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木秀于林

待柳綠走了出去，桃紅才道：“娘娘，那徐貴妃的話，可信嗎？”

安茹意一夜沒睡，今日又火氣沖了心，這會已發起熱來，着實沒什麽心思考慮這可信不可信的問題。

遂懶懶道：“她是個豪爽人，又是個聰明人，既不扭捏又不挖苦，倒比我還看得開，權且信吧。”

桃紅仍不放心，“萬一她是想利用娘娘對付皇後怎麽辦？”

安茹意嗤笑，似笑非笑道：我今與她不熟，但她既然敢在這個節骨眼上施恩于我，想必是結了交好的意思。”

她默了默，又道：“再者說了，就算今晨之事不出，昨日慶功宴上，皇後的殺意可快将你家主子撕成碎片了……我不過是借機先發制人。”

“先發制人？”桃紅懵懂地摸了下頭發。

“昨日子安送給我的禮物太大了，此時犯個錯被鎖院牆之內，總好過爹爹在前朝因為昨夜的事被人針對。桃紅啊，有時人不能太完美，否則嫉妒你的人，會吃了你的。”

桃紅沉默片刻，倏而一嘆，“只望就不知相爺是否能理解娘娘的苦心了。”

“放心吧，”安茹意眼簾微閉，“爹爹治理後宅不行，但前朝大局，只要他有心……又有什麽能瞞過他的雙眼？”

他畢竟是老臣。

而事實也正如安茹意所預料，貴妃被禁的消息在頃刻之間傳遍了皇城，正要上朝的官員早就在小太監的空中聽到了來龍去脈。

貴妃茹意恃寵而驕，昨日方在慶功宴上立功，今日就得罪了皇後，被皇帝禁足飄雪苑。

才剛賜予了她殊榮，轉眼就是禁足，這般的天差地別，霎時叫人愣住了。

安廣能也愣住了，再細打聽，又說安茹意之院落無皇帝旨意，閑雜人等不準随便近處，琢磨片刻，竟突然笑了出來。

“好，”安廣能眼角的皺紋一起，笑了起來，暗道，“‘木秀于林風必摧之’，讓別人來摧，不如自己先自己想法消了別人的警戒，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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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殿前沉吟，路過的冷都卻不由得冷笑，“安丞相，今日，心情可好？”

安廣能心情自然是好了，但他卻不能表現出來，擡頭又是陰沉着一張臉，冷哼一聲不想再看他，直接入了殿內。

冷都嘴角露出陰險的弧度，有些得意地跟身邊近臣說道：“看見了沒？看見他那臉色沒？嘿，以為有個漂亮女兒就能攀高枝了，結果回頭就被皇上打臉，活該！”

近臣乃是一名禦史言官，聞言也笑，“皇後娘娘乃正宮娘娘，皇上的心中自然是皇後最大，一個嫔妃，不過得了句賞賜就想蹬鼻子上臉，豈不是贻笑大方。”

“說得不錯，”冷都理了理衣襟，往旁邊走了兩步，“一個女子，內宅裏的事，小家子氣，本官也懶得計較，前兒讓你辦的事如何了？”

禦史左右看了看，放低聲音，“大人放心，我們已經找到了線索，要出點洛淩，輕而易舉。”

冷都笑了一下，“那就好，上朝吧，別讓小皇帝久等了。”

臣子上朝，還要皇帝等他，可見其架子多大，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今日卻是他等宋子安。

宋子安姍姍來遲，神色疲倦，眼底似有一抹青黑，一坐上龍椅便看了眼安廣能，随後又不言，匆匆道：“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冷都見狀，心中更加滿意，今日他本想上表，言昨日慶功宴之上聖上所為略有不妥，但此刻卻不想浪費力氣了。

早朝如常，無大事而過，宋子安面色不時露出煩悶，也無人在此時上前觸黴頭，畢竟這位小皇帝發怒起來可是會罵人的，還能罵的你狗血淋頭。

但有幾位禦史言明昨日慶功宴上，貴妃擅坐無禮，将貴妃登入史籍不妥，倒是讓徐老将軍怼了幾句小題大做。

禦史看了看冷都，見他也不像之前說好的幫言，立時不敢多言。

由此，本該在朝堂上掀起波瀾的火苗竟就此熄滅，安廣能一語不發地度過了早朝，下朝時也是轉眼就不見人影，冷都皆不在意。

浙江清吏司主事彈劾之事才是重中之重，女人家的争風吃醋他可懶得管。

秦放走出了宣政殿，轉眼又入太和殿，看向座上之君，他滿懷憂慮而來，卻見他哪裏有剛才半分形容萎靡？

宋子安拿着奏折輕拍自己的額頭，笑得見牙不見眼，旁邊的謝恒連翻白眼。

“哦，秦放？”宋子安将折子一扔，“你來了，不必行禮，快坐！”

心情這般好，看來宮裏的事果然另有內幕。

秦放面不改色地坐下，打量宋子安笑得發紅的臉，默了默，又看向殿外，風和日麗，豔陽高照，抽了下嘴角，“不知皇上找微臣來有何要事？”

宋子安笑道：“哦，沒事。”

秦放：“……”

宋子安眨了下眼睛，“你就沒什麽想問的？”

秦放沉思片刻，“皇上可用過早飯？”

宋子安：“……”

榆木疙瘩啊榆木疙瘩，謝恒忍着笑，宋子安明顯是想聽秦放問他今日宮中轶事，好借機向其炫耀安茹意為他出氣的爽快事，結果秦放半點都不理解。

宋子安才剛迫不急待的心情頓時無奈起來，苦笑一下，“今日皇宮傳遍了茹意被禁宮闱的事，別的臣子眼裏的好奇都快溢出來了，就只有你半點不關心。”

秦放定定看他一眼，“內宮秘事，不該臣子打聽。”

“一板一眼，”宋子安哭笑不得，“也罷了，不談這個了。”

他頓了頓，調整好表情，将旁邊一份折子直接扔給了他，就像是少年讀書時總是抓着紙團扔來扔去的樣子。

秦放順手一接，随後便愣了愣，唇邊隐約閃過笑意，翻開折子看了起來，旋即皺起眉頭，“洛淩？”

“是，”宋子安正色，“他是吏部浙江清吏司主事，前吏部尚書鄒明是他的座師，吏部……曾經清明，鄒明出事前曾藏起了一部分好苗子，這洛淩便是其中之一。”

秦放恍然大悟，“此人現在何處？”

“同安，”宋子安站起身，看向秦放，“朕已經派人卻接洛淩，但這不夠。”

“秦放，朕需要一隊人馬去秦嶺，兵部之人不能用，徐老将軍不過浮于平衡之輩，雖看不慣冷都，卻也不會動冷都，所以，也不能用。”

秦放目光一亮，“你要動冷都了？”

宋子安輕笑，“托茹意的福，你又剛好回京，咱們的時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