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拳拳到肉
宋淩微微側身, 堪堪避開戈南的拳頭。
戈南毫不在意,左拳接上,狂笑道:“我們體修對戰,就講究一個出其不意, 剛才那一拳, 你沒想到吧。”
宋淩沒有回手,繼續側身躲開戈南的拳頭, 面色平靜,淡淡道:“那倒不會,畢竟這都是我玩剩下的。”
戈南挑眉,沒有說話, 雙拳揮得虎虎生威, 如雨水般朝宋淩湧去,在空中留下殘影。
“戈南這麽打, 不會把她打死吧?”雖然從開始到現在, 宋淩躲開了戈南所有的拳頭, 但屋內一個男修還是有些擔憂地說。
“是啊, 好歹人家是個女修,戈南也太不憐香惜玉了。”
“不會,戈南不是她的對手。”鳳永逸神情淡淡,沒有多說什麽。
鳳永逸開口後,圍觀的北原修士這才注意, 戈南和那位女修看似打得激烈, 步步緊逼, 而實際上,從頭到尾,那位女修都沒動過一步。只是站在原地,就避開了戈南的所有攻擊。
“這、這真的是築基期修士能有的身法?”一個男修瞠目結舌道。
鳳永逸沒有說話,目光卻暗了暗。
而戰場上,宋淩似乎是玩夠了,開口道:“就這點伎倆,你是贏不了我的。”
“你!”戈南怒目而視,吼道,“要不是你只守不攻,我會抓不到你身法中的漏洞?”
宋淩笑了笑,反問道:“是嗎?”
她說完這話,不待戈南反應,微微後退一步,緊接着,拳頭如巨石砸向戈南的右臉。
轟——
戈南如石柱般,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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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徹底暈了過去。
鳳永逸眼中閃過驚愕,一直閉目養神的中年人也睜開了雙眼,北原修士目光齊刷刷地落到宋淩臉上,全體陷入沉默,
一招,只用了一招,就打暈北原第一體修家族的後人戈南。她先前那些閃躲,難道只是為了戲耍戈南嗎?
宋淩垂眸,冷冷地看着躺在地上宛如死豬的戈南,面無表情道:“說好的拳拳到肉,沒想到,只受得了我一拳。”
她的語氣聽起來十分遺憾。
圍觀的北原修士鴉雀無聲。
“宋道友,”鳳永逸開口打破這屋內的沉默,“你很強,我想和你比試一番,如何?”
宋淩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走近鳳永逸,居高臨下地看着坐在雕花木椅上的鳳永逸,開口道:“你想和我比試,以什麽身份呢?”
鳳永逸被迫以昂首的姿勢看向宋淩,這讓他略有狼狽,但他氣勢不減,眉頭微微一揚:“嗯?”
宋淩略彎下腰,和鳳永逸平視,語調緩和清亮:“我聽店家說,這樓上有玄天劍宗的親傳弟子,才特意跑這一趟。可現在看來,你們這一群人……”
她掃視一圈餘下六人,才将目光重新放回鳳永逸身上,不緊不慢繼續說:“也不過如此。”
鳳永逸注視着她的眸子,眼睛裏似有黑色的火焰在燃燒。
而一直坐在一旁的中年男子,則面色難看。
“是嗎?”鳳永逸開口道,聲音低沉磁性。
宋淩驀然勾唇一笑,眼底深不可測,很肯定地答道:“是。”
她直起腰,淡淡地說:“以後別讓我在抓到你們到處冒充玄天劍宗的弟子,否則我不會客氣。至于你,我不會跟你打的,你太弱了,不是我的對手。”
鳳永逸露出怔愣面色。
宋淩道:“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麽讓這一群修士唯你馬首是瞻的,但是我看的出來,你根本沒有修為。我不畏戰,但是也不屑于欺負一個普通人。”
戈南身負修為,才經受得住她不帶靈力的一拳,而眼前這個男人,宋淩懷疑自己一拳下去,他的命就沒了。也不知道他哪來的膽量竟然想和自己比試。
其實上樓之前宋淩有思慮過,樓上一行人會不會是從北原鳳家來的那群修士,可當她踏進包間,看清楚屋內一行八人時,她就推翻了自己的推測。
無他,實在是這屋裏一行人修為和想象中的鳳家來人修為差距太大。
先不說剛才和自己動手的人只有煉氣修為,根本沒辦法禦劍。單是坐在角落的那個中年男人,宋淩初步斷定就有元嬰中後期境界,而且比起北原修士,他更像是中土無上門那邊的修士。而為首的這個年輕男人,身上更是半分靈力波動都沒有。餘下的雜魚雜蝦,不說也罷,說就是連戈南都不如。
宋淩不敢想北原鳳家送這麽一群人過來調查,若這群人真是鳳家派來的,宋淩有理由懷疑,他們不是來中土調查鳳宥鳴的死因,而是來觀光旅游的。
聽到宋淩那一句“不屑于欺負一個普通人”,鳳永逸先是一愣,旋即反應過來,他開口,正欲解釋。宋淩卻搶在他前面開口。
“我還有事,懶得理你。記住,以後別再讓我抓到你冒充玄天劍宗的親傳弟子。我見過他們,不是你能相提并論的。”
以往都是別人道自己沒辦法跟自己相比,這次還是鳳永逸第一次聽別人說自己比不上另一個。他擡眸,正欲反駁,然宋淩說完早已轉身離開,他只來得及看見宋淩綽約挺拔的背影。
“宋翠花是嗎?”鳳永逸琢磨着這個名字,“也不知道她和玄天劍宗是什麽關系。”才會聽聞有人冒充,氣沖沖就上來尋仇。
想起剛才宋淩說起自己比不上玄天劍宗那兩個親傳男弟子,鳳永逸蹙眉,喃喃道:“難道是那兩人之一的愛慕者?”
他沒有懷疑宋淩是玄天劍宗的親傳弟子,因為他來之前打聽過,玄天劍宗那兩位親傳女弟子,不過剛築基罷了,不可能有眼前這位宋道友這般厲害。
宋淩下了樓,酒肆老板緊張地看着她,問:“你們沒有打起來吧?”
剛才看見宋淩上樓,他心裏就暗道不好。但因為宋淩和樓上的人都是修士,店主不敢上去阻攔,只能捏着宋淩給的銀子安慰自己,就算砸壞了東西,那姑娘也提前賠錢了。
宋淩搖搖頭道:“沒有。”
一拳下去就暈的人,她怎麽可能和他打起來?
店家這才放心。
宋淩接過店家遞過來的酒,放置進儲物袋,就連忙趕回玄天宗。
戈南被宋淩一拳打暈後,昏迷了許久,直到傍晚,才幽幽醒來。
一陣眼,看着頭頂上的陌生床幔,他還有些分不清情況,直到回憶起下午在酒肆發生的事,他才懊惱地抱怨了一句:“她還是女人嗎?”
“醒了?”昏暗的房內,傳來一個人的聲音。
戈南這才發現,鳳永逸坐在他床前,眼眸微垂,晦暗不明。
“嗯。”戈南無精打采地應了一聲,作為北原鳳氏部落戈家的小公子,這還是頭一次有人這麽不給面子地很揍他,讓他輸得這麽慘。想到這,他遲疑開口:“她……”
鳳永逸知道他想問什麽,開口道:“她走了。”
“走了?”戈南從床上一股腦坐起來,不可置信地問鳳永逸,“她把我打暈了,然後就走了?”
“不然呢?”鳳永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難道你還指望我攔住人家讓她賠你醫藥錢?”
“那倒不是。”戈南抓了抓頭發,內心煩躁,對鳳永逸道:“我真的沒想到她這麽厲害。”
這還是鳳永逸第一次看到他承認別的女孩子厲害。鳳永逸微微笑,開口道:“別想了,你好好休息吧,等莫長老回來,我們就啓程去玄天宗。”
他們這一行人抵達中土後,沒有直接去玄天宗,而是讓莫長老去先去百丈瀑打探情況。等他打探到消息,再和他們一起啓程,前往玄天宗。
戈南卻沒辦法不想,他有些別扭,問鳳永逸:“你說我怎麽就輸了呢?”
鳳永逸開口道:“修真界之大無所不有,你輸給她也并不奇怪。“
“可是她是個女修。”戈南強調。
“女修?女修怎麽了?”鳳永逸好笑,“這中土,人人平等,不分男女。你要是跟在北原一樣,以為女子是依附男子的存在,會吃虧的。”
戈南不說話。
鳳永逸少見他這麽老實,打趣道:“你還記不記得你說的話。一個姑娘而已,她是修為比我高,還是力氣比我大,我會怕她?她要是真比我厲害,讓我嫁給她也未嘗不可……”
鳳永逸學着他之前的語氣,重複道。
“啊呀,你別學了。”戈南別扭地開口。
鳳永逸适時地住口,心中嘆了口氣,只希望戈南能通過今日的教訓,以後為人處世,慎重一點。
他以為戈南是傷了自尊,才如此別扭,沒想到,沒過一會,戈南扭扭捏捏地開口:“你還記得她叫什麽嗎?”
鳳永逸楞了一下,沒想到戈南會問這樣的問題,但是宋淩叫什麽這一點他倒是印象很深刻。
鳳永逸開口:“那位道友說,她姓宋,名翠花。”
“宋翠花?”戈南呢喃了幾遍,突然說道,“這名字聽起來土,多讀幾遍倒是有幾分可愛。”
鳳永逸聞言,有幾分詫異,但是卻沒有多言。
等第二天,戈南又拉着他去昨天那家酒肆,坐在二樓,探頭探腦地望着窗外,問他“你說今天翠花道友會來買酒嗎”,鳳永逸才察覺,事态發展的有點不對勁。
“……翠花道友?”鳳永逸萬分艱難,才把這四個字叫出口。
明明四個字他都認識,為什麽組合在一起,叫起來卻那麽艱難。
“對啊。”戈南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理直氣壯道,“叫宋道友太疏遠,叫翠花太親昵,我看翠花道友這個稱呼就正好。”
鳳永逸:“……”
戈南這是到底在想什麽?鳳永逸問:“你不會真因為人家姑娘比你厲害,你就想娶她?”
戈南眼神飄忽,沒有回答,古銅色的臉上卻偷偷跑出幾絲羞紅。
宋淩攜着幾檀酒帶回玄天宗,去妙靈峰給妙玉真人。
妙玉真人一看她從儲物袋裏拿出的酒,頓時喜笑顏開,眉飛色舞地取過一壇酒,開心道:“謝謝你了,宋淩。不過要我說你買太多,這幾壇你先帶回去,過段時間我去你那取。”
宋淩不解,納悶道:“師叔你不是自己有儲物法寶嗎?為什麽要放在我這。”
妙玉真人:“你懂什麽?我可是有道侶的人,我道侶最讨厭我喝酒,要是被她發現這酒,我不僅酒沒了,人還要挨打。”
這宋淩倒是真不知道。前世等她能給妙玉真人買酒的時候,妙玉真人早已和他的道侶和離。聽聞是妙玉真人道侶乃是散修出生,個性要強,嫌棄妙玉真人身為一宗之主,卻不思進取,無鴻鹄之志,因為與他和離,離開玄天劍宗。
宋淩曾見過妙玉真人喝得爛醉,抱着殿內一根龍形石柱大哭:“凜舞,我是真喜歡你的。”
凜舞便是妙玉真人那位前道侶的名字。
宋淩注視着妙玉真人,心道,妙玉真人怕是真喜歡他如今的這位道侶,只可惜,幾年之後,他們可能就要分開了。
而此時妙玉真人毫不知情,他迫不及待掀開蓋在酒壇上的紅布,暢快地飲了一口,感慨道:“真是香啊!”
空氣中彌漫着濃郁的酒香味。
宋淩并不懂飲酒的樂趣,前世她只喝過一次,便喝得酩酊大醉,差點落入清雨峰下的湖中淹死,至此再也沒碰過酒這種東西。
當時,是瞬救了她。
想到瞬,宋淩內心不由嘆息一聲。從下定決心尋找瞬以後,已經過了近一個月,幾乎每夜宋淩都會下山去湖邊找他,卻從來沒有遇到過他。
難道真的要自己等到二十多年後,等到前世被瞬所救的那個時間點,她才能再次遇到瞬嗎?
“好啊,你又在喝酒。”
就在這時,一個嬌俏的女聲打斷了宋淩的思緒。
宋淩轉過身,只見一冷若冰霜的美豔女子站在大殿入口,咬牙切齒地看着妙玉真人。
——正是妙玉真人的道侶,凜舞仙子。
妙玉真人一愣,正想解釋,凜舞仙子就抽出本命武器,一鞭子将妙玉真人手中的酒壇打碎。
四濺的酒珠,有部分落在宋淩的裙擺處。
“喝酒,喝酒,又是喝酒。都說過多少次,這種凡間食物入體,會在體內留下雜質,不利于修行,你怎麽就是不聽?”凜舞仙子冷斥道。
妙玉真人賠罪:“我這不是只喝幾口?不礙事的。”
凜舞仙子冷哼一聲:“那是當着我的面,你才這麽說。若是我不在,你怕是早就将這一壇一口灌下去。”
妙玉真人聞言,忙賠笑央求道:“我以後真不喝了,你就原諒我這一回。”
凜舞仙子沒有回他,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宋淩,道:“我不允許他喝酒,你以後不要再給他買了。”
宋淩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這是妙玉真人的家事,宋淩覺得自己不适合參與,便告辭離開。
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晚風徐徐地吹過來。在回清雨峰的路上,宋淩猶豫片刻,又去了次湖邊。
夜幕降臨,星河低垂,微微風簇浪,散作滿河星。
宋淩坐在草地上,仰視着這星河夜幕,心中微微嘆氣。
其實以她前世的經驗積累,這輩子哪怕沒有劍魔的傳承,也可以成為站在修真界巅峰的修士之一。
可是,不夠,她想變得很強很強,強大到足以改變命運。
宋淩半眯着眼,右手擱在額頭上,想起前世肉.身湮滅之前看到的那個魔域君主。
他身為魔族之王,實力堪比仙尊,哪怕進入修真界,境界下落,也有金仙實力。
金仙……
渡劫期之上為真仙,真仙之上才為金仙。修真界已經幾萬年沒出過一個真仙,更別說金仙了。
也難怪在得知魔尊即将降臨之後,不少修士都心生絕望。
師尊曾言,赤炎劍魔前輩壽命之長,遠超渡劫尊者,這意味着劍魔前輩有可能早已突破渡劫,踏入真仙境界。
如果真是如此,既然赤炎劍魔可以修煉到真仙境界,那宋淩是不是也可以?
既然能突破到真仙境界,那是不是金仙境界也可以期盼一下?
如果她真的有金仙實力,哪怕遏天大陣被毀,她也有和魔尊一戰之力,而不是以自身為代價,修補陣法。
想變強啊,她是真的想變強,變得很強很強,比所有人都強。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思慮太多,宋淩突然覺得有幾分困意。她倚着身後的樹木,沉沉睡去。
一雙隐藏在黑暗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宋淩,在确定宋淩睡着後,他依舊耐心地等了将近半個時辰,才悄悄地靠近,伸出右手。
下一秒,一只纖細蒼白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與此同時,宋淩睜開眼,黑色的眸子裏一片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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