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令我沒想到的是,嘟聲響了兩秒,就被接通了。

“媛媛。”沙啞的嗓音,帶着難以掩飾的疲憊,還夾雜着一絲興奮的氣息。

“呃……你還沒睡啊。”壓根沒想好說什麽的我把心裏的真實想法直接說了出來。

“嗯。”電話那頭,他輕聲回應。

“我昨天……太忙了,就把打電話這事兒給忘了。”聽他聲音那麽疲憊,我突然對自己昨天沒給他打電話的事感到內疚,向他解釋起來。

“忙什麽呢?”他問。

我随口胡編:“就找旅店啊,你是不知道,我找了好久才找到,忙活完已經快十一點了,太累了我就睡了。”

“你不是說你朋友來接你嗎?他呢?”他語調驟降。

“他昨天有特別特別重要的事,就沒來。”我特意加重‘特別’兩個字,還重複了一遍,不想讓他對馬瑞産生不好的印象。

畢竟這其實是我自己的原因造成的。

“這樣啊。”

“是的,嗯都這麽晚了我也該睡了,你也早點睡吧,啊~”我把自己的語調提上來,試圖帶動他。

但他可能真的太累了,語氣依舊那麽沉重:“今天……玩得好嗎?”

“相當好,我簡直要樂不思蜀了~”一想到那些冰雕,還有那場雪仗,還有跳樓機……我忍不住嘴角上揚。

“那就好。”他淡淡地,“睡吧,晚安。”

“晚安~”我想了想,加了一句,“你不許再熬了,也乖乖去睡覺,聽到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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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又忍不住再加一句:“注意身體,不要總是熬夜!記得自己做點養生粥喝,一定要一日三餐,知道嗎?”

“好。”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行吧,那就先這樣,我挂了啊。”

“嗯……媛媛。”

“嗯?”

“注意安全。”

“放心吧,我會的。”

挂掉電話,我仍保持着微笑的表情。

關心對方,是我和木星辰之間的習慣。

不論發生了什麽,這個習慣都一直未曾改變。

第二天,我再次睡到很晚才醒。

“金媛小姐,我看以後我們每天的行程都得照着半天去設計了。”一開門,就對上馬瑞不滿的面孔。

“你不就是想說我起的太晚麽。”我推開他走出去,順帶關上門。

“不,”他離我更近一些,“我是想說你簡直就是個懶蛋。”

“馬瑞!”伴随着我的怒吼聲,他已溜到幾米開外。

下電梯的時候,我一秒也沒搭理過他,不論他怎麽向我‘誠懇道歉’。

一路上,他給我一個接着一個地講笑話,甚至講冷笑話,試圖誘我開口。

我實在受不了耳邊像有蚊子一樣的感覺了,對他翻了個白眼:“說這麽多你不累啊?你是笑話庫啊那麽多笑話講都講不完。”

“終于肯理我啦?”他有些興奮,“不是你也太容易生氣了吧,我也沒說什麽啊你這麽長時間不帶說話的。”

“我還困着呢不想說話想睡覺不行啊?你一直在旁邊叨叨叨地像個蚊子一樣。”我看着窗外說。

“大姐,這都幾點了你還困呢?你昨晚幾點睡的覺?”

“忘記了,反正就是困。”

他看了我一眼,見我昏昏欲睡地不像是在說謊,便說:“那好吧,你睡吧,到了我叫你。”

車裏的空氣好像能催眠一樣,我一坐車就想睡。

我是被馬瑞用力推醒的。

“哎呀你那麽用力幹嘛,疼死了……”剛醒的時候,我咕哝着抱怨他推得太狠。

“睡這麽死,你就不怕我把你給賣了?”見我迷糊的樣兒,他好笑地對我說。

“你要是想賣我早兩天我喝醉的時候就把我給賣了,至于等到現在麽。”雖然不太清醒,但我智商還是在線的。

“所以啊……”他彈了下我的腦門,“你安全意識可真是太差了。”

“你幹嘛,疼死了!”我揉着腦門,狠狠瞪了他一眼,坐直了身子,“你又不是壞人,我那麽戒備幹嘛,自己給自己增加心理負擔啊。”

“你怎麽清楚我不是壞人?”他湊近我,玩味地問。

“別給我整那表情,”我推走他的臉,“成天嬉皮笑臉地,一看就沒什麽心機。”

他笑噴。

“原來你這麽看我啊……”

“昂~”我提高音調,“你說你一天天樂呵呵的,有那麽多值得高興的事兒嘛?”其實我早就想問他了,雖然他人很幽默,但也不至于樂觀到如此地步吧。

“有時候,在人前開心,并不只是為了自己。”他突然無比正經地看我,“也是為了感染那個看他開心的人。”

我心跳加速,避開他的眼神。

“是,是麽。”

“嗯,”他稍作停頓,“我想讓你開心。”

我心跳的更快了,慌忙打開車門:“我們出去吧,再拖下去玩不了什麽就該回去了。”

我們沿着中心大街邊逛邊吃。起初,我有些別扭,不怎麽敢看他。

走了一段路以後,他突然怼了我一下,給我差點怼路中間去。

“你幹嘛?!”我不滿地看他。

“你剛不會被我給撩到了吧?”他一臉壞笑地看着呆呆的我,“看來我練的還不錯。”

“練?練什麽?”我不解。

“練追女孩兒的話啊~”他一臉輕松,“我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兒,想學學怎麽追女生,就先拿你做實驗啦~”

我無語地瞅他,半天,吐出一句:“無聊!”

“哎對不起嘛,你別又生氣了吧……早知道就不告訴你了。作為朋友幫我做個實驗也不過分吧哎……”

我停下腳步:“你做的挺好的,再努努力,說不定那姑娘就是你的了~”

“真的嗎?!”他眼裏放光。

“嗯,真的,”看到他那傻樣,我不禁笑了,“所以……你想追的女孩兒是誰呀?幹什麽的?家住哪兒?長得怎麽樣?”

“你查戶口的啊。”他嫌棄地說。

“我這不是關心你嘛~來,說說呀~”我期待地看他。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臉上寫着兩個大字?”

“什麽?”

“八、卦。”他點了我兩下。

“哎呀,沒聽過有句話嗎?說‘人天生就是具有八卦潛質的動物’。”我回憶着那個什麽維西說過的話,講給他聽。

他皺眉:“什麽玩意兒,沒聽說過。”

“那你真是孤陋寡聞了吧~”我挑眉,“說吧說吧,給我講講你是怎麽喜歡上人家的,暗戀啊?”

“嗯。”

“那這個姑娘一定很不錯了,能被你這種條件的人喜歡~”

“是啊,她很不錯。”他盯着我,說,“可她已經有對象了。”

“啊……那你得抓緊啊。”

他好笑地問我,“你這麽支持我當‘小三’啊?”

“哎呀這怎麽能叫當小三呢,他們又不是已經結婚了。”我否定他的說法。

“嗯,她對象……對她不好。”說這話時,他有些憂傷。

“那你就更要把她給追過來了!我相信你會對她很好的!”我拍拍他的肩膀,餘光卻掃到一家賣冰糖葫蘆的店。

“哎!冰糖葫蘆哎!”我指着那邊給他看,“走走走,去買一個。”

看我拿到冰糖葫蘆以後興奮的樣子,他說:“你喜歡吃這個?”

“對啊,真沒想到這兒還有賣這個的呢~”啃着糖葫蘆,我感覺自己相當幸福。

之前在h國留學了幾年,後來又來了y國這邊,我已經好久沒吃過冰糖葫蘆了。

不過就算吃到了好吃的,我也沒忘記追問他那女孩兒的事。

可不論我怎麽問,他都閉口不談,再不透露一點信息。

——

馬瑞真的如同他承諾的那樣,帶着我玩了一個星期。中途,我們終于找到了實惠的住處,就在他住的旅館對面,在我的強烈要求下他答應回自己那邊住。我們幾乎把c城轉了個遍,美食也嘗了不少。

因為晚上不再瘋玩到很晚才回,我就能想起來給木星辰打電話的事兒了。只是中間有一天我洗澡給洗忘了,等我想起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我們基本上簡單說幾句,聊聊我幹了些什麽,偶爾他也會跟我講他幹了什麽,不過相比于我而言,他的生活就枯燥無聊多了。

快到演出的那幾天,我和馬瑞一起在酒店裏的鋼琴室練琴。

我随手彈了幾個調試音。

“《藍色多瑙河》?”他一下子就猜出了我彈的曲子。

我驚喜,道:“你也喜歡這首曲子嗎?”

我篤定他很熟悉這首曲子,否則不可能僅憑我簡單的幾個調就能猜到。

“是啊,我很喜歡。”他與我讨論起它來。

他說話的時候,我不自覺的把他和腦海中木星辰的影像重合。

一樣的。是一樣的。

說到自己喜歡的曲子時,都是這樣的神情:眼睛閃閃發光,神采奕奕,眉飛色舞而又侃侃而談。仿佛像在給世人展示一件珍寶,又好比是在隆重介紹一個盛大的禮物。

“你看來,是真的很喜歡啊……”我溫柔地看着他,輕聲說道。

“你不是也很喜歡嗎,我說的這些你應該能懂的吧?”他答。

他覺得喜歡這首曲子的人,應該跟他的心境是一樣的。喜歡它的優雅,喜歡它的純淨,喜歡它給聽衆帶來的別樣的享受。

但我不同。

我喜歡它,不是因為它本身。

我喜歡它,是因為木星辰。

如果我這麽說了,他大概會覺得我亵渎了這麽優美的曲子吧。

于是,我微笑着答:“我懂。”

“看來我們志趣相投~”他高興地坐到我旁邊,“你會雙人彈奏嘛?”

“當然。”我曾日日與人共彈佳曲,甚至希望以後能和他一起在公衆面前演奏一曲。

可惜,這個願望,可能永遠也無法實現了。

“嘿,美麗的金媛小姐。”他突然這麽稱呼我。

“想拜托我什麽事?”我直言。

“你可真是沒有情趣,”他洩氣道,“你這樣讓我無法說下去。”

“那就別說。”

“哎~好吧,這場演出我正好答應了一個雙人共彈的邀請,你有沒有興趣參與一下?”他看我的眼神裏充滿期待。

“沒有。”我無情拒絕。

“哎呀,多掙一分錢呢,你就當是幫我個忙嘛~”他求我。

“你別告訴我臨近演出了你還沒找到夥伴,我不信。”我又不是傻子。

“是這樣的,原本我是找好了的,可他臨時有事來不了了,你還記得你剛來那天我說我有事嗎?就是因為這個事兒跟他說了半天。我這幾天一直發愁如何推掉這個邀請呢,”他可憐巴巴地看我,“何況我并不想推,掙不到錢不說還落個不守信用的污名。”

我狐疑地問:“真的?”

“真的。”他态度誠懇。

在他的軟磨硬泡下,我答應了他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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