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章九·湧波

“做什麽?”

“你們沒聽見嗎?翠湖居的弟子失蹤,十大門派同氣連枝,我們松風劍派既然知道了,就斷沒有坐視不理的道理。”岳澄指了指不遠處的謝璧,怒瞪着攔在身前的葉無咎。

葉無咎把玩着兩條色彩斑斓的小蛇,嗤笑一聲,“你想幫他?你以為你是誰?明察秋毫的神探麽?”

“就算力有不殆,也不能失了俠義之心!”

仿佛咬了一顆極酸的梅子,葉無咎一張臉都皺成一團,“當真不好意思,我們水匪沒這個規矩。我說岳小少爺,您該不是忘了我是跟你們來做什麽的吧?自己的案子都沒查明白,你還想插手人家的事?”

“我……”

葉無咎又自顧自地道:“哦,我明白了。你是聽說那位什麽靜安居士來了,想找他求助是吧?我行走江湖晚,沒聽說過這位的名號,就且當他十分厲害吧,那又怎麽樣呢?如今他也不在這兒,我就不讓你去見他,這總是可以的。那位謝少俠的武功還成,不過跟沈兄弟不能比的,勸你死心。”

蕭、沈、韓三人也在一旁聽着,沒想插話,因為他們不明白葉無咎這是什麽算法。

謝璧在一邊卻是等得不耐煩了,“不知幾位還有什麽疑慮?小師妹那裏,可是一絲一毫都耽誤不得的!”

蕭煥想了想,還是朝謝璧一拱手,“對不住謝師弟,我們這兒還有一事沒有了結,若是去見秋居士怕是不太方便。”

“這也無妨,你們只消把這個人借我一用就是,我只需問上幾句話便是。”謝璧指了指殺手。

沈望舒搖頭,“這可不好,此人是個關鍵的證人。”

“我就在這兒問!”謝璧有些氣惱,當真就一撩袍子在殺手面前蹲下,“我問你,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姑娘,大約十五六歲,古靈精怪,活潑好動,一團玉雪可愛的……”

他話還沒說完,葉無咎就笑了起來,“喲,少俠這麽說找起來可就麻煩了,殺手認人憑的是體貌特征,您這有點為難他。”

誰知那殺手連忙搖頭,“沒有沒有,我這半個月來就接了一單,要殺的是兩個男人,都在你面前站着了,就沒見過什麽姑娘。”

謝璧一把揪住他的領子,“你胡說八道!你身上有她追風香的味道,怎麽可能沒見過?”謝璧行事比岳澄收斂多了,只是現在大概真是怒極了,竟把殺手吓得一個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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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青溪在他肩上拍了一記,“謝師弟莫急。敢問那追風香是什麽東西,可是只要與人接觸便能沾上?”

“自然不是,如此豈不是雪茶在大街上走過,凡是與她擦肩而過的人都會沾到這味道?”謝璧搖頭,“若非與香同處一室一盞茶以上的功夫,這味道是遞不過來的。”

沈望舒略一沉吟,便想通了關竅,“這人在來此處之前,便只與我們五人在一起過,待了小半夜。但我們五人是真的沒有見過那位丁姑娘——少俠想想,我們五人也并非都來自同一門,甚至私底下還有些小龃龉,沒有互相包庇的道理。這樣說來,他身上的味道極有可能是在上一人身上沾來的。少俠不妨問問他,出來殺人之前去哪裏厮混過。”

明明有龃龉還結伴而行,怎麽聽怎麽不對勁,換了其他人早就詢問了。但謝璧一門心思只在他師妹丁雪茶身上,便問道:“說,你是不是從扶桑樓裏出去之後便找上蕭師兄他們的?”

蕭煥都能替他答了,“并非如此,我們遇襲之時剛好是日落時分。我們住的客棧離此處有一個時辰的路程,若是等着日落時分湖波湧動之時再出來他們是趕不上的。你還是老師交代再之前去哪裏了吧。”

殺手原本還想扯個謊,誰知沒開口就戳破了,只好老老實實地道:“再之前小人就是在城裏晃悠了。兄弟們閑得無聊,想出島來玩一玩,都是偷溜的,本來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回去,結果在路上遇到了薛先生。薛先生說只要我們幫他做一件事便不告訴主人,便只好答應了。薛先生一開口就是讓我們來殺……”

“薛先生是誰?”沈望舒追問。

“是主人的一個朋友。”

蕭煥有些不快,不怒自威,“他姓甚名誰、做什麽營生?你主人又是誰?”

“幾位少俠,小人進扶桑樓的時間短,也沒見過主人幾次,只知道他每次來的時候都會戴着一頂玄底繡金紅紋的大鬥篷,連臉都看不清。倒是薛先生,大大咧咧的,總算還能看清樣子。小人是真的不知道他二位到底是什麽人物啊!”殺手也是腸子都悔青了,沒事聽那幾個狗膽包天的臭酒鬼挑唆,竟敢私自溜出島來,竟惹上了這麽大的麻煩。

韓青溪又問:“此人年貌如何?”

“大約四十多歲吧,身長八尺,十分雄壯,雙臂的肌肉看着十分吓人。且此人膚色黝黑,面向還兇得緊。”

謝璧聽得更加煩躁,怒道:“那你跟那個薛先生在一起待了多久?又是在什麽時候遇上的?”

“大約是昨日中午,在渡口邊的一家酒樓。我們兄弟幾個正喝着酒,忽然就看到薛先生來了。當時我們慌得不行啊,薛先生卻和顏悅色地請我們去了雅座,只交代了一件事問我們辦不辦,答應下來之後他就請我們喝了一頓酒,大概半個時辰才散。”

衆人聽罷也沒說什麽,只是一齊望向了謝璧。

幾乎可以肯定,這個殺手身上的追風香就是從那位薛先生身上沾到的。即便這位薛先生沒有綁走丁雪茶,至少也是跟她或是綁她的兇手待過的人,十分可疑。

而按照那個殺手的說法,也是這位薛先生想要殺蕭煥與沈望舒的。

這麽說起來,這兩撥人其實可以并作一波去查。

“這幾年我沒有在潇湘走動過,應當不至于在這麽遠的地方結了個想要我性命的仇家。”蕭煥攤了攤手。

沈望舒沉默了一陣,也道:“我也極少下山。從前似乎也沒跟什麽姓薛的人結過梁子,便是長得如他所描述一般的也沒有。”

謝璧連忙道:“小師妹這還是第一次下山走這麽遠,從前只在我們徽州一帶活動,當然也不會有這麽個仇家的。”

葉無咎看着幾人好一陣,才緩緩道:“若說是這麽個人,我似乎知道一個。”

“誰?”

葉無咎漫不經心地道:“是個船行的老板。”

雖然葉公子一向喜歡賣關子,但還算是個直爽人,至少知道什麽消息不會藏着掖着,最後總是會說出來的。他這麽說的意思,那個船行老板應當是大家都知道的,沒有細說的必要。

“遠運船行?”岳澄驚呼一聲。

葉無咎看着他笑笑,算是變相地肯定他說對了。

遠運船行,又是遠運船行!

不過這麽一想,事情也就變得明晰了。遠運船行的人,盜了人家的錢財與藥草,被苦主追來,查到他們門上也就是這幾日的事,所以就動了殺心,想要先下手為強,只是找到的這些個殺手……功夫太差也就罷了,嘴還一點都不嚴,這麽一問就什麽都抖摟出來了。

也不知道遠運船行清不清楚,這次前來查案的人裏面,有三個都是松風劍派的得意弟子,遠運船行在沅陵再如何勢大,也是得罪不起松風劍派的。

現在還又加上了一個翠湖居。

還真當十大門派是擺設不成!

“諸位,”謝璧向五人一抱拳,“雖然不知幾位到沅陵來是有何要事,但聽起來似乎也是和這位薛先生有些牽扯的。不如咱們一道去查訪,人多總是要快些。”

“好啊,早就聽說靜安居士的大名了,這還是第一次有幸拜會,求之不得呢!”岳澄十分高興。

葉無咎卻是很不放心。原本松風劍派三人,別說聯起手來,就算韓青溪都比他略勝一籌,也就是這幾個人老實,才沒有逃回去求援罷了。沈望舒雖說從身份上算起來應當是與他一夥的,但看他行事,卻是偏幫蕭煥的,倘若再加上翠湖居的人……

“也好,早日讓案情水落石出才是正理。”韓青溪語氣淡淡的,一雙妙目卻不住地望向葉無咎,暗示之意甚是明顯。

沈望舒只是點了點頭,“好,先下山去,到底是你們十大派的長輩,理應拜會。你們和謝少俠先去見過秋居士,我和葉兄先想辦法打探一下遠運船行的消息。等到晌食之後再在遠運船行門口會面。如何?”

“你……”謝璧有些驚訝。這是明擺着不想去見秋暝的意思。雖然沈望舒沒有表現出來不恭敬,但還是讓他有些不快。

蕭煥卻是明白他的意思,皺了皺眉頭,本想說什麽,但一看沈望舒的臉色,又只能咽了回去,點頭道:“好。那位薛先生既然認得我二人的相貌,你在外頭也小心些。若是遇到強敵……謝師弟,靜安居士在哪裏下榻?”

“雲來客棧。”

于是蕭煥接着道:“若是遇到強敵,你們就到雲來客棧我們,莫要硬撐。”

沈望舒靜靜看了他一陣,忽然一勾嘴角,“好。”

岳澄實在是看不慣他師兄和這個倚霄宮的餘孽整日眉來眼去的,便指着那個殺手道:“我說,那這個人怎麽處置?”

蕭煥又冷了神色,輕哼一聲,“該掏的都掏出來了,也該棄了。把他放了,任他自去,想來會有好果子等着他。”

“……”你們不是正道中人嗎?怎麽做起事情來還這麽心狠手辣過河拆橋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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