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如果我不同意呢
“景輕塵,你剛剛不還巧舌如簧?現在怎麽不敢開口了?”周夫人見他重傷難行,冷哼一聲,帶着家丁就欲上前。
景墨斜一眼周夫人,又把目光落回蕭雲泉身上。藍衣之上,依舊是繁複的金色暗紋,只是這會兒越看,越覺得冰冷淩厲。
見周夫人已經逼近,他收回目光,勉強擡手欲喚暮紫。
誰知,一直沒有回頭的蕭雲泉,居然也再次擡手,擋在他身前:“周夫人,恐怕不妥。”
“有什麽不妥?蕭宗主莫不是要護着這個惡徒?”周夫人沒料到,人證物證俱在,蕭雲泉還不為所動,忍不住焦急起來。
說完,她忽然意識到言語有失,連忙往回找補:“也怨不得蕭宗主,聽聞自長空廳一事後,這景輕塵便緊随你左右,想來,你也被他蒙蔽至深。”
見蕭雲泉不再開口,周夫人連忙乘勝追擊:“請蕭宗主細想,這景輕塵剛剛可曾離開你眼前?家夫就在周府遇害,除景輕塵,府上再無景家之人。”
聽到緊随左右幾個字,景墨眉頭緊鎖,驀然擡頭。
是啊,明明都吃一樣的東西,蕭雲泉好好的,自己卻腹痛不止,卻還對他解釋是吃壞東西?
繼而他又聯想到,自己的确離開許久,而這時間,又恰巧和周晉被殺的時間吻合。
景墨無奈地垂下頭,這一切太過巧合,巧合到他甚至無從辯解。
可他心裏卻還是隐約覺得,蕭雲泉會信自己,于是忍不住再次擡眼望向那藍色身影,然而藍衣的主人,依舊沒有回頭。
這是,不信自己,連看都不屑看上一眼?
明明不久之前才說過,你若不棄,我便不離,如今想來,卻仿佛是個天大笑話。
思及此處,景墨大笑一聲,強凝靈力喚出暮紫。
周夫人只當蕭雲泉已被說服,用眼神暗示手下,誰知蕭雲泉雖不開口,手卻也沒有放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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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宗主心裏可還是存疑?”周夫人摸不準他的意思,不敢強上。
猶豫片刻,她只好開口勸道:“他腹部有傷是事實,蕭宗主如若不信,一驗便知。你沒見他已然拿不穩靈器,想來是傷重至極。”
蕭雲泉聽到這話,猛地回頭,只見景墨臉色慘白如雪。
他連忙轉身回撤,将人扶住,低聲問:“很疼?”
景墨卻只當他在問自己,是否真是傷口很疼。他冷冷看着蕭雲泉,心髒仿佛被重重捏過。
本以為兩人經歷生死,已經稱得上知己二字。五津地動,生死一瞬,自己為他可以不顧身家性命,可誰知,僅憑他人一面之詞,蕭雲泉就要疑自己至此?
想到這裏,景墨只覺得委屈得無以複加。
他一把推開蕭雲泉,将暮紫橫在兩人之間:“怎麽,終于認清我真面目了?那下一步呢?可是要将我手刃,替周晉報仇?”
蕭雲泉完全沒有提防,直接被推出幾步遠。
景墨一出手就暗自後悔,蕭雲泉靈力不濟,自己卻還下重手。看着蕭雲泉倒退幾步,他皺皺眉,一時間也沒分清,到底是心髒更疼,還是小腹更疼。
蕭雲泉站穩身形,再次擡頭,看着景墨眼眶微紅,緊按着腹部,瞬間理解了什麽叫做心如刀絞。
蕭雲泉知道景墨身體有恙,但形式所迫,想到他們還有求于周夫人,自己實在不易回護得太過。
何況見景墨還能召喚靈器,便以為他情況還好。
誰知這一回頭,才發覺景墨非但不好,而且好像還誤解了什麽。
“怎麽?跟我已經無話可說?蕭宗主,下一步可是要與我割袍斷義?”景墨感覺眼前漸漸模糊,他努力睜眼,卻依舊看不清蕭雲泉表情。
坐以待斃不如拼死一搏,景墨收回目光深吸口氣,勉強将靈力凝聚指尖,咬破手指,就欲畫符。
還有事相求,蕭雲泉生怕他胡來,徹底将周夫人惹惱,連忙再次向前,捉住景墨手腕,盡可能壓低聲音安撫道:“景墨,別亂來。”
“我偏要亂來,你能耐我何?”景墨一字一頓,字字泣血,卻也沒再次将人推開。
周夫人看着這個情形,神色微變。
她沉默片刻,了然地長嘆一聲:“想不到啊想不到,陰狠毒辣的景輕塵,居然對蕭宗主存有這種肮髒心思。”
景墨不明所以,卻下意識厲聲反駁:“你胡說什麽?”
“我之前還奇怪,放着景家不回,你為何一定要跟在蕭宗主身旁。看剛剛情形,你還敢說自己,不是對蕭宗主有所觊觎?”周夫人道。
“你說什麽?”這次開口的,居然是蕭雲泉。
這平平淡淡的四個字,在周夫人聽來,卻如驚雷過耳。
蕭雲泉乃是蕭家嫡出,自古蕭氏一族遺情絕愛,自己當着他的面,點破景輕塵肮髒心思,恐怕他會十分不悅。
而如今情形,勢必是需要争取到蕭雲泉這個戰力,想到這裏,周夫人連忙道:“蕭宗主請不必動怒,蕭氏一族向來潔身自好。這景輕塵膽敢對你起歪心思,等我将他捉住,定會五馬分屍為宗主解恨。來人,快将他給我捉住。”
她話音未落,蕭雲泉已搶先開口。
“誰敢。”
音色如常,卻擲地有聲。
蕭雲泉此言一出,四下皆驚。
就連景墨都猛地擡頭,不敢置信地盯着他。
蕭雲泉趁着景墨愣神,握着他手腕,将他引回座位,遲疑片刻,伸手輕輕探向他小腹。
“你幹什麽?”景墨下意識揮開他的手。
看着蕭雲泉眼底一閃即逝的錯愕,景墨咬牙繼續道:“蕭宗主,你這是打算來探傷情?我反正已經臭名昭著,脫個衣服而已,怕是算不得折辱。既然如此,你何不索性扒光我衣服?”
蕭雲泉聽到最後這句話,居然手下一頓,随即他不動聲色再次伸手,将微涼手掌,強行按在景墨小腹之上。
手掌之下,一片冰冷刺骨。
“很疼?”蕭雲泉出聲詢問,聲音裏卻是再也隐瞞不住的心疼。
景墨定定地看着他。
蕭雲泉見他不開口,也不再說什麽,而是将靈力附在掌心之上,輕輕貼在景墨腹部。
景墨感覺有一陣水流,清清涼涼,水流過後,腹部疼痛緩解許多。
周夫人見情況越發詭異,連忙出言勸道:“蕭宗主千萬莫要心軟,此人素來善于僞裝,小心着了他的道。”
景墨疼痛稍緩,突然又找回辯解力氣,他冷冷看向周夫人:“真要說來,我和你們周府遠無怨近無仇,我為何要殺你夫君?”
“你殺人哪需要理由?”周夫人冷哼道,“出手狠辣,恣意妄為出了名的人,竟好意思跟我提緣由?”
琴鼓山是這樣子,如今又是這樣子,景墨無奈地嘆口氣。
周夫人見他沒有反駁,只當他默認下來,繼續開口道:“蕭宗主,他既已承認,你也總該信了吧?”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蕭雲泉,只等他首肯,好将景墨拿下。
“他何時承認?”蕭雲泉問。
周夫人一時無語。
眼見此路不通,她開始尋求他法,想了想,還真想到個傳言:“蕭宗主有所不知,這位景輕塵景公子,多半并非景家嫡出,而是不知哪來的野種。”
她停頓一下,繼續道:“蕭家自古以來注重禮法,想來這種來歷不明之人,應該入不了宗主之眼。何況他還對蕭宗主有所觊觎,蕭宗主雖然重情重義,卻也要以自身名譽,一族名譽為重才是。”
她這話說得雖然委婉,但擺明了如蕭雲泉再不劃清界限,也就等于把蕭家清譽推到風口浪尖。
景墨聽了這話,下意識看向蕭雲泉,卻見蕭雲泉神情未變不算,還伸出手替他擦了擦額間冷汗。
景墨動動嘴唇,沒說出話來。
蕭雲泉安撫地捏捏景墨手指,對着周夫人施個禮:“周夫人想必是誤會了。不過比起這個,雲泉還有一不情之請,望周夫人應允。”
随後他并不等周夫人答話,直接開口:“還望周夫人能贈幾枚四月春果實,雲泉感激不盡。”
他在這種劍拔弩張的時刻,突然提出這麽個請求,周夫人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
“四月春?”景墨也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那是什麽?”
“一種十分少見的樹,秋季開花春季結果,果實內部為粉紅色固體,乃是上好的胭脂水粉,故而得名四月春。”蕭雲泉耐心解釋完,幽幽看向庭院,“就是你之前所見那棵。”
景墨思緒險些沒跟上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想到胭脂水粉四個字,當即氣憤異常。
都到了這種時候,蕭雲泉居然還想着,怎麽去讨好中意的姑娘?
蕭雲泉倒不知道他想了些什麽,十分誠懇地再次開口:“望周夫人應允。”
這請求雖說詭異,但如真能因此拉攏蕭雲泉,倒也是樁好事,周夫人當即派人取回果實。
蕭雲泉拿到果實,先捏開一顆看看裏面的樣子,繼而才十分珍重地收進懷裏,扶起景墨就要告辭。
周夫人當即暴怒:“蕭雲泉,你們莫要欺人太甚。”
蕭雲泉看在她願意給果子的份上,倒是十分客氣:“周家之事我們無能為力,何況周晉已死,我也無法知曉水澤玉環之事,留下何用?”
周夫人沒想到他會這麽說,雙眼圓睜,想到蕭雲泉的實力,不得不再次穩住心神:“蕭宗主要走可以,景輕塵必須留下償命。”
“如果,我不同意呢?”蕭雲泉聲音瞬間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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