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暈船和入水

小船在水面上緩緩飄蕩，起先還有鳥鳴和風聲，但随着船只越行越遠，四周聲音漸漸退去，最終除船頭破水聲外，再無響動。

景墨在船上暈暈乎乎地閉起眼睛，心中越發不安。

聲音徹底消失時，他猛地睜眼，一眼便看見蕭雲泉持劍而立，神色戒備。

“寂寂？”他有心也站起來，轉念想到自己暈船，到底沒敢亂動。

蕭雲泉側頭對他微微一笑，安撫道：“別亂動，小心暈船。”

景墨其實很想說話，但他也知道自己烏鴉嘴，平時到還好說，如今在這船上，一旦真出點什麽事，可有些麻煩。于是，他張了幾次嘴，又乖乖閉上，最終只是對着蕭雲泉眨巴眼睛。

“想說什麽？”蕭雲泉無奈地看着他，知道他這是塊忍耐不住了。

“可以說嗎？”景墨小心翼翼地問，神色十分無辜。

“那還是別說了。”蕭雲泉道。

“可是，我真的想說。”景墨再次眨巴眼睛，黑漆漆的瞳仁看起來純良無比。

蕭雲泉斜眼看看他，微微晃頭。

景墨也盯着他看，看了半晌，可憐兮兮地小聲問：“寂寂，你怕被我連累嗎？”

蕭雲泉表情微變，最終無可奈何地開口：“說吧，你不就是想說話嗎？”

“寂寂，你果然最好了。”景墨得到同意，笑嘻嘻地開口：“我是想說，這水面上也太安靜了吧？”

在他開口之初，蕭雲泉便深吸口氣，打起十二分精神。

不過好在他話音落下，四周并沒什麽異常。

“喂，你看，我的烏鴉嘴好了。”景墨開心地盯着蕭雲泉，還沒起身，突然四周風聲大起。

“可能，還沒好。”蕭雲泉柔聲說完，稍稍擡起凝光。

四周風聲越來越厲，蕭雲泉的衣擺在風中獵獵翻舞，然而水面卻依舊平穩，甚至不見一絲波紋。

蕭雲泉盯着水面片刻，突然在心裏暗叫聲不好，咬破食指快速畫符。

符咒一完成，他便将靈力快速彙入其間，淡藍色的雪花憑空出現。

“怎麽了？”景墨坐在船上，有些迷茫。

不過他馬上反應過來，高聲道：“蕭寂，別亂用靈力。”

“無妨。”蕭雲泉這兩個字剛出口，水下突然傳來咕嚕嚕的聲響，随即，水面也開始泛起漣漪。

景墨只感覺原本平穩的小船，突然開始猛烈搖晃，他吓得趕緊抓住船欄，臉色泛白。

蕭雲泉對着雪花再次畫符，口裏喊了聲走。

那雪花竟然從中間伸出條藍線，藍線延伸到船邊，快速纏住船沿。

與此同時，蕭雲泉附身向下，半跪在景墨身旁，将他攬進懷中。

雪花纏住船沿後，猛然發力快速旋轉。一陣搖晃過後，小船被拖着在水面疾馳起來。

景墨只來得及感受到，凜冽寒風撲面而來，随後便暈得再也睜不開眼睛。

要在平時，面對險境，景墨一定會逼自己睜開眼睛。可如今被環在蕭雲泉懷裏，感受着他懷抱中微涼的溫度，景墨卻只覺安心。他不但放任自己閉緊雙眼，甚至不經意間，還往蕭雲泉懷裏縮了縮。

蕭雲泉感受到懷裏的動靜，微微一笑，再次凝神看向水面。

淡藍色的雪花已經轉成殘影，小船眼看着就要離開深水區域。

誰知這時水底響聲陡然加大，蕭雲泉微微眯眼，隐約看見，水面之下有個黑影。

那黑色影子慢慢向上浮動，随着它的上浮，風浪漸猛，水中也出現個黑色漩渦。

漩渦一出現，小船猛地頓住，随後開始瘋狂搖擺起來。

蕭雲泉感覺懷裏的人突然抓緊自己衣襟，将頭死死抵在自己胸口。

他連忙出聲：“景墨？”

景墨閉着眼睛，從牙縫裏擠出來個字：“暈。”

風浪越來越猛，小船仿佛一片樹葉，在漩渦外圍不停打轉。這種情況下，別說是原本就暈船的景墨，換個平時不暈船的人來，估計也早已吐得昏天黑地。

蕭雲泉有些心疼，連忙将人摟得更緊些，柔聲哄道：“再堅持一下，很快就能沖出去的。”

說罷，他再次劃破手指，為六出雪花注入更多靈力。

雪花得到靈力滋養，再次加速，已經快成一片藍光，小船也隐隐出現沖出漩渦的趨勢。

可這一加速，卻使得小船搖動更猛，如果不是蕭雲泉護着，景墨覺得自己已經要被甩出船外。

搖晃兩下之後，景墨突然猛地推開蕭雲泉，往船沿撲去。

這種擺動之下，景墨趴在船沿，就只有落進水裏一種可能，蕭雲泉想都沒想就将其重新拉進懷裏，拍着他的背說了句：“無妨。”

景墨是知道蕭雲泉有多喜好潔淨的，本以為捉鳥殺鳥就是極限，沒想到他竟然明知自己忍不住想吐，還會把自己拉回懷中。

不過真的吐到蕭雲泉身上，他到底于心不忍，只能緊咬牙關一再忍耐。

蕭雲泉一邊控制着雪花，一邊分神留意景墨，看他額間冷汗淋漓，忍不住再次輕拍他後背，哄道：“真的無妨，一件衣服而已，蕭家還出得起。”

景墨微微睜開眼睛，紅着眼圈倔強搖頭。

水中黑影在他們說話的功夫，已經臨近水面，漩渦範圍突然加大，小船被整個吸到漩渦中。

蕭雲泉微微皺眉，突然收起雪花上的藍線，接着在景墨反應過來之前，将他一把推到雪花之上。

“寂寂？”景墨見狀，猛地睜圓眼睛，心下大驚。

“走。”蕭雲泉起身站定，對着雪花再次畫咒。

藍色光影從蕭雲泉指尖流出，夾雜着冰晶的微風過後，景墨感覺身下雪花緩緩移動起來。

蕭雲泉站在小舟之上，随着小舟左右搖擺，手上的藍光卻沒停過。

景墨眼睜睜看着，小舟被黑色漩渦吸引，随着水位快速轉動。他猛地撲到雪花邊緣，厲聲喊：“蕭寂，你快過來。”

蕭雲泉微微搖頭，努力穩住身形，保持指尖靈力不斷。

此情此景，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為了讓六出雪花帶自己離開，蕭雲泉必須一直站定，祭出靈力。

景墨眼底泛紅，眼看着小船要被卷到漩渦中心，他啞聲嘶喊：“蕭寂，停下，快過來！”

蕭雲泉也知道，小船馬上就要到漩渦中心。而一旦到達漩渦中心，小船極有可能會碎，想到這裏，他幹脆收起凝光，咬破右手手指，兩手一同将靈力祭出。

明亮的藍光再次亮起，兩股藍光彙聚，一同抵達雪花之上。

景墨感覺身下雪花突然加速，帶着他快速向岸邊飛去。這是想拼死把自己送回岸上？景墨猛然起身，擡腳就往水裏跳去。

誰知道那雪花仿佛長了眼睛，在他擡腳的同時，六邊各伸一片光網，将他彈回雪花中正。

他本就在暈，被這一彈，更覺天旋地轉。可是眼看着蕭雲泉即将消失在漩渦中間，他硬是咬牙爬起來，雙手各握一根光繩，将光網一點點掰開。

蕭雲泉自然知道他的用意，連忙再次加大靈力，同時對着他高喊：“景墨，聽話，在岸上等我。”

他這話音剛落，小船便抵達漩渦中心，随着咔嚓一聲輕響，他連同四分五裂的小船，一同落進水中。

與此同時，藍光突然暴起，夾雜着凜冽寒風，把雪花和景墨一并吹到岸上。

景墨被寒風掀了個跟頭，不過好在有雪花保護，他依舊安安穩穩落在地上。落地之後，雪花光芒便漸漸退去，眨眼睛消失在空氣之中。

他倉皇地擡頭去看，水面上除了巨大的漩渦，哪還有小船和蕭雲泉身影？

“蕭寂...”景墨紅着眼睛喃喃出聲，叫完這兩個字，他突然脫掉外袍，擡腳就往水裏跳。

按理說，這個天氣，水中應該寒冷無比，可景墨入睡之後，竟然并沒什麽感覺。他一心只想着要去救人，入水之後，一邊屏氣下沉，一邊睜大眼睛努力劃水。

不知為何，這水裏竟然漆黑一片，任憑景墨再凝神去看，都無法看清水底情形。

一口氣用盡，他不得不浮出水面，不知是不是上浮太快，一出水，他就覺得耳內嗡嗡作響。

但他并沒管耳朵的不适，換口氣便再次下水。

水下依舊漆黑，深不見底。這時候景墨才真的意識到，自己水性一般。他甚至無法潛到水底，便不得不再次換氣。

這次浮出水面之後，耳內響聲更甚，甚至已經開始隐隐作痛，景墨下意識晃晃頭，驚疑地發覺水面好像有些不同。他仔細一看，那黑色的漩渦竟然已不見蹤影。

景墨此時也無力去想，漩渦消失時好時壞，他只是本能地再吸口氣，按照記憶摸索到漩渦中心大概的位置，一頭又鑽進水裏。

不行，這個深度遠遠不行。景墨感覺氣已經要用盡，水底卻還遙不可見。按這個速度，什麽時候才能将人找到？

早一時，就多一點生機，景墨抿着嘴唇，努力抑制換氣沖動，再次向下潛去。

再多潛一點，哪怕再多潛一點也好。

憑着這想法，他竟然真的忍着肺部炸裂般的疼痛，又向下潛了一截，與此同時，他忽然瞟見個十分巨大的黑色影子，那東西竟然也扭頭看向他，銅鈴般的眼睛近在咫尺，殺氣騰騰。

這一驚非同小可，景墨頓時心跳漏掉半拍，沒能屏住呼吸，直接嗆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