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表白

那天宋子誠自己離開了馬場,他看起來是真生氣了。

藍衫覺得,他生氣應該不是因為吃醋什麽的,否則太搞笑了。他氣,多半是氣她三心二意,兩頭都想讨好,不夠尊重酷帥狂霸拽的他。天地良心啊,藍衫才不想腳踏兩只船,不過如果讓宋子誠知道了她在拿他當幌子,估計他更氣。

所以還是老老實實地跟他道個歉吧。到時候什麽都別說,任打任罵,估計宋子誠也不會太拿她當回事。

打定了這個主意,藍衫主動給宋子誠打了電話,希望能和他聊一聊。

宋子誠答得爽快,“我現在正在XX會所,你過來吧。”

“現、現在?”藍衫有點懵,現在是下午四點多,她還沒下班呢。

“不來?”

“啊,去,去。”藍衫只好跟老王請了個假,在老王凄怨的目光中揮手離去。藍衫考慮的是,再怎麽說也是她理虧,所以現在順着宋子誠,他說怎樣就怎樣吧。

藍衫本以為會在會所裏看到宋子誠那些狐朋狗友,但她沒想到的是,寬敞的包廂裏只有宋子誠一個人。他坐在沙發上,雙腿交疊,兩手交叉放在腿上,面無表情,一副聽員工彙報工作的架勢。他面前的茶幾上擺着個金光閃閃的煙灰缸,裏頭好些個煙蒂。

藍衫覺得怪怪的,她走過去坐在他旁邊,也不敢離太近。

“老板——”她張口欲說話。

宋子誠卻打斷了她,“拿我當炮灰?”

藍衫的嘴巴張着,神态變得驚訝。原來他早就發現了?也難怪,當局者迷,總覺得別人都不知道,其實宋子誠作為一個歡場老手,很容易看出來吧?

藍衫心虛地低頭,“對不起。”

宋子誠譏嘲地牽起嘴角,笑得無聲無息。他說道,“藍衫,你是第一個。”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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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第一個這樣對待我的女人。把我當幌子,當炮灰,虛情假意,完了又一腳踢開去跟別的男人眉來眼去,”宋子誠一邊解釋着,語調越來越沉,說到最後,他竟然朝她一豎大拇指,“藍衫,你牛逼!”

藍衫被他說得無地自容,只剩一遍遍道歉,“對不起……”

宋子誠深吸一口氣,“我不想聽這三個字。”

藍衫閉了嘴,不知道說什麽。

宋子誠突然問道,“我哪裏不如他?”

藍衫一時沒聽明白,“什麽?”

“我說,我哪裏不如喬風。”

藍衫安慰他道,“老板你沒有不如他,只是我眼光不夠好,才喜歡上了他……”

宋子誠冷笑,又問她,“你是不是覺得我一直是想玩兒你呀?”

必須是啊……藍衫強忍着點頭的沖動,只是勉強地笑,“沒有啦,就是我自己太差勁,太矯情。”

宋子誠摸出一根煙點上,他突然轉頭,在一片煙霧缭繞中看她。他說道,“如果我說,我其實是認真的,你信嗎?”

藍衫一怔,淡青色的煙氣中她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就是覺得這話挺搞笑,她更不知道說什麽好,“呵呵……”

宋子誠接着扭過頭不再看她,他不屑地哼一聲,道,“反正我自己是不信。”

“老板您放心,我也沒信。”

宋子誠夾着煙的手指微微抖了一下,待他意識到時,已經有些煙灰掉在了地毯上。他彎腰把煙掐滅,按鈴點了一瓶紅酒。

藍衫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看到他側臉冷峻依然,也沒什麽大的表情變化,只是眉角微微耷拉着,現出一些疲态,像是昨晚沒有休息好的樣子。

她坐在沙發上,掰着自己的手指,說道,“老板,該說的我都說了,總之這件事是我不好,我跟您賠禮道歉。嗯,我還有事要不我先走了?”

“急什麽。”宋子誠靠了靠沙發,這時,服務生把紅酒端上來,起了瓶,要給他們倒,卻被宋子誠攔下了。

宋子誠親自倒了滿滿一杯紅酒,遞到藍衫面前,“藍衫,這杯酒喝了,咱倆兩清。”

“好”藍衫接過紅酒,仰頭喝了起來。紅酒度數雖不算高,一口氣喝這麽一大杯也挺難受的,喝完之後她拍了拍胸口,把杯底朝宋子誠一亮,“老板,可還滿意?”

宋子誠點了點頭。

藍衫又要走,宋子誠再次攔住她,“藍衫,能不能聽我唱首歌再走?”

反正話都說這麽多了,再聽首歌也無所謂。藍衫點點頭,再次坐回到沙發上。

宋子誠唱的這首歌是一首很老的粵語歌,叫《偏偏喜歡你》。他的聲音清冷有質感,其實不适合唱這類柔腸滿腹的歌。不過他的吐字很準确,調子也壓得準。藍衫聽他唱得纏綿幽怨,莫名的,她心中湧起一股惆悵。

一曲唱完,他像是來了興頭,又唱了一遍。

藍衫卻覺出不對勁來——她突然頭疼了。按說宋子誠唱歌也不算難聽,怎麽會把她唱得頭疼呢?她最近沒病沒災的,昨天也休息得很好,就剛剛喝了一杯酒就……

等等,酒?

她喝酒不會頭疼,可是她吃藥會頭疼啊……

藍衫心口狂跳,緊張得幾乎要出汗了。如果她猜得沒錯,應該是剛才那杯酒裏被人下了藥,至于目的,看看眼前拖着不許她走的宋子誠,嗯,目的不言而喻。

宋子誠一邊唱着歌,突然回頭看了她一眼。他對她笑了笑。

藍衫報以微笑,她揉了揉太陽穴,假裝有些疲憊地點了一下頭。

宋子誠便扭過臉繼續唱歌。

藍衫偷偷摸出手機,撥通了喬風的電話,然後把電話扔在地上,用腳輕輕踢了一下,隐蔽好。

她捂着頭,稍稍擡高聲音,說道,“喝了一點紅酒我感覺頭好暈,酒量越來越差了。”

宋子誠笑道,“困了可以睡一下,嫌吵的話我關掉音樂。”說着果然關了。

關掉之後轉頭看藍衫,他發現她已經睡過去了。他湊近一些,捏着她的下巴,晃了晃,見她皺着眉但是沒醒,他冷笑,“把我當傻逼耍,你以為我會那麽容易善罷甘休?”

藍衫緊張得手心冒汗。她果然沒猜錯,宋子誠這是要迷奸她!

她不敢輕舉妄動,兩人體格相差那麽多,她反抗的機會可能只有一次,所以不能輕易浪費。

宋子誠把她放倒,雙腿擡到沙發上,放平。他用手指摩挲着她的臉頰,低聲說道,“藍衫,你不該那樣對我。”

他突然有些難過。就算再不願意承認,他也知道,他對待她是跟對待別的女人不一樣的。他那樣小心翼翼地接近她,那樣心懷惴惴地讨好她,他從來不用那些手段對付她,哪怕連偷吻都是一種亵渎。

可她是怎樣對待他的呢?

他有多認真,就有多可笑。

宋子誠嘆息一聲,忍着滿心的憋屈與疼痛,他說道,“不要以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在我這裏,總要留下些東西。”

他傾下身體,在她頸間緩緩親吻着,藍衫一陣反胃,強忍着惡心,根據肢體接觸的痕跡在腦子勾畫他的姿勢。他應該是兩腿分開跪在她的身體上方,胳膊撐着身體,沒有直接對她造成壓迫感。

藍衫定定心神,緩緩睜開眼睛。宋子誠尚未發覺她的異樣,他的嘴唇已經向下移,落在她的鎖骨之間。藍衫悄悄屈膝蓄勢,突然猛地向斜上方一擡!

宋子誠一聲慘叫,跌在地上,身體碰到茶幾,把茶幾撞得移開了兩寸。

藍衫拍拍手,從地上撿起手機,看到她和喬風的通話還在繼續,她對着手機叫了一聲,“喬風。”

“藍衫,”喬風在手機那頭呼吸不穩,聲音隐隐有些顫抖,他問道,“藍衫,你沒事吧?”

藍衫掃一眼地上面如金紙的宋子誠,他疼得連喊的力氣都沒有了,只剩下倒吸涼氣。藍衫笑道,“我沒事,好着吶。喬風啊,我覺得跟你在一起待久了,我智商也變高了。”

喬風松了一口氣,“我已經報警了。你現在出來吧,我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回去。”

“我已經在路上了,你不要挂斷電話。”

藍衫便直接把手機揣兜裏。她蹲下來,拍了拍宋子誠的臉,笑嘻嘻道,“嘴上說着想要,身體卻很誠實嘛!”

宋子誠:“……”

他喃喃地叫着她,聲音虛弱而含糊,“藍衫,藍衫……”

藍衫起身走開,他又在她身後叫她,“藍衫,別走。”語調有憤怒,有無奈,也有淡淡的悲傷。

藍衫頭也不回地走了。她大搖大擺地走出去,看到剛才送酒的那個服務生,他的眼神明顯有些躲閃。藍衫薅着他的脖領,怒咤,“找死!”

服務生被她的氣勢吓壞了,“女俠饒饒饒命,是宋公子讓我這麽幹的。”

藍衫扔開他,送去一個警告的眼神,服務生也不知道悟出什麽來了,拼命點頭。

她走出會所等了一小會兒,就看到兩輛警車呼嘯而來。警察們走進會所,不一會兒把宋子誠解救出來了。藍衫隐在群衆裏邊看熱鬧,感嘆人民警察的效率就是高。她哪裏知道,喬風把她和宋子誠的位置定位得清清楚楚,恨不得包廂號都給報上去了,警察出警自然效率奇高。

她猶豫着,不知道該不該上前。強X未遂這樣的罪名屬于公訴案件,到時候事情鬧大了很可能不好收場。其實藍衫也不是特別想把人逼到那樣的地步,畢竟是她理虧在先,而且現在吃虧的是他。但如果就此放過他,她又有些不甘心。

她權衡再三,決定先暫時不跟着警察走,而是待在會所外等喬風。

喬風從一輛出租車上走下來時,一眼就看到了藍衫。他一陣風似的跑過來,一把将她拉入懷中緊緊摟着。

藍衫鼻子酸酸的,心口異常柔軟。她回抱他,說道,“我沒事了。”

喬風聲音微顫,“吓死我了。”

藍衫心想,他這樣擔心她,應該是有些喜歡她的吧?雖然他自己可能沒意識到……

聽說藍衫不打算追究宋子誠的犯罪行為,喬風雖有些郁悶,倒也未加阻攔。不過他還是帶着她先去醫院做了個檢查,一來确保她的身體沒問題,二來血液裏的藥物檢測也可以作為證據,誰知道以後用不用得着呢。

回去之後,喬風給藍衫做了一頓大餐“壓驚”。藍衫吃得很感動。難得一次,她沒有吃得那樣急,而是細嚼慢咽的,時不時地抛個媚眼給他。

她一邊吃飯一邊想,這個男人,我要定了。

吃過晚飯,兩人坐在沙發上聊天,喬風問藍衫為什麽放過宋子誠。

藍衫嘆了口氣,“其實我是怕他打擊報複我。你也知道,他來頭不小,我可惹不起。誰知道逼急了他會做出什麽事呢?”

喬風不服氣,“我來頭還不小呢。”

藍衫有些好笑,“嗯,你是天底下最厲害的天才,行了吧?”

喬風欲言又止。

藍衫搖搖手,又道,“而且這個案子他的犯罪證據不明顯,我身上又沒傷,對吧?反而是他……呵呵。還有雖然血液裏有致迷藥物成分,但我吃了又沒事兒,這個也不好定性。他有錢能使鬼推磨,再從中鼓搗點手腳,我費半天勁把他得罪了到最後也沒落什麽好,何必呢。”

“只要你想,總有辦法的。”

“算了,”藍衫搖搖頭,看着他,“不過今天,謝謝你啊。”

“不要和我客氣。”

“蘇落是你前女友吧?”

她問得太過突然,喬風怔愣了一下,這才點頭答,“是。”

雖然早知道這個答案,但藍衫聽他親口承認時,還是有點小郁悶。她追問道,“你們兩個在一起多久?後來怎麽分了呢?”

“我們在一起半年,其中有四個月她在和宋子誠劈腿,後來就分了。”

藍衫有點無語,頓了頓,只好說了一句,“真是個人才。”

喬風說道,“其實我們不應該在一起。”

“為什麽?她不是你千挑萬選的嗎?”

“你知道?”喬風有些驚訝,“她确實是經過層層篩選最後被錄取的,但是你是怎麽知道的?”

藍衫沒有回答,反而問道,“我一直有個問題特別好奇,為什麽你在國外還有那麽多追求者?”

“因為我們學校流傳着一個謠言,誰和我約會,就可以吃到我做的飯。如果成為我的女朋友,就可以天天吃我做的飯。許多貪吃的女孩為了吃到我做的飯,希望和我在一起。”

“就是個飯票,”藍衫理解了,她還舉一反三,“而且你這麽呆,他們跟你在一起之後還可以劈劈腿找別人,啊,就是這個意思。怪不得每個妹子都想上你。”

喬風有些害羞,扭過臉去,小聲說道,“你不是一直在吃嗎。”

藍衫笑嘻嘻地湊過去,把他的臉掰過來面對着她。她問道,“你現在真的對蘇落一點想法都沒有?”

喬風想了想,答道,“對當時的我來說,蘇落其實是一個完美的女孩,她的筆試是滿分,性格測試也和我匹配,她就像麥克斯韋方程組一樣完美。”

“賣……賣偉哥的?”

“麥克斯韋方程組。它是一組偏微分方程,由英國——”

藍衫吓得連忙擺手,“打住,我對這個不感興趣。嗯,接着說蘇落。”

“沒什麽好說的了,雖然她是麥克斯韋方程組,但一般只适合宏觀場,如果遇到我這樣的微觀世界,她需要——”

藍衫再次打斷他,“說人話。”

“我倆不合适。”

藍衫點點頭,早這樣說不就行了。接下來的問題她可以問得理直氣壯了:“那你為什麽還和她攪合到一起?”

“因為我希望你能吃醋。”

“!!!”藍衫的心髒猛地一鼓。她驚訝地張大嘴巴,接着又覺得自己這樣一點也不淑女,于是捂着嘴巴看他。

喬風注視着她,溫潤的眼眸中湧動着絲絲波瀾,“你不信?”

“我……信!”藍衫點點頭,她的呼吸變得不太平穩,“你你你,你喜歡我?”

喬風低頭不敢看她了,他的聲音低了低,問道,“我可以喜歡你嗎?”

必須可以啊!

藍衫太激動了。喬風竟然喜歡她!喜歡她!喜歡她!!!嗷嗷嗷!!!!!!

喬風低着頭,又問道,“那我可以追你嗎?”

“當然可以。”藍衫捂着心口,心想媽蛋你這個小妖精能不能跳慢一點!我的血管都要爆掉了!

得到了藍衫肯定的答複,喬風松了一口氣,“藍衫——”

藍衫卻第三次打斷他,“不好意思,我有點累,先回去休息了。”

她捂着心口站起身,腳步踉跄地走了。

喬風有些不放心,“你沒事吧?”

“沒事,你不要跟過來!”

藍衫走出去,剛關上門,便興奮地一蹦三尺高,“YES!”她太激動了,實在不知道如何表達,此刻面對着喬風家的門,她突然手舞足蹈,蹦蹦跳跳。

一邊跳一邊唱:“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怎麽愛你都不嫌多,紅紅的小臉兒溫暖我的心窩,點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

她對着喬風家的門把小蘋果跳了一整遍,頓覺心情舒暢五體輕盈大有飄飄淩仙之意。

一個字兒,爽!

正當她指着那扇門大秀愛意時,它突然開了。

喬風站在門裏,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他這回笑得不再羞澀,而是開懷,燦爛又美好,像是開遍山野的杜鵑花。

卧槽!藍衫羞澀得要死,來不及多想,轉身逃竄。

喬風快步追上去,一把将她抓回來。他從背後緊摟着她的腰,不許她開自己門。他的臉貼在她耳邊,低低地笑,笑聲仿佛喉中纏綿的美酒,聽得人耳朵都要醉了。

藍衫張牙舞爪地去夠自家門,一邊試圖狡辯,“喂喂喂我就是跳個舞強身健體而已,你激動個毛線啊!”

喬風反轉她的身體,将她推到牆上。不等她反抗,他扣住她的肩,親吻突然壓了下來。

他的嘴唇溫溫的,軟軟的,潤潤的,明明只是很舒服的觸感,印在她的唇上,卻像是火星一樣點燃了她那一筐稻草樣的情絲。藍衫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燒了起來。

她緊張得用手指去扣牆壁,整個人恨不得化成一張紙片貼在牆上。

喬風不比她平靜多少。他從來、從來沒有體驗過這種感覺,整個人像是煮沸的水一般,心率瞬間飙升到可怕的程度,呼吸亂成了麻。他閉着眼睛,緊緊貼着她的嘴唇,大腦裏空白一片,像是一望無垠的雪原。

藍衫一動不敢動,一直到喬風松開她。

他的臉紅紅的,眸子亮晶晶的,低頭望進她的眼睛裏。

藍衫動了一下肩膀,喬風便松開了她。她一臉的恍惚和夢幻,像個游魂一樣摸回了自己家。

喬風在她身後淡淡笑道,“晚安。”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來一發:

藍衫:你所謂的“追我”就是從門裏追到門外?有沒有誠意!

喬風:跟我回家,我給你看我的“誠意”。

藍衫:……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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