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當天晚上,賀懷章出去了一趟,他走以後紀川給賀亭打了一個電話,沒打通,發短信也沒人回,不知道賀亭回沒回家、在幹什麽。
紀川有點頭疼,身上也疼,管家敲門送醒酒湯時他感到了一絲尴尬,說不用了,不喝,沒讓管家進門。
已經快十二點了,他躺在床上發呆,把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捋了一遍,竟然想不起自己是怎麽跟賀亭親到一起去的,他爸爸又怎麽會突然出現呢?
腦子很亂,想不明白,他現在跟賀亭算是分手了嗎?賀懷章是不會允許他們繼續交往的,雖然不算什麽正經“交往”,可如果賀亭要因此承受什麽,他會很愧疚。
應該沒事吧,再怎麽說賀亭都是賀懷章的親外甥,長輩怎麽會跟小輩過不去呢,最多口頭上說兩句。而他和賀亭的關系純屬胡鬧,想必賀亭心裏也不在意,事情沒那麽難解決。
話說回來,不論怎麽解決都是他爸爸說了算,說不定他爸爸現在正找賀亭談話呢。
紀川越想越覺得自己猜中了,他心裏愁苦,抄起手機給孫轍打電話。很快接通了,那頭背景音很吵,似乎聚會還沒結束,紀川剛要開口,孫轍先沖他嚎了一嗓子:“哇紀少!您還活着呢?”
“……”紀川呸了一聲,“不活着難道去死?”
孫轍笑了起來:“看來情況還行,沒被打斷腿,我們都幫你聯系好德國骨科了。”
“去你的。”紀川說,“我問你件事,賀亭呢?他不在你那邊了吧?”
“不在,你剛走他也走了,沒跟你一起回去?”
“沒有吧,我不知道。”
紀川要挂電話,孫轍攔住他:“你們兩個怎麽回事,怎麽搞到一起去了?你是不知道剛才那場面,我們一屋子人都快被你爸吓死了,我簡直怕他下一秒就掏出把槍,把我們挨個崩了滅口。”
“要崩也是先崩我。”紀川嘆氣,想到應該幫賀亭辯解,別毀了賀博士的清白名譽,于是他說,“沒搞到一起去,開個玩笑而已,就是倒黴了點被我爸撞見了。算了不說了,你繼續玩,我困了。”
挂了電話,還是睡不着。
紀川盯着手機發了會呆,打開拼圖游戲玩,這游戲是他右手骨折之後才下載的,從幼兒園難度打到小學生,現在終于上初中了,以後還有博士——他現實裏是屁都不懂的二年級本科生,游戲裏還不能讀個博士了?
玩了一會,枯燥的游戲十分催眠,剛完成九年義務教育就睜不開眼睛了,紀川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過去的,手機掉在床頭,第二天醒來時被安好地擺在桌上,他伸手一摸,沒摸到,睜開昏昏沉沉的眼睛,在清晨的陽光裏翻了個身——
“醒了?”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紀川一驚,回頭見賀懷章裸着上身躺在他身後,他一翻身,直接把自己送進了對方懷裏。
賀懷章順勢摟住他,親了親他的頭頂:“昨晚睡得好麽?”
“……”不好,睡前被折騰,睡着後又夢到了那些事,夢裏都不得閑,腰疼。但紀川不敢直說,他小心藏好自己的緊張,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掙開賀懷章的手,“還行,你幾點回來的爸爸?我先去洗漱……”
他想下床,賀懷章一把撈住他,把他重新按進懷裏。
“你怕我?”
“……”
“紀川,你怕我了麽?”
他被迫趴在賀懷章的肩膀上,腰間緊箍的力量勒得他幾乎窒息。經過昨晚一事,賀懷章好像變了,不再是以前溫柔耐心的爸爸,變得更有壓迫感,更具侵略性。紀川連忙說沒有:“我沒怕你,爸爸……”
“嗯。”賀懷章下巴上的胡茬蹭了蹭他的臉,癢癢的,“那讓我抱一會,晚點起床,不急。”
“……”
紀川沒有辦法,就當自己是個人形抱枕,任由賀懷章一直抱着。
他想問還要抱多久呢?這樣一點都不舒服,可賀懷章卻很喜歡,一直抱着他沒有要放手的跡象,甚至慢慢閉上了眼睛,好像睡着了。
大概昨天回來得太晚,沒睡夠。
紀川輕輕動了動,調整了一下位置,隔出一點距離正面看賀懷章。
他見過賀懷章睡覺的樣子,見過不止一次。以前有一年,就是他經常生病的那年,那陣子流感嚴重,學校裏的小孩幾乎都感冒了,一個傳染一個,他平時喜歡吃零食不好好吃飯,是抵抗力很差的體質,每次感冒必定落不下他。最嚴重的時候,肺炎,高燒不退,家庭醫生天天盯着他,晚上也不敢放松,怕他稍微好一點夜裏再燒起來。
那時賀懷章很忙,不放心他,白天在外面忙碌一天,晚上回來親自拿一個體溫計守在他床邊,每隔一小時量一次。他白天睡過了,晚上不困。賀懷章卻困得很,定了鬧鐘斷斷續續地睡。
卧室的小壁燈開着,昏黃一片,他睡不着,一直盯着賀懷章看。
鬧鐘響了,賀懷章疲憊地睜開眼睛,給他量體溫,問他看什麽呢?他摟住賀懷章,糯糯地說:“爸爸,你真好看。”
賀懷章笑了。
他又說:“我以後要娶媳婦要娶一個和爸爸一樣好看的。”
當時賀懷章說了什麽,紀川早已經不記得了,沒想到造化弄人,他們的關系會變成如今這樣。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賀懷章從哪一年開始喜歡他、對他有了不一般的心思?他不知道,想也想不出來。也許很早,也許是最近,那不要緊了,最要緊的是以後怎麽辦,他心裏茫然,甚至不願意多想,越想越有種深陷在迷霧裏不知往哪走的恐慌感。
難道真的和爸爸過一輩子麽?
這是他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可他沒想過要用這種方式來達成目的……
“爸爸。”紀川看了眼時間,忍不住推賀懷章,“讓我起床,我要去學校了。”
賀懷章的額頭抵着他的,輕聲說:“今天星期六。”
“……”
紀川一頓:“星期六也要起床,我餓了。”
“好吧,你去,我再睡會。”賀懷章松開懷抱,讓他出去。
其實時間還早,紀川是醒了之後實在躺不住了,他回自己房間洗漱換衣服,剛剛換好出來,下樓的時候,在樓梯口遇見了賀亭。
巧了,他正想找賀亭,可賀亭不知怎麽回事,看見他卻跟沒看見似的,輕飄飄地走過去,連半個眼神都沒甩過來。紀川怔了怔,懷疑這人昨晚被罵了,對自己有怨念。
他主動跟上,拽住賀亭的衣服,悄悄叫了聲:“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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