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我不後悔

安茹意發了熱，太醫周扶彼時正前去看望秦放，太醫院輪值的太醫剛好是個老将，知天命之年，灰須長髯，目藏精光。

雖然年老，但卻是十分之精神。

宋子安親自下旨診治，守在飄雪苑門口的帶刀侍衛自然不會阻攔。

老太醫名叫廉知傑，也算是頗有名望的太醫，診治之後道：“娘娘放心，您是怒火攻心，又受了寒氣，待老臣開幾服藥，回頭發了熱汗就好了。”

安茹意點頭，邱紫在旁問道：“廉太醫，不知娘娘這幾日可有什麽忌口的？”

“不必，”廉知傑呵呵笑道，“不過極輕的風寒，這廂天氣不錯，娘娘多出門曬曬太陽，喜歡吃什麽便吃，并無忌口。”

“那就好了，”柳綠嬉笑道，“否則娘娘看話本子的時候沒東西嚼着，怕是看不下去呢！”

安茹意吃笑，“就你話多，還不快送送廉太醫。”

廉知傑正好寫出方子，東西收拾得齊整，邱紫看看柳綠，道：“你伺候娘娘，我送太醫出去吧。廉太醫請随我來。”

邱紫應是有事相談，柳綠也不跟她搶活幹，問安茹意道：“娘娘今晨也沒吃什麽好東西，現下可餓了？”

安茹意正要說話，風中突然傳來一陣香甜，就見桃紅從外面走進來，手裏端着個托盤，放着幾碗蓮子羹，含笑道：“還等你問，只怕娘娘就可以等晚飯了。”

“可看見了？”安茹意挑眉，“我可剛睡醒，桃紅便鑽進了小廚房，你這妮子，可比她反應慢多了。”

“桃紅是姐姐嘛，”柳綠吐了吐舌頭，“娘娘從上午睡到中午，我本以為是要直接睡到晚上的，哪知道中午發起熱來，急得叫侍衛請太醫，還想着皇上會不會來看您呢。”

安茹意端起蓮子羹道：“行了，別貧了，你們也吃點東西吧。”

她舀起一勺簾子，眼中飄着霧氣，淡淡又道：“子安這幾日只怕不會再來的，這也是為咱們好，咱們鬧過一場，該怎麽安分還怎麽安分。”

柳綠眨了下眼睛，不解地看着她，不妨頭上一疼，她“哎喲”叫了一聲，回頭看時，就見邱紫瞪着她。

邱紫恨鐵不成鋼道：“小丫頭片子，你是個不忌口的，今後沾了‘皇上’兩個字的話，切記不要輕易出口，懂了嗎？”

柳綠下意識就想問為什麽，但卻見安茹意一個無奈的眼神抛過來，忙悶悶地應了。

安茹意忍俊不禁，對邱紫眨了下左眼，“這丫頭只怕也只能在內院服侍，怕不得什麽，邱紫姑姑不要擔心，喝碗蓮子羹吧，壓驚。”

邱紫嘆氣，端起蓮子羹又道：“娘娘，并非邱紫仗着年齡說事，而是這皇宮裏頭……肮髒的事多了，有些事，皇上都可以忍，您又何必……”

“……”安茹意慢慢放下碗，搖了搖頭，“姑姑，這回是我沖動了，但我不後悔。”

邱紫霎時覺得口中無味，眼神複雜地看着安茹意，無來由的一陣傷感。

當年先帝和太後是何等恩愛，太後之深情專一不下于安茹意，可她緊随先帝而起，自己卻被留了下來，眼睜睜看着他們最愛的孩子備受欺壓，有時連宮裏的太監都敢私下嘲笑皇帝兩句。

她何嘗不氣？可她，沒有安茹意破釜沉舟的勇氣。

一碗蓮子羹吃得安安靜靜，衆人也無味，過了半晌外面突然走進一道身影，竟是宋子安。

邱紫忙帶着桃紅柳綠退下，并合上大門，最後看了眼裏屋，安茹意含笑擡頭，宋子安莞爾垂首。

兩人相視一笑，若溶溶月光投映于湖面，或是筆墨勾纏下交相輝映的并蒂，恍若天作之合，旁人如何都插不進去的默契。

“你來了，”安茹意放下碗，往裏頭坐了些，掀開被子道，“你看起來心情很好……冷都可為難了父親？”

宋子安脫鞋躺了進去，用被子裹着兩人，一手摟住她的肩膀，嘆道：“朝堂之上倒還過得去，畢竟坤寧宮的事暫時壓了下來，內宮之事，外面也不會多插手。”

安茹意別有深意地“嗯”了聲，“那你準備什麽時候将消息放出去？”

宋子安挑眉，嘴角一勾，“消息一放，你可就備受攻讦了，不怕？”

“怕，”安茹意莞爾，“我怕極了，萬一冷都發瘋，派人來殺我，或是在飯菜裏下個毒，我豈不是要死了？”

宋子安嗟然，好奇道：“那你還敢直接找皇後麻煩？”

安茹意反瞥他一眼，“誰讓你跑得太慢，沒拉住我，總不會是因為昨夜……太累了吧。”

宋子安嘴角一抽，擡起她的下巴，眯起眼睛打量，看她眸含春水，頰生桃紅，唇邊挂着俏皮的笑，沉沉地笑道：“你在吃醋啊？”

安茹意神色驀地一正，視線掃過他的領口，“我只是不喜歡安玲珑的手段罷了。”

“哇，好正氣凜然的安貴妃，”宋子安笑道，“但我那時怎麽聽見有人說……我是你的男人呢？”

正經的臉色随之一緩，安茹意突然尴尬了起來，她也是氣急了才在冷玥面前說了那麽一句，誰知道宋子安剛好就聽見了這一句，現在竟還來調笑她。

“那也是一時情急，胡言亂語罷了，”安茹意轉身側躺下，那被子蓋住自己，“你堂堂一個帝王，沒得小家子氣，偏生記着這些葷話作甚？”

宋子安從喉嚨裏發出幾句輕笑，伸手去扯被子，“青天白日的，蒙着頭做什麽？”

安茹意甕聲甕氣地說道：“太醫說了，讓我捂一捂汗才好，你別煩我，還不快去批你的折子去！”

宋子安啼笑皆非，“那也是喝了藥後再捂汗，快松手，咱們說說話。”

“不。”安如意道。

“不？”宋子安挑眉。

“就不！”安茹意将被子抓得更緊，“你快走吧，我身上可有風寒之症，倘或惹得你也着了涼可怎生是好？”

少年天子便笑了，而後猛地掀開被子，鑽了進去。

安茹意怔了怔，只覺冷風一股襲來，那還穿着龍袍的宋子安竟然從被子下冒了個頭，軟軟的舌尖在頸窩上一舔。

“啊！”安茹意失笑，“你幹什麽？很癢的！”

“會嗎？那我給你撓撓……”

“哎呀，宋子安！哈哈哈……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