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自欺欺人

匕首擦過那人肩膀,松開他被擒住的手臂,安茹意沒有再進攻,用被子保住自己,卻将匕首對準那人。

“無恥之徒!卑鄙下流!”安茹意雙眼通紅地痛罵道:“是誰派你來的?是安玲珑那個賤人還是王姨娘?桃紅柳綠呢!你把她們怎麽了?!”

安茹意初初醒過來,只感到恐懼如跗骨之蛆蜂擁而上,上輩子讓她被餓死的場景幾乎成了她心中最深的恨。

誰來觸碰,誰就會沾染此恨!

拿着匕首的手臂微微顫抖,安茹意吓得流出了眼淚,眼裏的仇恨卻也随之加深。

見男人不言不語地站在暗處,安茹意壯着膽子大吼,“夜闖女子閨房,趕出此等惡心至極的醜事,你還要不要臉!禽獸不如的東西,你就不怕遭天譴嗎?!”

宋子安沉色一閃,蹙眉道:“是我。”

“誰管你是誰!”安茹意沒心思問他的名字,“桃紅柳綠在哪裏?你把她們怎麽了!”

宋子安自幼習武,即便在黑暗中,眼力也非同一般,就算安茹意此刻藏在角落,她也能看見她眸中刻骨的仇恨和懼怕,還有正如她方才所說的……惡心。

深吸口氣,宋子安轉身,來到燭臺邊,拿起放在旁邊的火折子點燃了燭火。

燭火亮起,長身玉立的少年輪廓便在黑暗中顯現,激烈的情緒驀地一怔,安茹意卻還是緊緊拿着匕首,看向宋子安的神色,也多了些其它的東西。

失望,或者憤怒。

“是我,”持燭近身,側坐與床前,宋子安扯了下嘴角,“你放心,我沒有惡意,我是……”

安茹意諷色一閃,沒有等他說出自己的名字,便不屑道:“原以為公子是個懂規矩的人,現在看來也不過是登徒子!毫無禮義廉恥!”

宋子安眯了眯眼睛,竟低聲笑了出來,“你不想知道我為何而來?以及,我的身份?”

“無論你是什麽身份!”安茹意冷笑,匕首卻扔在了被子上,“哪怕你是當今聖上又如何?越是身居高位,越要懂規矩,如此行徑,只會令人不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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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是明擺着在罵人了。

宋子安身後捂了捂額頭,安茹意不知其意,卻又不好逼得太急,便道:“這裏是丞相府,還請公子自重……我的丫鬟到底怎麽了?”

宋子安擡起頭,重又看向面色蒼白的人兒,不過或許是因為過于激動,她的臉上反而有了神采,宋子安看了片刻,又忍俊不禁起來。

安茹意額角青筋直跳,“……你笑夠了沒有!”

“抱歉,實在是……很多年沒人罵過我了,”宋子安咳了聲道,“你放心吧,她們沒事,不過是被點住了穴道。”

被罵還開心?犯賤。

安茹意翻了個白眼,起伏的情緒漸趨平靜,聲音頓時也冷淡了起來,“公子到底為何來此?”

宋子安沒有錯過她的小動作,只覺那憤憤不平的不雅動作由他做起來也十分的可愛,丹鳳眼裏促狹笑意一閃,莞爾笑道:“行了,先穿好衣服吧,我在外間等你。”

安茹意怔了下,低頭看着自己的衣服,卻見半個肩膀都裸露在了外頭!

“啊!”安茹意大叫,實在沒控制住自己的目光,拿起匕首指着他,“出去!”

宋子安含笑點頭,對這已經算是謀害君王的動作全不在意,十分潇灑地抖了下袖子,洋洋出去。

安茹意嘴角抽了一下,借着微弱的燭火起身穿衣,想了想又披上大氅,且直接打了個死結,才走出去。

外間月色明朗,無需燈火照明,就能看見那挺拔的背影。

宋子安正坐在桌子上,手裏翻着的是她白日閑來無聊消遣時間的畫本,話本裏還藏了些許小人書……

見宋子安似在忍笑,安茹意頓時大窘,一把上前将書搶了收在懷裏,戒備地看着他,“不過是些消遣之物……你且說,你到底為何而來!”

宋子安見她穿得牢實,意味深長地看着她,随後道:“你的身體可好些了?”

“你問這個做什麽?”安茹意敏銳地問:“你想打聽什麽?不妨直言。”

“那好,”宋子安凝視着他的雙眼,便真的直言了,“秀女初選,你因病未去,複選,你可能去?”

秀女初選的名額都是有奉天衙門與禮部承報禦前,中間過手的卻都是太監,而宋子安顯然不會是太監,安茹意眸色漸深,終是無奈。

他竟然真的是皇家的主子,可伴君如伴虎,她真的不想再卷入更深的旋渦了。

不過,他既然沒有明說自己的身份,安茹意也不會自己去給行一個山呼萬歲禮,于己于他都無好處。

畢竟,她方才可是痛罵過了,若是此刻承認,豈不是說明她有意為之?

是以安茹意将書冊一放,态度冷淡地看着他,道:“你也看見了,我弱不禁風,先前在府中重傷落水,一身晦氣,乃是不詳之人,不會參與選秀。”

宋子安蹙眉,“你何必這樣說自己,再說……”

他頓了頓,皺起的眉頭忽地散開,擡擡自己的手臂,好笑道:“‘弱不禁風’還能将我擒住割傷,實在有些說不過去吧?”

安茹意容色淡然,“情急之下,情況特殊罷了。”

“太醫說你的病情總是在反複,”宋子安笑意微斂,“周扶的醫術冠絕皇城,落水之症他在皇宮治了不知多少,你是刻意在傷害自己,對不對?”

“……你想多了?”安茹意轉過身,看着那簾子後六角燈籠,似乎有些好笑,“人都是不同的,我天生底子弱。”

宋子安一步上前,忽然擋在她的面前,伸手要扶安茹意,被安茹意輕輕躲開。

收回空落落的手,宋子安聲音頓沉,“你只是在逃避選秀,為什麽?”

話到此處,看來宋子安是不得不尋求一個答案。

真是,好不容易逃避過了,泡冰水,吹冷風,幾度被燒得糊裏糊塗,卻還是被逼到這份上……

“我只是……”安茹意擡起頭,看着那俊美的男人,十分心傷,“受夠了內宅裏的勾心鬥角,想平平淡淡地過一輩子而已。”

宋子安心下一沉,“皇宮之中,未嘗不能給你平靜。”

安茹意靜靜地看着他,“皇上,自欺欺人有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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