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瓊芳公主頭一回出宮,就出了大事。

公主出宮原本十分低調,刻意作了普通打扮,誰知還是惹來了觊觎,遭人沖撞。

公主受到了驚吓,皇帝聽聞來龍去脈,勃然大怒,勒令嚴查此事。

他聽說公主叫人将那些個膽大包天的人給挂在了樓頂風吹日曬,不僅沒有斥責,反而拍手叫好。

還說公主太過心善,親自叫看守者将人看好了,誰來求情也沒用。

皇帝下令嚴查,又有什麽是查不到的?

很快,這些個人的身份就水落石出。

那幾個游手好閑的纨绔都是京中勳貴之子,若非有這等靠山,他們也不可能在京中橫行無忌這麽多年。

只是,再大的勳貴也大不過皇帝。也不知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将主意打到了皇帝女兒的身上,幸好公主只是受了驚吓,沒有得逞,否則只怕是誅九族也不為過。

誰也不敢為那些個人求情。

此事還沒完,據傳這些人還和一個妖道有勾結,不知夥同其禍害了多少良家女子。

公主吉人天相,有神佛保佑,那妖道不知為何當場橫死,也算是少了一大禍患。

只是,與妖道牽扯之事,落在誰身上也不讨好。京中的世家大族,高官勳貴唯恐皇帝天威波及,紛紛與那些纨绔所在的家族撇清關系。

從那以後,盡管皇帝未曾懲戒其家人,那些纨绔的家族也漸漸沒落了。

此乃後話了。

承接那些纨绔之時,還出了件轟動一時的大事。

某日傍晚,那些個纨绔被挂在樓上日曬風吹不吃不喝,半死不活的時候,忽地一陣狂風大作,陰雲密布。

百姓以為要變天的時候,那些陰雲又忽地散去,而那消散的陰雲下,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只大鳥。

那鳥生得很是奇怪,身上的顏色花花綠綠的,羽毛竟然是紫色的,看起來有些詭異。

它在那挂着幾個纨绔的城頭上盤旋鳴叫。它的聲音不太好聽,帶着一股凄厲和死寂,叫人聽了覺得心裏毛毛的。

盡管如此,還是有人認出了它:“鸩,那是鸩鳥!”

鸩鳥,是一種毒鳥,也是一種傳言在民間流傳頗廣的妖物。

據傳,這種鳥乃是女子死後的怨氣所化。

死前心中積存了多少怨氣,死後那怨氣所化的鸩鳥就有多毒。

這會兒,鸩鳥就在那些纨绔子身邊徘徊,赤紅的眼珠裏對他們的敵意簡直要溢出來了。

“連鸩鳥都招來了!這些渣滓究竟禍害了多少?”

鸩鳥并不是一種嫉惡如仇的妖物,它們複仇的對象只有一個,就是化成鸩鳥的怨氣,所怨恨之人。

這些纨绔糟蹋的、害死的女子們的怨氣都已經化為鸩鳥來找他們了,可見這些人又多可惡!

或許是禍害遺千年,又或許是回光返照,在鸩鳥盤旋了幾圈之後,那些原本已經虛脫的纨绔子們突兀的醒了過來。

然而,睜開眼看到的不是解脫,而是地獄。

看着在他們身邊盤旋的鸩鳥,所有纨绔子們都露出了驚恐絕望的神色。

人臨死之前,或許會爆發出非凡的潛力。

盡管在樓上吊了幾日,早就應該脫力了,但竟然還是有人瘋也似的掙紮起來:“別過來,別過來!冤有頭債有主,不是我殺的人,不關我的事。”

那捆綁的繩子竟被他掙斷,沒了支撐,那人從瓦片上滾落,從四層高的小樓掉了下去。

小樓每層都比尋常的樓層要高,這等高度滾下去...

早已空出來的場地濺開一地鮮血,那人在地上抽搐了一會兒,就徹底斷了氣。

鸩鳥又叫了一聲,好像十分快意,它飛離纨绔所在的樓頂,一陣風從它的背後吹來。

鸩鳥背對着風,抖落了一身羽毛。

紫色的羽屑像一張大網,密密麻麻的向那些纨绔罩去。

“啊——”

幹癟粗礫的慘叫響徹街道的上空。

那些紫色的羽屑沾在人的身上,便将身體腐蝕出一個大洞。

無數的羽屑落在身上,這種清醒的感受身體被毒羽化作血水的慘痛,簡直叫人生不如死!

鸩鳥亮出毒羽之時,大多數圍觀之人便被吓得腿軟,生怕被毒羽波及,飛快的逃走了。

也有一小部分好事者天生膽大,不怕死的,仍留在外頭,看着這一場公開的酷刑。

善惡到頭終有報,不得不說,這等作惡遭到報應之事,還是大快人心,為人津津樂道的。

“最近宮裏也天天都在議論此事。”

西鄉玥抱着黑貓站在汀荷宮的廊下,這裏的廊檐,挂了一排的鳥籠子。西鄉玥正捏着一根青草莖,伸進籠子逗鳥。

她懷中的黑貓原本昏昏欲睡,被這些叽叽喳喳的鳥兒吵醒之後,立刻擡起頭來,瞳孔豎起,眼神不善的盯着這些閑不住嘴的鳥。

尤其是那只正被西鄉玥逗弄的鳥兒,被它着重的關照了一番。

被黑貓兇狠的眼神威懾,原就吵鬧的廊檐,更加喧嘩得令人頭疼了。

芊壽也忍不住皺了皺眉,倒是西鄉玥好似一點影響也沒有。

“據說,那毒羽落在身上,那些人的骨頭都化了,只剩下一灘血水。那些人死後,鸩鳥就消失不見,再也沒人見過。”

說到此處,芊壽略有些糾結:“若那鸩鳥與那些人有仇,為什麽不早點報仇?若是早些解決了,公主也不會差點被...”

芊壽雖沒有跟去,但也聽回來的兩個丫頭說了此事。芊祿和芊喜現在還心有餘悸,而當初一同出去齊姑姑更是回來就病了,現在都還沒好,可當時有多危險。

若是鸩鳥早些去找那些纨绔報仇,公主也不會遭這份罪了。

西鄉玥也不說話,她知道其中的內情。

不是鸩鳥不想早些報仇,而是沒法報。

那天在街上,她老遠就看到了在那群纨绔子身邊徘徊的鸩鳥。或許是感覺到她有什麽不凡,又或許是發現她看破了自己的僞裝,鸩鳥便對她傳了音,祈求她幫忙。

這些纨绔子身上佩有特殊的護符,鸩鳥的毒羽拿這些護符沒有辦法,它在這些人身邊徘徊很久,卻遲遲不能報仇,身上的怨氣也越來越重,快要一發不可收拾。

無奈之下,它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祈求西鄉玥幫忙。

西鄉玥不算是一個十分好心的人,但當她發現自己也被對方觊觎上之後,便十分痛快的答應下來。

她本意是将這些人引到巷子,叫她的侍衛教訓一頓,然後扒去衣服,将他們身上的護符撤去,讓鸩鳥能夠接近報仇。

只是,沒想到這些人竟同邪修勾結,那邪修也隐藏的太好,害她差點陷入危險。

西鄉玥将草莖一丢,低頭摸了摸黑貓的頭,幸好有貓兒救了它。

芊壽見那對誰都兇巴巴,十分可怕的黑貓在公主懷裏乖得跟什麽似的,也只能感嘆,不愧是公主殿下,這麽兇悍的貓都能馴服。

她可是聽說了,這貓一連抹了十幾號人的脖子,而那鋒利的爪子,竟是滴血也未沾。

這麽兇的貓,除了公主,汀荷宮上下也沒有誰敢接近它了。

她還很慶幸,前幾天公主叫芊福負責喂貓,芊福膽子最小,與黑貓接觸的時候,差點自己把自己吓死。

幸好那貓高傲得很,不吃別人喂的食物,後來公主就不假于人,自己親自動手投喂了。

芊壽晃晃腦袋:“公主,此事終究對您名聲有損,您就這般任由傳言散布...”

原本此事皇帝也曾下令不得外傳,畢竟堂堂公主被歹人觊觎,傳出去也不太好聽。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西鄉玥剛回宮沒多久,宮裏差不多就傳遍了。

既然如此,西鄉玥索性也叫皇帝不要隐瞞,也正好能考驗人心。

“我是瓊芳公主,別說他們未遂,便是真有什麽,芊壽覺得我愁嫁?”

“自然不是。不過殿下,哪有這般說自己的。”

時下雖對女子有不少限制,但女子和離改嫁之事也不在少數,風氣也還算開放。就是宮裏的妃嫔,也有幾位是與丈夫和離之後才進宮的。

西鄉玥這個受寵的公主,還真不會受這些名聲所累。

芊壽搖頭嘆氣:“終究這些傳言不太好聽。”

“那些推波助瀾之人,也不過是嫉妒,想法子膈應我罷了,你若非要計較,那才是正中她們下懷。”

“好了,”西鄉玥也不想聽這些勸誡,她指着剛才被她逗弄的那只鳥籠:“稍後将這只送我寝宮來。”

芊壽恭敬道:“是。”

這廊下的一排鳥籠子,全是清一色的蒼羽鳥,是先前西鄉玥在花園向那兩位娘娘提起自己的鳥兒走失後,各方“還來”的鳥兒。

西鄉玥也不說究竟哪只是自己的,通通收了下來,這幾天借着受驚吓之名,常常帶着一只鳥獨自躲在寝宮裏,也不知鼓搗些什麽。

這個時候,大半時間與西鄉玥膩在一起的黑貓也被隔絕在寝宮外,好像被抛棄了似的。

黑貓蒼梧扒着公主寝宮的門縫不停的抓啊撓,發出刺啦刺啦刺耳的聲音:玥兒到底在裏面幹什麽,它想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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