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要定他了

奚含卉對着鏡子,整了整自己的衣領。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正紅色的抹胸晚禮裙,露出雪一樣吹彈可破的肩膀同脖頸,姿态優雅,步步走來時堪稱是搖曳生姿。從洗手間到門前的這短短一段路,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盯着她出了神。

“顧影帝呢?”她從女伴的手中接過包,笑意盈盈問道。

女伴朝門前正在與人談話的顧岷指了指,撞了撞她的肩膀,壓低了聲音打趣道:“這還沒走呢。我看,一定是因為在等你。”

奚含卉嗔怪地拍拍她,“別胡說。”

可眼底的笑意卻是怎麽也掩蓋不了的。

“正好,”女伴慫恿她,“趁着這個時候,總得去和顧影帝打個招呼才對。人家怎麽說也是前輩,去問個禮,總不算過分吧?”

身旁跟着的小助理是與她一道來的,一直默不作聲在後頭替她抱着外套。如今眼見着她真有些動了這個心思,心裏頭不禁生出了點擔憂來,她拉了拉奚含卉的衣角,低聲提醒:“奚姐,回頭讓杜哥知道了,一定饒不過你的。”

“杜哥?”

奚含卉低低地嗤笑一聲,塗的鮮紅的手指在口唇上摩挲了下,嘲諷地反問,“他算是我哪方面的哥?床上的?”

她早已厭煩了杜名顯這個金主。明明已是不惑之年,控制欲卻一點也沒有減少,把她看管的仿佛是只困在籠子裏頭的金絲雀。

可她。

她明明這樣的年輕美貌,愛慕她的人能坐滿一個足球場,憑什麽做他的金絲雀?!

“可、可是……”小助理結結巴巴道,“杜哥當時花了不少工夫捧你……”

“那是我自己的本事,”奚含卉嘲諷地勾勾唇角,“誰要他捧?”

而顧岷,年紀又輕,長相也好,甚至聽說後頭還有點來頭極大的背景。與這樣一個對她傾心的年輕才俊在一處,豈不是比伺候那個已經四五十歲的老男人更好?

她整了整領口,不顧小助理的阻攔,頂着衆人炙熱的目光湊上前去。她微微提着裙角,姿态娴雅,滿面春意道:“顧影帝,久仰大名,沒想到今天能有這個機會見到真人。”

男人身材修長,肌肉的線條柔和地蔓延着,并不會過分強健,卻将衣服都撐起了流暢的令人眼熱的弧度。他微阖着眼睑,直到聽到身畔人的聲音,這才漫不經心望過來了一眼。

奚含卉的心砰砰直跳,正想再寒暄幾句,卻聽男人冷淡而不失客氣地問:“不好意思,您……是哪位?”

“……”

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如此發展的奚含卉臉一下子便僵了,不由自主漲紅了臉面。好在她在這方面功夫不淺,立刻将臉上一瞬間的尴尬無措掩飾的幹幹淨淨,仍舊湊上前,淺笑着與對方解釋了自己身份,并迅速在三言兩語中為自己和顧影帝的生疏找好了臺階,“顧影帝長期在國外發展,不清楚國內圈子裏的人也是正常的。”

方明傑簡直要為她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力鼓鼓掌。

顧岷冷淡地點點頭,并沒有任何打開話題與她寒暄的跡象。奚含卉硬着頭皮與他說了幾句話,然而顧岷大都只用簡單的一個音節來回答,完全不接話,饒是她這種賣弄風情慣的也覺得完全說不下去,仿佛是一個人在舞臺上強行唱着沒主角的獨角戲。

“顧影帝回國後生活的還習慣嗎?”

“嗯。”

“沒聽過您喜歡來晚會,難道也是對慈善感興趣?”

“嗯。”

“我啊,之前建立了一個基金會,”奚含卉笑道,“專門給這些可憐的孩子捐些衣服啊,捐些錢啊。要是顧影帝有興趣,不妨下一次也到我們基金會來看看?”

顧岷終于正眼看她了。

奚含卉心中一喜,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對方冷冷淡淡道:“這位小姐。”

“……嗯?”

“我接下來還要趕通告,”他伸出手,看了眼手上的表,“您說完了嗎?”

“……”

奚含卉的笑容徹底結冰,并且從那之後,再沒能成功解凍過。

----------

江邪牌紙巾對于顧影帝替他出了一口惡氣的事毫無所覺,他盯着那幅火雞畫,摸了摸根本不存在的下巴,陷入了沉思。

“沒道理啊……”

他心想。

顧岷究竟為什麽要花一千五百萬的高價,買下這麽一幅連他這個創作者都覺得荒唐的畫?

總不會真是看這幅畫寓意深刻,展示出了生命的價值與內涵,一看就有收藏價值吧?

他看了眼自己的畫,又看了眼姿态優雅地翻動書頁的顧影帝,随即控制不住地被這個猜想吓得哆嗦了下。

——這審美,太可怕了。

——這和顧影帝高嶺之花的人設嚴重不符。

那、除了這種可能……

他的心底慢慢湧現上另一個古怪的猜想。

顧岷。

他該不會是……

暗戀自己吧?

這個猜想在不久之後,便得到了證實。

房間裏的燈悉數被滅掉了,只留下一盞暗黃的床頭燈,散發出朦胧暧-昧的光暈,半明半暗地照在人臉上。床上的顧岷拿開了劇本,随即從床頭拿起了手機,點開了視頻。

江邪聽到了熟悉的音樂聲。

那聲音刻意壓低了語調,在反複旋轉的節奏中低低地、緩慢地吟唱,每一個英文字節都直直地敲打在人的心上,如同是在荷爾蒙裏頭浸泡的濕淋淋吐出來的,泛着暧-昧不明的水光,尾音微微上勾,呼啦啦插了無數小鈎子,春-情滿滿,色-氣而低沉。

那是他自己的聲音。

許是因為氣氛,許是因為別的什麽,江邪頭一次知道,他的聲音在這樣的燈光下竟然能這樣發酵開來,漲滿了,填滿整個屋子。天花板變成水光迷蒙的湖面,一層層泛着漣漪,他的思維也于這樣的氣氛中不由自主變得遲鈍。

——是什麽?

在聽到那一聲喘息聲時,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等到意識過來時,整個紙巾便像是一下子着了火,不可置信地看向床上的人。

顧岷看直的看向屏幕裏的他,眼神絲毫不加掩飾,如春日發-情的野貓一樣漾滿春-情。他的眼底是燃燒着的冰塊,在冷與灼熱兩個極端之間來回徘徊,溫度幾乎将江邪整張紙都點燃了。

他從未見過的畫面,他從未聽到過的聲音。

被子掩飾住了所有動作,他只能看到男人眉頭輕蹙着微微隐忍的表情,腦子都随之一木,緊接着泛上來的,便是無法忽略的刺激感,麻酥酥一路傳至天靈蓋。

他看着顧岷,像是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

許久後,顧岷伸出濕淋淋的手,随手從床頭抽出幾張紙,擦拭着骨節分明的手。如果是在平常,江邪一定早就蹦了起來,無論如何也不會允許對方用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擦手。

可是今天,他聞着空氣中彌漫的味道,竟然連一點反抗的心都生不出來。甚至連他自己,也不可抑制地興奮了。眼前都是男人輕阖着的眼睛,顫着的眼睫,還有微微蹙起的眉心,把這朵高嶺之花硬生生從雲端拉回到了人間煙火之地,那個表情像是火種,一下子讓所有該有不該有的情愫都于這一瞬猛地爆發出來。

越是禁欲的人,爆發時就越讓人目眩神迷。

直到顧岷反複又将那視頻看了幾遍後,關了燈休息,他還在愣愣的。

半天後,江邪發自內心地爆了一句粗口。

“艹。”

他之前怎麽不知道——

這個男人的表情,簡直不能更對他的胃口。

---------

童宵湊過來時,他家藝人正靠在休息室的沙發上看視頻。

“看什麽呢?”他探過腦袋,興致勃勃地問,“這麽認真?”

在看到屏幕內容時,童宵臉上的表情飛快就變了,幾番變化之後,最終停留在了鄙夷上頭,“陛下,不是我說你,這個和雜志社的合作視頻都是去年拍的了,你怎麽還能看你自己看的這麽起勁兒?”

這得是有一顆多自戀的心?

江邪微微眯着眼,望着屏幕上的自己在朦胧的光下蹙起眉頭,緊接着伸出舌尖,繞着形狀飽滿的下唇不緊不慢地舔舐了一遍。無數墨色的絲帶纏纏繞繞,從他的面頰纏到了頸部,滑過他微微張開的嘴唇,看的他自己都有點心跳加速,“不錯。”

童宵像是見了鬼似的看着他,“你在誇自己?”

江邪毫無愧色地嗯了聲。

童宵倒吸一口涼氣,“陛下,你快看地上——對,那是你的臉,既然看見了,就趕快趁着熱乎撿起來吧。”

江邪把視頻一關,表情認真:“童愛卿。”

“嗯?”

“我有個決定。”

“……或許你可以先說出來聽聽?”

“你們要有皇後了。”

“哦,”童宵臉色不變,“你打算再買個什麽給你那倆掃地機器人當母後?家用智能機器人?”

“不,”江邪慢吞吞撐着下巴,唇角一勾,“是顧岷。”

“是阿爾法狗都不行我跟你說,你那倆掃地機器人可難纏了——你——等等?!”童宵的表情猛地驚悚了起來,“你說什麽?!誰?!!”

“顧岷,”江邪伸出殷紅的舌尖舔了舔嘴唇,露出個帶了點邪氣的笑,“他那表情,簡直太對哥哥我胃口了——過往不究,反正他也有這個心思,我一定要讓他在床上哭着叫我哥哥。”

他身為大總攻的那一點征服欲,幾乎全被顧岷那時那個帶着隐忍的表情激發了個十成十,以至于每回想起來,都能覺得遍體發熱。

江邪活了二十四年,秉持着老幹部作風始終情史空白,連自我纾-解的經驗都沒幾次,還是頭一回有這種抹了印度神-油一樣的感覺。

童宵傻乎乎張大了嘴,半天後,才問:“他不幹怎麽辦?”

“他怎麽可能不幹?”江邪啧了聲,不耐煩道,“他對哥哥我的心思,就差明晃晃寫到臉上了。你瞎嗎,這也看不到?”

童宵:“……”

他簡直無法理解,這麽一個連竹馬暗戀自己都不知道的人,怎麽好意思說別人瞎。

他小心翼翼地提問:“那要是他不肯在下面……”

江邪一聲冷笑,“那就打到他肯在下面。”

反正他從小練擒拿練到大,還能打不過不成?

他可是一米八三大總攻!

童宵猶豫了下,不知該不該提醒自家氣焰嚣張并已經自封大總攻的藝人。

顧岷當年……是武打替身出道的來着。

嗯。真的不一定能打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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