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日出時,天際大片朝陽火紅。

修劍道有着最強體魄的好處終于派上用場。

哪怕在外罰站一夜,也不怕就此感染風寒病倒。

越良澤瞥了眼屏風外,琮秀還在鎮仙玉前,再低頭看回懷中,鈴蘿一手抓着他胸膛的衣服,手指彎曲着,側着頭,睡相十分乖巧,一整晚也沒折騰什麽,就這麽靠着他安安靜靜睡下。

真是沒半點戒心。

越良澤在心裏嘆氣。

她側頭睡的姿勢醒來脖子肯定僵了,越良澤另一手虛擡,猶豫着要不要給她揉揉,卻聽外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在這看了一夜,鎮仙玉有動靜嗎?”

白藏漫步進弱水朝琮秀走去。

琮秀禦劍落地,略一垂首以示招呼,搖頭道:“什麽都沒有發生。”

白藏又問:“昨日聽掌教說它突然爆發劍勢橫掃內庭,以前從未有過?”

琮秀眸光暗淡,彬彬有禮地答道:“自我所知是沒有的,不知這次是為何。”

白藏同琮秀聊了會鎮仙玉,還暗誇了他幾句,最後才道:“你今日還有比試,卻在這一夜未睡,不怕有影響?”

“無礙,今日也不是争奪魁首,有餘力應付。”琮秀微笑答着,像是要再繼續守下去。

白藏就知道他會這麽說,所以将手中玉牌遞過去,“來時見了二掌教,他要你回去休息,至少先吃個早飯。”

琮秀接過玉牌,有些無奈,卻還是拱手道:“多謝白藏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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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我也想一個人跟鎮仙玉說說話。”白藏手裏勾着一個小酒壇,開了封蓋又合上,反反複複。

他轉身面向鎮仙玉,火紅的朝陽落在黑色的劍身上,它沉默着,卻掩不住一身光芒。

白藏眯着眼,他腰間別着的長劍沒有劍鞘,看上去平平無奇,就是一把再普通不過的佩劍。

朝陽光芒落在這劍身上時,什麽都映照不出。

這把名叫天地鏡的劍靈正興奮地跟鎮仙玉搭着話,鎮仙玉沉默着,不想搭理它。

白藏沒管劍靈的交流,只擡頭朝金鸾池宴臺上看了眼。

越良澤的手停在半空,遲疑着不知該碰鈴蘿哪好,最終哪也沒碰,低聲叫她:“鈴蘿,醒醒,可以走了。”

一夜未出聲,也沒睡,還得注意周遭動靜,再開口時他嗓音沙啞,像極了當年厮混事後醒來的聲音。

鈴蘿對這聲音太敏感了,恍惚間以為還在從前的日子。

她抓着衣服的手又握緊,轉頭埋首在他懷裏下意識地汲取溫暖,不滿地嘀嘀咕咕:“不準一直叫我名字,不準睡着不走,我跟你說過多少——”

嘶。

這人不是那時候的他!

鈴蘿瞬間清醒,後話卡在嘴邊吞回肚子裏。

小隔間裏詭異的安靜了一會。

鈴蘿抓着衣服的手沒放,懊惱地咬了下唇,兇道:“我剛說夢話,你什麽都沒聽見!”

越良澤嗯了聲,從胸腔發出的音節聲響,聽不出喜怒情緒起伏。

之前猶豫着不知放哪的手規矩地收了回去,他說:“我三師哥在外面,可以出去了。”

鈴蘿只注意到自己的失誤,腦子裏正無限懊惱着,倒是完全忽略了越良澤。

她率先離開溫暖的懷抱朝外走去。

鈴蘿想,以後可得離這男人遠點,至少距離不能像剛才那麽近。

那些記憶反反複複在她腦海,忘不掉丢不了,一不注意就讓她晃神又做錯事說錯話。

怎麽也得等到以後他又闖竹林陣法救人攔她修煉美人尖後才能說某些話。

白藏是背對着屏風,十分善解人意。

鈴蘿擡手揉了揉僵硬的脖頸,故作鎮定地跟越良澤說:“那我先回去了,今日還有比試。”

越良澤站在屏風前看她。

沾染了晨露氣息的男人身上似乎還有未退的夜色。

“去吧。”他說,“要吃早點嗎?”

鈴蘿想也沒想地就答:“吃。”

越良澤說:“我讓太初齋堂給你送一份過去。”

“不是你做的嗎?”鈴蘿眨巴着眼問。

越良澤擡手順着之前被鈴蘿抓皺的衣服,不動聲色道:“齋堂的比較快。”

乍一聽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

鈴蘿見不是他做的,便道:“那不用了,你叫的話他們反而會多疑嘴碎,我回去跟師兄去西海城吃就好。”

越良澤:“……”

他嗯了聲,目送鈴蘿遠去。

白藏悄悄收回放出去的聽音咒,啧了聲,轉身朝金鸾池宴臺走去,将手裏的小酒壇扔給越良澤。

“不喝。”越良澤又把酒壇扔回去了。

“這可是你自己釀的桃酒。”白藏把玩着手中酒壇,陪他邊走邊說,“師弟,她不吃我吃,你早點要做什麽?”

越良澤:“不做。”

“那你吃什麽?”

“不吃。”

“不餓?”

“不餓。”

白藏服氣,

“你跟人姑娘置什麽氣。”白藏伸手攬過他的肩膀,笑着安慰,“沒緣分的事就算了,總有下一個。”

越良澤靜了片刻,低垂眉眼,說:“吃粥。”

內庭到西院有一段距離。

鈴蘿回去的速度很快,進門就撲倒在柔軟卻冰涼的被子裏,把自己裹成一團在再床上嗷嗷叫着滾了圈。

竟然當着越良澤的面說出那種話,實在是太丢臉了!

可惡!

幹脆趁他實力還沒強到後來的程度直接殺了滅口吧!

鈴蘿把自己悶被子裏捂着,呼吸不夠才掀開探出頭來。

只要一想到她揪着越良澤的衣服在他懷裏說了什麽,鈴蘿就恨不得讓自己再重生一次,不貪心,重生到她剛醒那會就可以。

鈴蘿揉着額角,深呼吸平複情緒。

冷靜下來後,她開始想怎麽殺人滅口才能不會提前被十二大仙門追殺。

首先那個三師哥就很棘手難搞。

至少她現在還打不過。

又是太初的地盤,這裏面還有一只魔——

想起這人,鈴蘿眼皮一跳,聽見開門聲,她起身從窗口探頭看去,竟然瞧見楚異從外邊回來。

兩兩相望,楚異皺眉問:“你沒睡?”

鈴蘿也問:“你怎麽才回來?”

原來昨晚他倆都沒有回來的嗎?

楚異挑着眉,漫不經心道:“跟朋友玩到現在,倒是你,沒睡幹什麽去了?”

“我要睡了。”鈴蘿郁郁地轉身回去躺下。

楚異過來敲她門,“天都亮了,起來,你今天還有比武,錯過時間可就算你輸。”

“餓。”鈴蘿有氣無力道。

楚異剛要再敲門,卻見一只大貍貓抱着食盒走到門邊喊:“開門!閑雲客棧獨家早點!我小師叔親手做的!”

楚異:“……”

聖劍宗的人跟貓怎麽又來了?

鈴蘿起來開門,大貍貓把食盒放她身邊,氣喘籲籲道:“趁、趁熱吃,我小師叔說,你昨晚到現在都沒吃,還在外受一夜寒風,所以煮了驅寒暖胃的早粥,祝你比武順利。”

楚異低頭看了眼,“就一碗?”

大貍貓揮爪:“就只給她一個人的啊!”

還有兩小碟配菜。

楚異黑着臉鄙夷地看了眼大貍貓。

大貍貓:“?”

這可不是我的錯吧!

大貍貓任務完成,麻溜地跑了。

鈴蘿朝內庭的方向看去。

就憑這碗粥,滅口就暫時算了。

楚異靠在門邊,看舒舒服服喝熱粥的人,盤問道:“聖劍宗那小子怎麽知道你昨晚到現在什麽都沒吃,還在外受一夜寒風,你昨晚都沒回來?”

鈴蘿:“這不是回來了嗎?”

楚異皺眉:“說的是昨晚,你昨晚跟他在外邊幹嘛了?”

鈴蘿:“說出來你也不信。”

“你先說。”

“去拔出鎮仙玉了。”

楚異冷笑:“你問問你自己這話敢信嗎?”

鈴蘿低頭喝粥:“信。”

昨夜鎮仙玉的異動被太初掌教封鎖消息,少有人知。

楚異問:“你們誰拔出鎮仙玉了?”

鈴蘿:“他。”

楚異有點驚訝了。

不該是他狂妄至極的師妹拔出鎮仙玉?

鈴蘿喝完粥,舔了舔嘴角,感受體內暖意,揮揮手打發楚異說:“我要換衣服,師兄該懂得避嫌。”

楚異甩門而去。

第二日的比武規則仍舊不變。

還是連贏五場則勝。

難度卻比昨日增加了太多。

常霏最先敗下陣來,他氣喘籲籲地跟幾位夥伴說:“我靠這人真是不要命了,打法到後期完全狂暴了啊,他不要命我要,太恐怖了!”

“前期至少跟你五五開,後邊弱勢一會怎麽突然爆發這麽強的?”宋圓圓琢磨着難以理解。

鈴蘿打了個哈欠,眯着眼,懶洋洋地樣子一看就沒睡醒。

等她上場時還是拿着把木劍。

對手拿着的是把上品武器。

看臺較為偏僻的角落裏,二掌教正帶着聖劍宗的兩位弟子觀看今年的比武大會。

“此人手中拿着的是一把上品武器,劍中精品,無論怎麽看,都贏了那木劍。”二掌教緩緩說道,“但木劍這方的劍勢卻更勝一籌。”

白藏笑問:“二掌教覺得這場誰會贏?”

二掌教說:“有的對局輸贏看的是劍,有的輸贏重點卻在握劍的人。我認為這場比的不是劍的貴重,而是劍勢的強弱。”

白藏勾着嘴角,心中卻在吐槽你這不說了廢話。

場上這靈力碰撞誰都看得出來那木劍的主人有多橫。

二掌教的醉翁之意不在臺上的比武,而是身旁抱着黑劍的青年。

“能駕馭無生這種有自我劍靈的殺器,本人也需要十分深厚的修為實力,劍器與人是相輔相成,而無生從未有過敗績,這也跟它的主人一樣。”

白藏靠着椅背笑道:“無生也輸過。”

二掌教愣了下,“這倒是未曾聽說,無生是世間殺伐之氣最重的劍,能輸給誰?”

越良澤看了眼下方比武的人,淡聲道:“曾輸給一枝棠花。”

作者有話要說:  無生:木劍輸的關我什麽事?!

鎮仙玉:等一個有緣人拔劍,聖劍宗的不要來。

木劍:都閃開接下來輪到我裝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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