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生辰

很快就到了宋淩的生辰, 師尊遞給她一件白袍，說這是大師兄臨閉關前托付給他，讓他轉交給宋淩的生辰禮物。宋淩抖開, 是一件薄如蟬翼的護身法衣。

法衣上綴着點點銀絲, 如采集月光織成, 流光溢彩。

師尊說，這是大師兄在通天塔駐守十年換來的獎勵, 名為月華流照衣，可依主人心思變換顏色姿态。

随後他又拿出一條點綴着碧色與玉色靈珠, 有着金沙琉璃葉墜子的手鏈, 遞給宋淩, 說此物名為碧落。

碧落是有名的靈修法寶。

清雲真人擡眸瞥了宋淩一眼, 宋淩瞬間明白師尊怕是知道自己在修煉場偷煉靈修法決。

宋淩接過, 低下頭, 跟清雲真人道謝：“謝謝師尊, 謝謝大師兄。”

謝晏站在一旁靜靜的看着，見青雲真人送完, 他也上前, 道：“師妹我也有禮物要送給你。”

宋淩納悶, 問：“二師兄你不是已經送了過我禮物嗎？”

她指的是上一次二師兄送的玉簪。

謝晏垂眸，目光淡淡地掃過宋淩, 道：“我還是有禮物要送給你。”

那是一條用來挂在劍上的藍綠色劍穗, 如碧空般的吊繩, 如煙雨色的流蘇, 正中，一塊方形的白玉配珠，宋淩輕輕搖了一下，裏面還有圓珠滾動的聲音。

宋淩想起當日二師兄送給顏師妹的那條劍穗，捏着劍穗的手收緊。長袖微垂，掩蓋住她握着劍穗的手。宋淩斂眸，輕輕道：“原來不止四師妹有，我也有啊。”

謝晏呼吸一滞，眸光微動，他薄唇輕啓，正欲解釋什麽，戈南卻在此時走了進來，毫不避諱地就着衣袖拉着宋淩的手往外走：“淩道友，我也為你準備了禮物，你快跟我去外面看看吧。”

他腳步走得很急，宋淩猝不及防，踉跄了一下，才跟上他的腳步。

在跨出內殿的剎那，宋淩若有所感地回過頭，二師兄站在原處，眸光微垂，似是看着什麽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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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看什麽？

直到跟着戈南走出內殿，宋淩才反應過來。二師兄剛才看的是……戈南拉着她袖子的手？

清霜殿位于清雨峰之巅，走出內殿便是站在清雨峰最高最開闊的地方。此時天色已經近黑，戈南把宋淩拉到視線開闊的石壇，便興沖沖地對宋淩說：“淩道友，你站在這裏等我一下。我給你的禮物馬上能看到。”

說完，他便急匆匆地朝山下走去。

宋淩站在原地，不一會兒，一朵煙花從山底的狂野中升騰而起，随後，二朵、三朵、無數朵煙花在空中絢麗綻放，五光十色，流光溢彩。

山腰處不少玄天宗弟子走了出來，仰望着煙花贊嘆。

因為清霜殿地勢最高，煙花飛騰的高度和整個清雨峰高度相差無幾，這些燦爛的煙花，仿佛就在宋淩眼前綻放。

二師兄不知道何時走到她身邊，墨黑的眼眸掃過華麗璀璨的煙花，聲音聽不出情緒：“他真是有心了。”

宋淩側過眸看他，就看見二師兄神情隐沒在如墨的夜色中，只有偶爾的火花，照亮他五官分明的側臉。

謝晏也側眸看她，半晌：“你喜歡？”

他問的大概是煙花，但是不知道為何，宋淩卻答：“我和他只是朋友。”

“朋友嗎？”謝晏垂下頭，似乎輕輕地笑了一聲，随後，目光又停駐在宋淩臉上，淡淡道，“我也想當你的朋友。”

宋淩茫然，二師兄突然走到她的面前，她渾身被罩在二師兄的身影之下。

“怎麽了？”宋淩還沒來得及弄清楚什麽情況，就聽見二師兄輕輕喊了一句：“流霜。”

墜在二師兄腰間的折扇聞言綠光一閃，化成劍光直沖雲霄。

二師兄後退一步，宋淩眼前豁然開朗。

無數紅的紫的綠的藍的劍光似流星般在夜空中穿行閃爍，原本璀璨的煙花在劍光的映襯下顯得黯淡無光，似落敗的花朵，無精打采地敗下來。

與此同時，紫微峰玄墨尊者留下的劍氣似是感應到清雨峰這邊的動靜，一道冰藍色的劍光破空而來。

夜幕被一割為二，露出邊緣泛着淡紫色光芒的星雲。謝晏心中一動，通透流轉的劍光便在星雲之下，組成五光十色的四個大字：十月初九。

十月初九……

是今天的日期，也是……宋淩的生辰。

手突然被人一把握住，下一刻，宋淩聽到二師兄低沉的嗓音：“二師兄……也想當宋淩的朋友。”

宋淩詫異轉首，望進二師兄深邃眼眸中。

劍光璀璨，電光石火間，宋淩看清二師兄眼中的情緒。往事如煙，歷歷在目，宋淩脫口而出，問道：“二師兄，你是不是喜歡我？”

……

“靠！誰特麽亂放劍光，我好不容易買來的煙花！”望着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将自己煙花全比下去的劍光，戈南站在半山腰氣急敗壞。

傻眼地看着夜空半晌，眼看着自己的煙花消失殆盡，劍光還未消散，戈南決定還是回去繼續找淩道友。

雖然自己準備的生辰禮被比下去，但是他相信淩道友一定不會在意的！

就在往清霜殿走去的路上，戈南突然眼尖地看見一個熟悉的白色身影。他屏住呼吸，下意識躲在草木後面。

是淩道友的那個小白蓮師妹？

她躲在那幹什麽？

因為和顏絡打過交道，她還穿着常穿的白色衣裳，戈南一眼就認出她。顏絡站在清霜殿旁的山坡上，冷冷地看着清霜殿的石壇方向。待看清劍光映照下顏絡的神色，戈南怔住。

……

生辰宴就在清霜殿簡單地吃了一頓晚飯。因為宋淩一行人早已築基，所以桌上都是靈植靈果靈獸制成的佳肴。讓宋淩覺得奇怪的是，戈南自從山下回來後，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連吃飯也有幾分心不在焉。夾起菜就往自己臉上塞，還是清雲真人咳嗽了一聲，他才反應過來。

飯後離開清霜殿，戈南把宋淩拉到一邊，問：“淩道友，你們幾個師兄妹年齡相近，之間是不是有些……感情糾葛？”

宋淩略一思索，沒有避諱道：“有，五師弟就一直挺喜歡四師妹的。”

戈南害了一聲，吊不郎當地說：“誰關心鳳宥鳴啊，我是問別的。你仔細想想，你別的師兄妹之間，有沒有什麽感情苗頭？”

宋淩想起前世大師兄和四師妹差點結成道侶，遲疑道：“大師兄和四師妹郎才女貌，他們之間或許有？”

戈南一臉糾結，眉毛都皺在一起：“換一對，再換一對，你們師兄妹間有沒有別的糾葛配對？”

劍宗親傳弟子五人，唯一沒提過的男弟子只有二師兄了。宋淩眸光微變，卻很快平複下來，冷靜地問戈南：“怎麽了？”

戈南既然指向性這麽強地問這件事，怕是看到了什麽。

戈南面露猶豫，撓了撓頭，還是跟宋淩陳訴了自己剛才看到的情景：“我剛才看見你那四師妹躲在暗處，又嫉又恨地看着你們倆，目光中凝着愛慕和殺氣。她肯定是因為喜歡上你二師兄而記恨上你了。”

戈南推測的過程很簡單：當時清霜殿石壇上只有淩道友和她二師兄兩人，淩道友和她四師妹同為女性，她四師妹眼中愛慕肯定不是對淩道友。那只有一個解釋——淩道友的四師妹愛慕着淩道友的二師兄，為此見到淩道友和二師兄在一起，眼中升騰起殺氣。

女人的嫉妒心有多強戈南是清楚的。更別說淩道友那個四師妹，一個劍宗只有三個親傳男弟子，這三個親傳男弟子全都跟她有感情糾葛，一看就是不好惹的對象。淩道友對上她肯定會輸。

見宋淩不說話，戈南苦口婆心勸道：“淩道友，你那個師妹一看就不好對付，你還是盡量遠離她和她的愛慕對象。”

宋淩恍若未聞，只是追問戈南：“你說她當時看向石壇的目光夾雜着愛慕和殺氣，你确定嗎？”

戈南猶豫地點點頭：“我應該沒看錯。你那個師妹表現得太明顯。”

聽到這，宋淩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謝謝你了，戈南，你幫了我很大的忙。”

很多以前想不明白的事，似乎瞬間就想通了。

戰場上，四師妹消失的身影；

百丈瀑，四師妹推鳳師弟上前擋住猴王；

前往無極仙宗路上，四師妹側眸問她，師姐，那要是我不是師妹；

晨霧飄渺，鳳永逸問，掌門金令前，她咬口不言，真的是為了你嗎？

……

夜色深沉靜谧，所有的回憶如浪潮般湧來。宋淩凝着寒光暮空，腦海中，總是一身白衣溫和笑着的四師妹和那日月光下遇到的白衣青年，逐漸重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