牆上，耳邊還能聽到屋子裏傳來水流的聲音。窗外的天空在那晴朗的日光下分外的藍。

哥哥大人已經到了吧。不知道哥哥大人什麽時候才能找到她呢～要用什麽辦法把‘逃跑’的妹妹醬帶回去呢？綁着？欺騙？啊吶～真是好奇呀～如果哥哥大人看到一直渴望的妹妹醬牽着其他男生的手，又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哈哈，一定非常地動人心弦吧。哥哥大人一定要快點快點快點快點找到她喲～～——就是這裏了。

忍足侑士看着惠裏奈給他的地址，再對比了一下眼前的店面，肯定了這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海音寺奈奈在洛杉矶的門店。店面裝修得很漂亮，爬藤的綠色植物和小巧的盆栽更是讓一種自然清新的氣息撲面而來，在明燦的陽光下，讓人有種舒爽的感覺。

繁榮的街道，熱情的陽光，還有那來往的人群，一切看起來都是那樣的明快、充滿溫情，但是煩悶黑暗不安的情緒一點點侵蝕着他。

“先生。請問您要進來嗎？”大概是他站的時間太久了，引起了女服務生的注意。

回過神的忍足恢複了常日那種優雅的笑容，“你好。我是來找奈奈女士的。”他并沒說錯，的确是奈奈女士，而不是遠葉。之所以說來找海音寺奈奈，完全是為了保險起見。上門就直接說是找遠葉，先不說店員們知不知道遠葉，他來這裏找遠葉，免不了會被多問。暫時，他還不想讓遠葉知道他來了。想知道遠葉這三年的生活，這也是他的目的。而說自己是來找奈奈女士，則是為了可以打聽到更多的消息。沒有人能夠輕易地拒絕有禮貌又得體的人，何況這個人還可能是老板的熟人。

似乎是察覺到女服務生的疑惑，忍足友好地笑道，“奈奈女士和我母親是好友。這次我剛好來美國，所以，我母親讓我務必過來探望。”

“原來是這樣。”女服務員的态度馬上就熟絡了些，“不過不好意思，她現在還沒過來，所以——”

忍足一眼就看出了對方話裏潛在的意思，便會意地點頭，“真是很不巧，我之前本來是要和遠葉，哦，也就是奈奈阿姨的女兒，一起過來的，但她走的時候，我剛好有個實驗要做，就拖延了些時間。那東西就先放這裏吧。我到時候再讓我母親轉告一聲好了。”

聽忍足這麽說了，女服務生眼裏明了了幾分，接過忍足遞過來的禮物後，又道，“如果您不着急的話，可以在店裏等等。剛跟她通完電話，我想她很快就會過來的。”她記得很清楚，自家老板的女兒剛回來，因此才會沒有在店裏。對方長得很英俊，衣着打扮也不錯，應該會是熟人。如此，女服務生的心防也就削弱了不少。

“那就謝謝了。”忍足道完謝後，就老實地在店裏比較偏的位置坐了下來，“不好意思。我看店裏似乎也不是特別的忙，請問能稍微陪我聊一下嗎？你也是日本人對吧。”

雖然女服務生很是願意，但她還是猶豫了起來。

“放心。我不會影響到你的工作。只是想聊聊關于奈奈阿姨的生活，畢竟我母親和奈奈阿姨已經三年沒見面了，所以。”剩下的話，忍足并沒有說完，只是誠摯地望着女服務生。

在這種眼神下，以及那話外之音的想象，女服務生終于點頭了。只要這一下點頭，那麽後面的事情就不再難了。

忍足侑士很容易地就在女服務生的嘴裏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關于遠葉的事情，她也知道得不是很詳細。只知道遠葉的性格非常的好，就讀于南加大導演系，成績十分優秀，也許是性格比較含蓄，周圍幾乎沒有什麽亂七八糟的人或事，是典型的乖女孩，從來沒有夜不歸宿，也不去一些比較開放的派對。生活圈子十分簡單，但就算如此，喜歡她的人似乎也不少。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自己喜歡的人了，所以，這三年來也沒有看她和誰交往過。那些被她拒絕了的男生，大部分也都成為了她能說上幾句的朋友。聽說這家店之所以生意能好起來，也完全是因為遠葉。

見對方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也說得差不多了，忍足适當地就說了那邊的客人似乎要買單，就這樣把那位女服務生給支走了。

攪拌着已經冷掉的咖啡，忍足侑士出神地看着杯子裏的黑色咖啡。三年都沒有和人交往過嗎？雖然之前他也有猜到，但在別人嘴裏得到這個确切的答案，他心裏有着莫名的欣喜感。

就在這時，他就看到玻璃落地窗外的馬路對面，遠葉和一個男孩手牽着手，兩個人的表情明朗得就像是此時的天空，萬裏無雲。

耳邊，傳來好像什麽崩塌的聲音。他就那樣僵在了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