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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慣于在開始上課前掃一眼全體同學,觀察一下大家的精神面貌。以前他也不會去注意誰,不過這一次,他一下就看到了坐在最後排的藍衫,以及她的同夥。
喬風覺得她們也許是來尋仇的。之前買車那件事兒,他本意其實并非投訴藍衫——他沒那麽無聊。不過反正最後的結果都一樣,她要真是來尋仇,他也無從辯駁。
這些都不重要,先上課要緊。
簡單幾句話總結了一下上一堂課的內容,喬風開始講這一堂課。他的聲音很好聽,如玉般溫潤,如泉般清澈,如荷風送香,如竹露滴響。雖然他說的話藍衫一個字兒都聽不懂,不過光是這把聲音,已然讓人十分陶醉。
啧啧啧,真乃極品也。
藍衫托着下巴,認真地看着他。這表情,這動作,和其他女生別無二致,不過在喬風眼中,她就是顯得更醒目一些,大概是由于她對他造成的心理陰影比較大。
幸好喬教授心理素質過硬,頂着壓力把這堂課上完了。
藍衫發誓,她真的已經盡力了。她是文科生,在物理方面的巅峰時代是高二那年會考,她考了個B已經欣喜若狂。現在讓她聽這麽高大上的東西,還是從半道上開始聽,能聽懂就有鬼了。這堂課在她看來跟佛經差不離,得虧念經的人聲音不錯,給她留下點樂趣。
下課之後,藍衫和小油菜去講臺上堵喬風。
嗯,該來的總是要來。喬風淡定地整理好單肩背包,說道,“我們出去說吧。”他不想在教室裏鬧。
三人行走在夜晚中的校園。明亮的路燈把人的身影拉長縮短又拉長,路兩旁有早醒的桃花悄悄綻放,微風吹過,花影幢幢。學生們或是騎自行車慢悠悠路過,或是三五成群邊走邊說說笑笑。
藍衫恍惚又找回了那沒心沒肺沒煩惱的大學時光。
喬教授在這所學校的知名度顯而易見,一路上遇到許多學生向他問好。藍衫知道這樣的學校裏大牛小牛層出不窮,之所以大家都認識喬教授,多半還是因為臉……
三人之間很沉默。喬風是能不用說話就不會說話,小油菜不敢說話,這個時候只能靠藍衫活躍氣氛了。
“喬教授,‘量子’到底是什麽東西?”藍衫問道,她确實挺好奇。
喬風盡量解釋得簡單易懂,“這個概念一開始是普朗克提出的。在微觀的世界裏,能量并不是連續的,而是一份一份的,它有一個最小單位,不能繼續分割,這個最小單位就叫做‘能量子’,簡稱為‘量子’。後來的研究發現,不光是能量,其他物理量也呈現量子化。這和牛頓的經典力學體系背道而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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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衫竟然聽懂了一部分,她恍然,“啊,就和錢一樣,最小的是一分的,你想花半分錢買東西,就會被人家打出來。”
喬風點了點頭。
藍衫摸了摸下巴,“我一開始以為量子是一種粒子。”
小油菜說道,“比我強,我一開始以為它是個日本女人。”
喬風有些不确定,“你現在是在講笑話嗎?”他總是摸不清正常人的笑點,那麽現在出于禮貌考慮,是不是該配合着笑一下?
小油菜覺得她應該是被大神鄙視了。
藍衫看現在熱場熱得差不多了,她說道,“喬教授,我們倆這次來,是想鄭重地跟您道個歉。之前那事兒真是個誤會。”這個誤會還沒辦法解釋,總不能直接告訴他我們把您當成充氣娃娃了吧?一定會被揍的……
喬風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現在對方拉下臉來道歉,他就覺得其實她們人也不錯。為了回應對方的友好,他提出請她們去他辦公室喝杯茶。
這是願意講和的節奏。小油菜很高興,有門兒!
兩人腳步輕快地跟着喬風去了他的辦公室。喬風雖然年輕,但職稱是副教授,已經有了自己的獨立辦公室。辦公室的門口挂着銘牌,上面有他的職稱和名字。
看到“喬風”兩個字,藍衫猛地一激靈,一瞬間醍醐灌頂,悟了。
她陰氣森森地看着他,“你是喬風?”
“對。”
“吳文是你哥?”
“是。”
嘭!
小油菜看得目瞪口呆。我勒個去去去什麽情況!藍衫打了喬教授!
藍衫打完了人,轉身就走。
小油菜在“工作”和“閨蜜”之間搖擺了一下,果斷蹬蹬蹬跑過去跟上藍衫。
“藍衫,到底是怎麽回事嘛!”
走出這棟辦公樓,被外面的夜風一吹,藍衫的情緒漸漸冷卻下來。她扶額搖了搖頭,“小油菜呀,對不起,姐一時沒忍住。”她本來就是個急脾氣,也就是跟客戶裝孫子的時候能壓抑住,其他時候……呵呵。
小油菜輕輕地扯她的衣角,“藍衫,到底怎麽了?”
“就他,投訴我的那個神經病。”
小油菜明白過來,“是這樣?那打得好,背後陰人,壞蛋!”
“你說他哪怕當面打我一頓我也認,幹嘛一定要公報私仇呢,”藍衫說着,又有點後悔,“今天本來是要幫你的,結果鬧成這樣。”
“沒事兒沒事兒,”小油菜擺手,很想得開,“大姐頭都搞不定的事兒,我本來也不抱希望的。反正她不會真的開掉我。”
藍衫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腦袋,“那行,這回是我不好,下次有赴湯蹈火的機會一定先留給我。”
“德性!”
***
藍衫回到家時,心情依然有點煩躁。人一旦煩躁了,幹什麽都不順,連開個鎖都費勁。
她握着鑰匙使勁兒往鎖孔裏按,怎麽插也插不進去。奇了怪了,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
正奮力地插插插,藍衫突然聽到身後一個溫潤的聲音說道,“我要報警了。”
藍衫吓得轉身。她看到喬風站在不遠處,一手扶着單肩包,另一手抄在兜裏。橘色的廊燈下,他神色平靜,甚至有那麽點閑散,仿佛眼眶上那片烏青只不過是一塊胎記。
聽着他雲淡風輕的警告,藍衫心頭火氣,“你這人是不是有病呀?你追我這一路就為了跟我說這句話?你到底懂不懂怎麽威脅人呀?憋這麽半天才想起來要報警?你反射弧可夠長的!”
“我的反射弧不長。”
藍衫氣得直抓頭發,“這哪兒來的神經病啊?我說你大晚上的不回家你跟着我幹嘛呀?”說到這裏,藍衫突然警覺。這變态根本就是在尾随她!他想記住她的家庭住址,然後展開長久的打擊報複!
想到這裏藍衫有點害怕了。她再怎麽嚣張也是個姑娘,要真被個腦子有病的男人纏上,那後果她簡直不敢想。
藍衫靠着門,故作輕松地一扯嘴角,笑道,“你是不是覺得已經跟我到家了呀?我告訴你,你猜錯了,這根本不是我家喲。”一邊說着,還一邊搖了搖手指,表情那是相當的自信。
“我知道,”喬風抿了抿嘴,“這是我家。”
☆、8宋總
藍衫眼睜睜地看着喬風掏鑰匙,開鎖,進門,動作那叫一個流暢。
她有點無地自容,恨恨地一個勁兒撓牆。她剛才認錯了門,明明住304卻一直按着303的門開,能打開就有鬼了!
啊,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怎麽會住303?
……她才不要和這種怪胎做鄰居!
可是沒辦法,她一整年的房租都交出去了,現在後悔?黃花菜都涼了!
藍衫又撓了一會兒牆,終于心不甘情不願地滾回自己的房子。
她有點疲憊,甚至不想跟小油菜通電話吐槽這件事。洗完澡,她躺在床上玩兒手機。
QQ微博和微信是手機三寶,每天必刷。藍衫把這三樣分得很清楚,QQ裏都是朋友,不管是現實中的朋友還是網友;微博的作用是每天的吐槽,是私人領地;微信則主要用于和客戶聯系。
退出QQ,她上了微博。她的微博名很文藝,叫“燈火闌珊”。微博的內容很不文藝。比如現在這一條:
怎麽辦,我的鄰居是個智障!好害怕!!!
底下配圖是一個翻白眼流口水的哈士奇。
發完這條微博,藍衫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得意,好像她這樣背地裏罵兩句,喬風就真的變成了流口水的智障。這是祖傳的精神勝利法。
退出微博,藍衫又點開了微信。嗯,有一個好友申請,名字是一串英文。雖然不知道他/她是誰,但藍衫毫不猶豫地點了接受。反正她這個微信號就是用來賣車的。
藍衫正尋思着怎麽跟這人打個招呼,那邊倒先說話了。
Arlen:還沒睡?
藍衫黑線,我跟你很熟嗎……
根據藍衫的經驗,這種名字奇怪、頭像奇怪、資料不全,且大晚上加你然後一上來就問睡沒睡的,多半是寂寞的猥瑣男。她想也不想回複:帥哥,我們只約車不約炮喲。
那邊發了一串省略號。
藍衫以為交談到此為止,哪知他又發來一條信息。
Arlen:我是宋子誠。
宋子誠?宋子誠!就是那個跟總經理認識然後不想買車還逗她玩兒的宋子誠?
真的好想拉黑呀……
不管怎麽說,這個人認識總經理,藍衫不敢怠慢,回了一串笑臉。她真沒想到宋子誠會主動加她微信,她可是連他的手機號都沒存。
宋子誠幽幽地回複了一句:你挺有職業操守的。
藍衫有點不好意思,她剛才發出去的那句話好像略微彪悍了一點?有些話對着一個陌生的猥瑣男說那是毫無壓力,但跟認識的人就……
不過話說回來,反正他們倆也不算熟。
藍衫跟他扯了一會兒皮,就說困了,互道晚安。
宋子誠沒提看車的事兒。但是藍衫尋思着,他加她微信的唯一動機也只有看車,所以她也不急,慢慢看着呗。
***
第二天上班,銷售內勤照例把當天過生日的客戶統計出來,由各個相關的銷售人員認領,發送生日祝福。這是一個慣例,體現了本公司對客戶的人性關懷。
藍衫在生日表格裏看到了宋子誠的名字。她在微信裏給他說了句生日快樂,還發了個大蛋糕的圖片。
多有誠意呀,藍衫禁不住給自己點贊。
宋子誠沒有回複她。藍衫不以為意,收了手機出門做客戶開發了。她在這個行業待的時間夠長,積累了一些客戶資源,因此挖掘新客戶的壓力并不像初入行的新人那麽大。
下午四點多,藍衫剛跟人談完事情,正在外頭晃蕩呢,突然接到一個電話,是個陌生的號碼。
“喂?”
“謝謝。”
藍衫:“……”
莫名其妙,一定是打錯了,藍衫客客氣氣說道,“先生,您打錯電話了。”等了兩秒鐘,那邊沒有回音,藍衫就把電話挂了。
過了一會兒,那個號碼竟然又打來了。藍衫有點不耐煩,但還是接了,“喂?”
“是我。”
……你誰呀!
藍衫覺得這人要麽是個自戀狂覺得全世界都該認識他,要麽就是個別有用心的電話詐騙分子,她心內不屑地哼了一聲,客氣問道,“請問您是哪位?”
他又沉默了。手機喇叭變得一片空白,隐約有微弱而規律的空氣流動聲,應該是他的呼吸。藍衫隔着手機聽那淡淡的聲音,覺得它像是遠在天邊的海浪,一陣陣地沖擊,拍打着她的耳膜。明明只是一點若有若無的聲音,她卻仿佛感受到那撲面而來的不滿。
于是藍衫覺得不大對勁。
“我是宋子誠。”他的聲音緊繃,像是咬着後槽牙說的。
藍衫好不尴尬。她又一次沒能主動認出宋子誠來,這太不應該了。可也不能怪她呀,之前覺得他買車意向不強烈,她一直沒存他的號。
“宋總呀,”藍衫盡量使自己的聲音顯得歡喜而輕快,“抱歉抱歉,之前手機壞了,就沒存您的號,太不應該了。嗯,今兒是您生日,生日快樂!”
她終于明白那一開始的“謝謝”是怎麽個意思了。
宋子誠沒被她糊弄過去,他似笑非笑地質問,“藍衫,我這是第幾次被你無視?”
“宋總我冤枉!我哪敢無視您呀,這不事出有因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跟我一般見識,嘿嘿嘿嘿。”
做銷售的臉皮都厚,做小伏低裝孫子那是看家本領,宋子誠認識她們總經理,還是她客戶,藍衫捧着他一點,也無不妥。
宋子誠突然問道,“你在哪裏?”
藍衫想也不想回答,“我在三元橋。”
“我也在三元橋。”
今天有幾個朋友給宋子誠過生日,幾人吃吃喝喝夠了,又跑到三元橋附近的一家KTV唱歌。宋子誠問藍衫想不想過來坐一坐。
以藍衫對宋子誠的印象,這個人性格冷,話不多,也不喜歡客套。他問她想不想過去,這就是一種變相的邀請。
藍衫當然不想過去……
可是不想去也得去呀,他都開口了,總不好下他面子。人家過生日,她親自過去略表一下心意,也好順便刷一刷好感度,把他哄好了,沒準就買她車了呢。
時間比較趕,藍衫來不及準備禮物了。如果随随便便買一件,那還不如不買。于是她幹脆空手去了。
***
宋子誠從洗手間出來之後回到包廂,他把坐在他身邊的倆人趕到一邊去了。一屋子十來個,除了兩個姑娘,基本都是他發小兒。他前不久回國,這是他回國過後過的第一個生日,大家夥玩兒得都有點嗨。
一個細長眼睛的小子被趕走之後,又坐回到他身邊,攬着他肩膀笑咪嘻嘻地問,“誠哥,跟哥們兒說實話,你為什麽不要落落了?你,是不是,嗝,”他打了個酒嗝,繼續說道,“是不是看上什麽更好的貨了?”
宋子誠眉頭一挑,說話直截了當,“壇子,分了就是分了。你要不介意那是我用過的,你想怎麽追她都行,我絕對不多想。”
壇子舉着一根手指在半空中晃悠,嘆道,“真無情,真絕情!”他的手突然落下來,聲音也落下去幾分,“她……眼高于頂,哪看得上我呀。”
宋子誠拍了拍他的肩膀,補一刀,“你至少夠格當個備胎。”
藍衫推開包廂的門,一眼就看到坐在沙發中央的宋子誠。他今天是壽星,雖然不唱歌,但也占據了最中心的位置。
包廂裏的人都在看藍衫。
她是穿着工裝出來的,外套拿在手裏沒穿。酒紅色雪紡襯衫加黑色長褲,五公分黑色漆皮高跟鞋。一身搭配簡單幹練,襯衫的顏色突顯出女性的妩媚氣質,鞋跟的高度适中,既能突顯修長筆直的雙腿,又不至給人太大壓力。
看到大家都在看她,藍衫大大方方地笑了笑,走到宋子誠身邊坐下。
從她走進來到坐下,壇子的眼珠一直沒離開藍衫。他恍然對宋子誠說道,“怪不得你一回來就要跟落落分手,我就說嘛,原來已經——”
宋子誠斜了他一眼。
壇子立刻閉嘴,嘿嘿地笑。
藍衫聽出不對味兒來,她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一下,“這位先生您誤會了,我是XX汽車的金牌銷售顧問,宋總是我們的客戶。”說着,掏出名片遞過去。
從這一屋子人的穿着打扮和他們喝的酒,藍衫也看出來了,這都是有錢人。正好可以見縫插針推廣一下自己,沒準就撈到一兩個客戶呢。
壇子狐疑地看着宋子誠,“扯!你還買車,你自己不就……”他突然停下來,低頭看了一眼藍衫的名片,然後像是發現了新大陸,“哎哎哎!誠哥這個是——”
宋子誠拿過一瓶開了的啤酒,重重往桌上一戳。砰!
壇子離得近,吓了一跳,果斷住口。
宋子誠掃了一眼壇子,“你自己喝還是我灌你?”
壇子自知言多語失,乖乖抄起酒瓶喝了起來。
藍衫在一旁拍巴掌給他加油助威。
一小瓶啤酒二百多毫升,也就一杯的量,壇子很快喝完了。他喝完之後朝藍衫笑,“美女,不來一個?”
藍衫酒量不錯,但她不愛跟客戶喝酒,不過宋子誠這一杯是免不了的。她拿起一瓶剛開的啤酒,“宋總生日快樂!我祝您風生水起步步高,年年歲歲有今朝!”
宋子誠看樣子挺滿意,他點頭,和她碰了一下酒瓶。
藍衫頗有誠意,“宋總,我幹了,您随意。”說着,抄着酒瓶微微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喝礦泉水一樣。
壇子帶頭鼓掌叫好,一屋子的人也跟着起哄。
宋子誠握着酒瓶,一直在眯眼看着藍衫。包間裏的光線有些晦暗,照在她臉上,平添了一種神秘感。随着瓶中酒液的減少,她仰頭的幅度逐漸變大,到最後幾乎把整個脖頸展現在宋子誠面前。宋子誠把這視為一種邀請,他的視線毫不避諱地下移,在她優美的頸項間逡巡,看着她喉口随着吞咽的動作一起一伏。
最後,他的視線滑到她的胸前。
雖然她的襯衫比較寬松,領口系得嚴絲合縫,但面料是比較輕盈貼身的類型,所以胸前的線條清晰又飽滿。
宋子誠的目光只自然地溜了一圈,又快速回到藍衫的臉上。
藍衫喝完了酒,抽紙巾擦了擦嘴。她看到宋子誠還保持着剛才那個拿酒的姿勢,瓶中酒一口沒少,她就有點淡淡的鄙視。這人也忒小氣了。
她把這鄙視掩飾得好,但宋子誠是誰呀,哪能猜不出她的想法。他輕笑一聲,把酒瓶嘴送到唇邊,慢悠悠地喝起來。
藍衫有些愣神,主要是她沒想到他也會笑。
宋子誠一邊喝,一邊拿眼觑藍衫。由于角度問題,他的眼睛半阖着,朦朦胧胧的似是染了一絲醉态。斑斓且微暗的虹光下,他的眸子反射着迷離的光。也不知是不是錯覺,藍衫總覺得那一雙眼睛像是含了淡淡的笑意。
從頭到尾,他雖然在喝酒,但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他這樣勾勾地盯着她看,目光猶如蛛絲,不依不饒地粘連着她。
藍衫有些別扭,掩嘴輕咳。她挺意外的,明明是挑釁,這家夥卻搞得像挑逗,這個這個,和他那冰冷又自戀的氣質似乎不太兼容呀……
☆、9蹭飯
在對方熱情的自我介紹下,藍衫知道了宋子誠身邊那哥們兒叫陸西風,小名是壇子,因為打麻将的人愛管西風叫“壇子”。
不管是大名還是小名,藍衫都覺得這不像是親爹給取的。
壇子總覺得誠哥和這個大美女之間該有點什麽才對,為此,他別有用心地給他們倆點了一首對唱的情歌,《廣島之戀》。
切歌之後,壇子把話筒遞給宋子誠。宋子誠沒有拒絕。
藍衫卻死活不肯接話筒,“這是日本歌嗎?這歌我不會唱。”她有點煩,都把話說清楚了,還一個勁兒逼着人玩兒暧昧,有意思嗎!
壇子覺得這個女人好複雜,喝酒的時候那麽幹脆,讓唱首歌反而矯情得像個小姑娘,跟落落恰好相反。
好像自從跟藍衫喝過酒,宋子誠就變得好說話了。他握着話筒,側臉看她,眼神竟然有那麽一點點柔和,“那你會唱什麽?”
“我會唱生日歌。”藍衫自豪地回答。
宋子誠不置可否。
藍衫伸手比劃了個數字,“用六種語言。”她并非吹牛。跟人打交道總要練點實用型小技能,反正技多不壓身嘛。
壇子一聽也來了興致,不等宋子誠說話,就屁颠屁颠去點了生日歌。
一曲多語言混合版的生日歌唱嗨了全場,藍衫唱的高興,激動地站起身。她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大明星在開個人演唱會,心裏那個美呀。
正自得意,包廂門突然被推開,一個明顯不是服務員的姑娘走了進來。姑娘板着個臉,看起來不太友善的樣子。
藍衫停下來細打量那姑娘,才發現她長得挺漂亮。臉蛋特別小,眉眼精致,發型是黑長直女神必備款,柔順地披在肩上,穿的裙子像是香奈兒的,應該不是高仿吧……藍衫不太會辨認這個。
出于職業本能,藍衫朝她微笑了一下。
她卻是直接無視掉藍衫,走到宋子誠面前,隔着茶幾對他說道,“阿林,生日快樂。”
藍衫心想,原來宋子誠的小名叫阿林。
宋子誠面色平靜,只看了她一眼,答道,“謝謝你,蘇落。”
藍衫明白了。剛才聽壇子說宋子誠跟一個叫“落落”的分手了,多半就是眼前這姑娘了。看這意思,這是因愛生恨故意來找不痛快的?
藍衫現在就站在宋子誠身邊,她可不想被他們的戰火燎到,趕緊撂下話筒,蹭蹭蹭躲一邊去了。
正暗自慶幸自己的機智,藍衫不經意間瞥了一眼,發現宋子誠正在看她。
咳……
蘇落坐在了宋子誠身邊。藍衫現在離他們比較遠,在歡快的生日歌的音樂背景下,她完全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只知道說了兩句話,壇子又去點歌了。
點的是一首英文歌,藍衫第一次聽。蘇落的聲音溫柔甜美,把這首歌唱出一種凄凄怨怨的味道,還蠻好聽的。
藍衫不禁有些動容。看得出這姑娘對宋子誠餘情未了,也不知倆人為什麽分,看着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真可惜。
蘇落一曲唱完,清了清嗓子,說道,“宋子誠,我祝你愛上一個永遠不會愛你的人,痛苦萬端,不能自拔。”
宋子誠擰了一下眉。他拿起話筒,答道,“謝謝。不過要讓你失望了,這種事情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蘇落扔下話筒,跑出了包廂。
藍衫心想,她跑得那樣急,大概是因為實在忍不住要哭了……再次感嘆,愛情呀……
壇子有些坐立不安,一個勁兒朝門口望。
宋子誠說道,“想追就快去,磨蹭什麽?”
壇子嘿嘿一笑,起身追了出去。
藍衫一不小心看了場戲,她不想再逗留了,趕緊和宋子誠道別。宋子誠要開車送她。藍衫以“酒後不宜駕駛”為由拒絕了他的好意。
***
下班回到家,藍衫在樓下又看到喬風了。真是冤家路窄。
喬風從寫着自家門牌號的奶箱裏取出一瓶鮮牛奶,然後把奶箱鎖好。他一轉身,也看到了藍衫。
藍衫谑笑道,“喲,還沒斷奶呢?”
喬風明顯不欲和藍衫多言,他站在原地,想等着藍衫過去再走。
然而藍衫偏偏也停止不動,與他僵持。
喬風無奈,只好拔步走開。藍衫就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她在玻璃門上看到反光,才發現這小子個頭不矮。她一米七,穿五公分的高跟鞋,還比他矮了一截。
喬風一路沉默,像個被流氓尾随後敢怒不敢言的小媳婦。藍衫覺得挺好玩兒,倆人爬樓梯時,她在他身後吹起口哨。
喬風:“……”
他有些無奈,停下來轉身說道,“你到底想怎樣?”
藍衫比他低了兩級臺階,她抱胸仰頭,逆着光看他。因為光線問題,他的面目不是很清楚,唯獨左眼眶那一塊深色的烏青,格外明顯。藍衫秀眉微挑,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挨我一拳特無辜特委屈呀?”不等喬風回答,她又說道,“我還覺得我被你投訴特委屈呢,你知不知道,現在我們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我性騷擾男客戶了,你說我找誰說理去?”藍衫沒誇張,也不知道這件事是哪一個傳出去的。後來總經理也知道了,找她談話,幸好那時候吳文已經撤銷投訴了。
她一攤手,“有什麽事兒你不能當面跟我談嗎?或者你在電話裏罵我一頓也行,幹嗎一定要采取這麽極端的方法呢?”
喬風搖頭,“我沒有投訴你。”
藍衫冷笑,“難道在電話裏說我性騷擾的是村東頭那個王二傻子?”
喬風居高臨下,淡淡說道,“确實有個王二傻子想要扒我褲子。”
看不出來這小面瓜嘴巴還挺厲害。藍衫叉腰,剛要回嘴,喬風又道,“但我并非有意投訴你。我只是接了一個回訪電話,在電話中提出解約并陳述理由。你們的客服并未就‘是否投訴’一事詢問我的意見。另外,你們全公司都知道此事,很明顯是你們客服部的保密工作不夠好,怪不到別人頭上。”
吵架的時候最怕這種思維清楚有理有據的了,藍衫一時之間竟無法反駁,只好說道,“總之因為你的一番話我被投訴了這是事實。”
她本以為他會繼續辯駁,甚至說出什麽惡毒的話,哪知他卻坦然答道,“确實如此,不管怎麽說結果已經造成了。我鄭重地向你道歉,對不起。”
藍衫張了張嘴,這變得也太快了吧?
與人打交道就是這樣,對方先表示出足夠的友善,你就不好端架子了。藍衫擺擺手,“算了算了,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喬風深以為然地點頭。
藍衫有一點想不通,“你真不知道我為什麽想要……嗯,扒你褲子?”
他對答如流,“因為你觊觎我的美色。”
見過自戀的沒見過自戀成這樣的……藍衫翻了個白眼,說道,“對啊對啊我就是觊觎你的美色。我告訴你,姐姐我可是色心不死,指不定什麽時候再來一次呢。你可要當心喲。”
喬風驚訝地看着她,認真思考了這話的真實性。最後他心想,就算是真的,以兩人的體格差距,她也不會得逞。
看着他若有所思,藍衫滿頭黑線,他竟然真的信了。
不管怎麽說,兩人算是講和了,雖然氣氛依然有點微妙,畢竟大家都不熟嘛。他們一同上了三樓,先經過喬風家,喬風掏鑰匙開門,藍衫和他道別。
喬風推開門時,一陣香氣似是久困于魔瓶中的妖怪,此刻終于失了束縛,張牙舞爪地奔出來。
藍衫深吸一口氣,頓時走不動道了。這是炖魚的味道,現在火候足足的,作料的香氣分子已經滲入魚肉,入骨三分。魚肉的鮮香飄逸,食物新熟時的清新,炖食特有的醇香厚重,完全融合在一起,撲面而來,有如實質。
藍衫不由自主地挪動腳步,跟在喬風身後。
喬風警惕地看她。不回自己家,跟着他做什麽,難道她真的如此急切,這麽快就要再來調戲他?
真是夠了……
藍衫用指節蹭了一下鼻尖,明知故問,“你們家炖魚呢?”
喬風點了點頭。
“你媽媽做的?你女朋友?”
“我自己做的。”
藍衫誇張吸了吸鼻子,一臉陶醉,“真香呀。”一邊說着,一邊偷眼看喬風,看到他無動于衷,她有點囧。我都做得這樣明顯了,你客氣一句會死嘛!
喬風不太确定地看着她,在她的萬分期待中,問道,“你是想蹭飯嗎?”
“……”一定要問得這麽直白麽……
“原來你也會害羞,”喬風有點不可思議,自言自語,“你臉皮那麽厚。”
“……”神啊把這個神經收走吧!把魚留下就行!
在藍衫囧囧有神的羞澀以及死賴着不走的堅持下,喬風把她領回了自己家。他讓她先在客廳坐會兒,他去加兩個菜。
原本除了炖魚,喬風還炒了個蒜蓉油麥菜,以及一個海米冬瓜湯。因為一個人吃,菜量不多,肯定不夠招待她的。
剛才在吃飯之前,喬風下樓取了個牛奶,結果就帶個尾巴回來了。
藍衫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四下裏掃了幾眼。他家客廳很幹淨,比她的可大多了,而且不是一居,額,好像也不是兩居?
藍衫伸着脖子仔細研究了一下此地格局,發現這是個三居。
她估計了一下這套房子的面積,飛快地将之換算成人民幣,然後她的小心肝兒就顫抖了。
喬風不好意思讓她久等,他炒了個黃瓜雞蛋,又弄了個姜汁松花蛋,兩個菜都非常簡單,前後加起來不到十分鐘。米飯蒸得夠多,因為他本來打算多蒸些明天早上做炒飯。
藍衫幫他把飯菜端到餐廳。她看到他從鐵鍋裏盛出兩條中等身材的魚,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喬風怕她把口水滴到上面,堅定地自己端着盤子走進餐廳。
藍衫拿着碗和筷子跟在他身後,邊走邊自作多情地問,“你怎麽一下做了兩條?是不是一開始就有意邀請我品嘗呀?”
喬風解釋道,“另一條是薛定谔的。”
“誰?”
“薛定谔。”
藍衫覺得這個名字好古怪,“那是誰?”她把碗筷放在桌上,突然看到椅子上蹲着一只黃白花花的胖貓。胖貓的皮毛打理得幹淨柔順又光亮,一看就是夥食很好的樣子。它的眼神着實犀利,此刻微微仰頭看藍衫,亮晶晶的眼珠裏帶着些許輕蔑之意。
喬風指指胖貓,“就是它。”
啊,原來是個貓。藍衫總覺得“薛定谔”這古怪名字好像天生就跟貓有點千絲萬縷的聯系,但她一時又想不明白是什麽。
喬風把薛定谔趕下椅子,讓它去吃自己的貓糧。
薛定谔不肯離開,在桌子下盤桓。飯桌上本來有一條屬于它的魚,它不甘心。
藍衫吐了吐舌頭,假裝看不到它。她坐下來,舉着筷子正要開動,喬風卻突然說道,“等一下。”
藍衫一愣,“是要先感謝上帝嗎?”
喬風搖搖頭,他拿過來一個幹淨的大盤子,一樣菜撥一半到盤子裏。
這是要分食?藍衫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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