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首次約會
江邪壓低帽檐走出房門時,外頭的天還是黑沉沉的。淩晨三點,只有些微亮的星子挂在天上,整棟樓都寂靜無聲。
他沿着樓梯快步下樓,一眼便瞧見了正靠在樹上的身影。男人穿了淺灰色的風衣,裏頭的襯衫扣子嚴嚴實實扣到了最上頭那顆,正垂下眸子不知想些什麽。江邪抱着雙臂欣賞了會兒小嬌妻的長腿,這才邁不過去:“喲。”
顧岷擡起頭來。
“去看日出?”
“嗯,”江邪把車鑰匙繞在指尖轉了轉,目光在男人刻意打理過的頭發上停留了一會兒,随即舔舔嘴唇,笑的得意極了,“幾點起來的?”
這身打扮,明顯是精心收拾過的。
一想到小嬌妻為了來和他約會還專門起早打扮了一番,他的心裏就跟吃了奶糖一樣甜。
顧岷也沒指望自己能騙過這只機靈的狐貍,抿了抿唇,回答:“早了一個小時。”
他頓了頓,又問:“怎麽去?”
“開車啊!”江邪回答的理所當然,“不然走去?”
“……”顧影帝說,“我記得,你的房車離這裏有段距離。”
“怎麽,擔心?”江邪斜斜地瞥他一眼,“放心吧,爺有寶馬。”
半晌後,顧影帝裹着江邪扔過來的大紅色圍巾,在露天的寶馬牌三輪車上成功地被凍成了狗。
好在江邪還是很靠譜的,在經過了這一小段颠簸的路況後,立刻轉開了房車。兩人趕在日出前到達了空闊的江邊,共同坐在岸邊仍然沾染着露水的草叢上,望着橙紅的、金燦燦的太陽從地平線上掙脫束縛一躍而起。這樣的運動似乎是帶着蓬勃的生命力的,半片天的雲霞都被這光亮照的通紅發亮,是在天際間徐徐展開的一卷濃墨重彩的水粉畫。
江邪眼睛眨也不眨望着這旭日,由衷地感嘆:“果然是在這種時候看最好,最有意義。”
——因為與我一起,所以有意義麽?
顧影帝的心像是被人拿着羽毛搔動了下,一下子控制不住地心旌搖曳起來。他側目望着江邪,不曾想到這樣的小霸王也會講這種纏綿的情話。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哪怕是這種老舊的情話,也因為說話人的緣故輕而易舉便打動人心。
江邪轉過頭來看他,眼睛熠熠發亮。他的眸子眨也不眨地望着顧影帝,問:“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
那一瞬間,顧岷的心跳聲甚至蓋過了身旁草叢裏斷斷續續的蟲鳴——他緊緊地盯着江邪的臉,企圖從上面看出幾分回想起過去的痕跡來。
他想起來了麽?
想起他們的初見也是在同樣的11月7日,一個異國街頭初雪降臨的寒夜?
誰知緊接着,江邪的下一句話就在他滿眼的期盼裏吐出來了:“今天是十月革-命一百周年紀念日!”
顧岷:“……”
江邪:“偉大不偉大,湊巧不湊巧,激動不激動?”
顧岷:“……”
他緩緩地把頭轉回去,覺得方才心跳如擂鼓的自己仿佛是個煞筆。
快把我的心動吐出來,就現在。
江老幹部瞧着他的表情,不滿了:“這可是把馬-克思-主義一聲炮響送進我國的日子,這樣一個重要的日期,不僅象征着希望,更象征着抗争的熱情,是無産階級正式登上歷史舞臺的證明——難道還不夠特殊?”
他的眼神仿佛在譴責,你這個人怎麽一點黨性意識和愛國熱情都沒有?
顧岷:……
他只好面無表情道:“很偉大,很特殊。”
江邪滿意了,并積極承擔了對顧影帝這個從小在海外長大的華人的歷史教育工作,整個教育工作貫穿兩個人第一次約會的始終。以至于幾年後的顧岷在公開戀情後接受記者采訪,被問及第一次約會是在什麽時候時,準确無誤地回答:“我記得非常清楚,那是在2017年的11月7日。”
記者眼睛一亮:“哦?那對你來說是一個特別的日子麽?”
顧影帝:“沒錯,那是十月革-命爆發一百周年的日子。”
記者:???
他怔愣了下,不甘心地繼續追問:“在那一天你們有沒有做過什麽特別的事?”
顧岷想也不想:“有。”
以為自己挖到了猛料的記者大喜,“你們做了什麽?”
顧影帝:“我們講了整整一天的十月-革命和中國奮鬥史。” 如果還要問的話,還能加上在日出之前坐在三輪車上又颠又冷凍成冰棍的經歷,可以說是非常特殊而且令人記憶猶新了。
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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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尋找早餐的路上經過了許多蜘蛛網一樣密密麻麻的小巷。江邪一路低着頭看着手機尋找店鋪,圍巾口罩都戴的嚴嚴實實,好在此時天剛蒙蒙亮,路上并沒什麽人影,兩人也因此沒有被認出來。要是真的被發現了,網上定然又會是一片腥風血雨。
“就在那兒,”江邪眼睛一亮,想起自己作為攻的任務,又回過頭拉住小嬌妻的手,體貼地囑咐,“路上滑,小心點。要是摔了的話,哥哥我會心疼的。”
柔弱無骨的顧影帝只好沉默地把自己大了一圈的手搭在了他掌心上。
尋到的店鋪是一家小小的臨街鋪子,此時還未開張,老板袖子高高地捋起來抖着手腕向鐵鍋裏下面條,又揉面準備做面點。他的妻子則在一旁幫忙打下手,偶爾幫着扔下一把蔥花或是撒點調料,兩個人言語不多,手頭上的配合卻是默契的很。
“要吃什麽?”江邪碰碰身旁人的胳膊,霸氣十足地舔舔嘴唇,“哥哥請你,想吃多少都成——欸?”
顧岷正站在攤子前望着忙碌的夫妻倆,不知為何,眼底升騰起了些莫名的情緒來。他微微抿緊了唇,眼神空蕩蕩的沒有半點着落,像是在這空中乘着風飄來又蕩去。
江邪眉梢挑了挑,忽然徑直把一條胳膊伸過去,一下子繞住對方的脖頸。
突如其來被抱的顧岷下意識伸出雙臂搭在他的腰間,免得他重心不穩倒下去。江邪任由他攬着自己的腰,伸出手輕輕拍了拍男人的臉頰,“跟着我出來,只需要看着我就行。難道我還不夠好看?”
說話之間呼吸緊密相纏,顧岷聞着他身上獨有的清朗氣息,眼神一下子便軟成了一灘水。他點了點頭,悄無聲息把搭在他腰上的手臂收的更緊了點。
“這才對,”江邪滿意地把手撤回來,想了想,從兜裏掏出一顆奶糖給他,“吃不吃?”
懷裏失去了這人的溫度,一下子還有些空落落的。顧岷抿了抿唇,接過了他指尖的奶糖。
“這就對嘛,”江邪也拆開一顆,扔進嘴裏,“吃吃糖,就甜了。”
說着這樣輕松的話,他自己的眼底卻是暗沉沉的,微微咬緊了牙。
兩人分完了糖,嘴裏的甜味還未化開,就對上了老板炯炯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們。
岷江二人:……
為什麽這麽看我們?
“你是江邪吧?”老板手腳利落地把烙好的千層餅裝進袋子裏,笑呵呵遞給他,“經常聽我家閨女提起你。她那屋子裏頭貼的全都是你的照片,滿滿當當的,一進去老吓人了。”
江邪:“……謝謝?”
老板殷切地望着他:“我能不能代我家閨女問句她每天挂在嘴上的話?”
“你說。”
“你到底什麽時候出專輯啊?”
“……能換個問題嗎?”
老板不假思索:“能啊!”
江邪暗暗松了口氣。
結果下一秒,老板揮舞着鍋鏟,眼睛更亮,充滿了明晃晃的求知欲:“那你倆什麽時候結婚啊?”
“……”
感情這還是個cp飯。
頭一次被這樣一個從頭到腳都寫滿淳樸的中年漢子催婚,顧岷也難得繃緊了下颚,被問得有點怔愣。江邪卻一挑眉,摩挲着下巴毫不猶豫地接過這話,“不好說。等真定下來了,我會通知你們的。”
老板頓時更興奮,二話不說把做的幾份餅都往他手裏推,“拿着拿着,就當是彩禮了,我閨女一直心心念念記着呢,你們記得辦的大點兒,啊!”
江邪推脫不了,只好接下了餅。想了想,從兜裏拿出了一大堆糖,又拉着顧岷在紙上簽了個龍飛鳳舞的簽名給他。兩人的名字一上一下,将不大的紙張占的滿滿當當,老板接過簽名又拿過糖,再三謝過他們,回味半天,隐隐覺得有點不大對。
……這個架勢,怎麽這麽像是結婚時發邀請函和喜糖呢?
他們誰也不曾注意到,巷口一輛低調的黑色轎車光亮一閃,随即悄無聲息開走了。
“你不該說這話。”在走出巷子後,顧岷低聲道。
兩人的緋聞早已甚嚣塵上,從最初的後臺激吻事件開始,各種各樣的流言便從來不曾停息過。這樣的事情已然成為某些別有用心的黑子攻擊人的手段,迫不及待被拿來當做了征讨江邪的工具。
“那又怎樣?”江邪嗤笑一聲,漫不經心活動了下手腕,“他們愛說什麽就說什麽,只要他們有膽子說,我就有單子接招——我還會怕他們不成?從小到大,我江邪就沒有怕過什麽!”
這話在聽到街角傳來一聲軟綿綿的喵嗚時戛然而止。
前一秒還天不怕地不怕的江霸王咽了口唾沫。
“有……貓?”
顧岷仔細聽了聽,沉聲道,“在垃圾車裏。”
聲音細微又虛弱,不仔細聽時根本分辨不出來。
清潔工大媽聽說垃圾車裏進了只貓,二話不說便把垃圾車一翻,滿地垃圾都重新堆了回來。她幫着扒拉了半天,最後從個灰撲撲的塑料袋裏翻出只只有巴掌大的小東西,“哎呦,真可憐……”
顧岷收回翻垃圾的棍子,站在幾步開外:“嗯。”
江邪站在他後頭,不着痕跡地又後退了一步:“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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