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想太多

廖青青依舊微微垂眸站着。

身形纖細。

姿态挺拔。

看上去是一副淡然乖巧的樣子, 實則內心慌的一批!

她是憑着多年的社畜經驗回答問題。

不知道難搞的太後怎麽想?

會不會來一句“大膽!還敢狡辯”?

她忐忑地等待着。

忽然聽到太後疏離地說道:“坐下吧。”

廖青青驚訝地看向太後。

???

這就完事兒了?

廖青青詫異。

景禮帝暗暗透了一口氣。

梁貴妃不敢相信?

太後就這麽放過廖青青了嗎?

就沒有一些教訓的話嗎?

梁貴妃心裏不爽,暗暗咬牙, 她和太後接觸極少,不知道太後到底是什麽意思,在袖中的雙手緊緊握住, 對廖青青更加的不滿。

廖青青小心翼翼地坐下去。

感覺自己死裏逃生了一樣。

但她絲毫沒有放松,微微垂眸。

接下來的一言一行,都極其符合“曦修容”這個人設。

直到早膳結束。

太後要誦經了, 讓他們各自回去了。

廖青青亦步亦趨地跟在梁貴妃德妃後面。

出了壽禧宮之後,和梁貴妃一起向景禮帝行禮。

景禮帝睨了廖青青一眼。

廖青青還低着頭。

景禮帝嘴角微不可見地上揚了一下,轉頭看向梁貴妃等人,微笑道:“太後的請安禮已然完畢, 今日雖是新年第一日, 但天寒地凍,你們身子嬌弱,就不要再此逗留, 各自回去玩樂吧。”

“是。”梁貴妃等人道。

景禮帝拉住廖青青的手道:“走吧。”

梁貴妃臉色當即就僵了。

景禮帝沒再看梁貴妃等人, 拉着廖青青朝梨聲閣走。

走了一會兒。

廖青青才從“曦修容面見太後娘娘”的模式中走出來。

她轉頭望向景禮帝。

景禮帝一下就想到剛剛廖青青那句“表白”, 這還是他長這麽大, 第一次聽一個女子的真情告白——像母親陪伴父親那樣,用心地陪伴皇上,看皇上的字,聽皇上的琴音,品皇上的畫。

多麽簡單。

多麽美好。

不愧是內心美好的曦修容說出來的。

他的心裏像灌了蜜一樣, 眼神幾乎要溢出甜蜜來,忍不住就壓低了聲音問:“吓着了吧?”

“嗯。”廖青青點頭。

生活在在人人平等的二十一世紀,偶爾遇到氣場強大的男人女人,她是可以做到不卑不亢的,可是太後娘娘氣場實在太強了。

“不用害怕。”景禮帝輕聲道。

廖青青疑惑地看向景禮帝。

景禮帝笑道:“有朕在的。”

“可是太後是皇上的母後。”這一點就令人不得不低頭。

景禮帝反問:“所以就比朕大嗎?”

廖青青趕緊道:“嫔妾不是這個意思。”

景禮帝緊跟着就問:“那你是什麽意思?”

“嫔妾對太後是怕,也是尊重。”

“說的好聽,太後問話時,吓的鼻頭冒汗是哪位?”

“嫔妾鼻子冒汗了?”廖青青确實有緊張害怕的時候,鼻頭就冒汗的毛病。

“不然是朕?”景禮帝反問。

廖青青摸了摸鼻子道:“皇上你好細心喔。”

“別誇,走,回去吃早膳。”

“皇上你沒吃飽?”

“是你沒吃飽。”

“皇上你真的好細心喔。”

在壽禧宮時,太後不動筷子,梁貴妃不動筷子,她不敢動,太後和梁貴妃都是小鳥胃,所以她也沒有吃飽。

“多看看書,誇朕都不會誇。”

“好。”

兩人手拉着手,踩着雪地一步步地朝前走。

不遠處的梁貴妃氣的胸口起伏,難以平複。

而景禮帝廖青青都沒有看到,兩人到了梨聲閣。

又用了一次早膳。

廖青青原本要堆雪人的。

結果外面又下起了大雪。

她只好坐在軟榻上開始翻畫集,都是大魏朝比較出名的畫師,可是她卻看不懂,目光不由自主地放在對面的景禮帝身上。

景禮帝放下書問:“真的開始學琴棋書畫了?”

廖青青點頭。

“為了太後?”

“不全是。”

“其實,宮中最不缺的就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妃嫔,你懂個皮毛就行了,反正不管你做成什麽樣子,太後都會找你的不足之處。”

“為什麽呢?”

“因為朕吧。”

“皇上和太後有矛盾?”

“嗯。”

“什麽過節?”

景禮帝目光微閃,直直地看着廖青青。

廖青青忽然驚了一下,小心問:“皇上,嫔妾是不是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景禮帝笑笑,并沒有介意,開口道:“天家無父子,天家也無母子,朕初登基之時,受到朝中各方勢力的掣肘,包括太後的娘家,朕先是小心謹慎,後來大刀闊斧各個擊破,太後娘家也因此一蹶不振,為此太後和朕較勁過。”

“皇上贏了?”廖青青問。

景禮帝點點頭道:“嗯,從那以後,太後與朕的關系破裂,最緊張的時候,她打死了朕的一個貼身太監,朕極其憤怒,鬧了壽禧宮。”

“然後,太後氣的去別院了?”

“嗯。”

“現在太後和皇上的關系依舊不好嗎?”

“對。”

“那、那——”

“那什麽?”

“太後她老人家會不會一生氣,把嫔妾打死啊?”

“不可能!”景禮帝忽然大聲道。

廖青青吓了一跳。

景禮帝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态了,趕緊解釋道:“母後并不是那樣的人,那次太監死亡,也算是個意外。”

到底是母子。

還是護着母親的。

廖青青懂!

景禮帝接着道:“你也不必怕她,就像今日請安時,你說的很好,面上順着她,實際上有自己的立場就行了。”

廖青青點點頭。

“來,朕教你看畫。”

“嗯。”

說好了是看畫,結果還彈了古琴、下了圍棋、寫了書法,這一天就這麽過去、

接下來幾日景禮帝像是比較閑一樣,一有空,就抓着廖青青惡補琴棋書畫,連元宵節都過成了猜燈謎了,好沒有意思的。

轉眼就到了春季。

廖青青以為太後娘娘進入誦經模式,不理人間俗事了,結果她剛用過早膳,太後娘娘身邊的常嬷嬷過來了。

“老奴參見曦修容。”常嬷嬷行禮。

廖青青哪敢讓太後身邊的紅人行禮啊,趕緊上前扶住常嬷嬷,問道:“常嬷嬷快別客氣,勞你過來一趟,不知太後老人家有什麽吩咐?”

“回曦修容,倒不是什麽吩咐,就是太後近日一直在誦經,難免有些苦悶,想找個人說說話,說是整個後宮裏只有曦修容不會琴棋書畫不做女紅,所以就命老奴來請曦修容去壽禧宮一趟。”

???

什麽意思?

整個後宮就她一個閑人?

當閑人不好嗎?

為什麽一副看不起的樣子?

她驕傲着呢!

于是笑道:“行,我現在就随你去。”

常嬷嬷納了悶了。

太後的話語裏是滿滿的諷刺啊。

怎麽曦修容一點也不惱呢?

是聽不懂還是怎麽着?

常嬷嬷不由得對廖青青就有慎重之意。

廖青青可沒有常嬷嬷想的那麽多。

她稍稍整理了衣裳,便跟着常嬷嬷去了壽禧宮。

一進壽禧宮就看見了坐在院中賞花的太後。

“參見太後。”廖青青恭恭敬敬地行禮。

太後看也沒看廖青青一眼,聲音冷冰冰地問:“這麽快就過來了,常嬷嬷去尋你時,你在做什麽?”

廖青青垂眸回答:“回太後,嫁妾當時在看書。”

“看什麽書?”

“是皇上命嫔妾看的大魏域志。”

“哦,皇上讓你看這樣的書?”

“是,皇上說這樣的書可以開闊眼界。”

太後不置可否,又問:“皇上他眼下在做什麽?”

“嫔妾不知。”廖青青實話實說。

太後用手帕,給一片葉子擦去浮塵,轉頭看向廖青青,聲音帶着嚴厲問:“你都是怎麽伺候皇上的?”

“嫔妾都在梨聲閣伺候皇上。”

“大膽!你敢跟哀家玩文字游戲!”

???

這個太後怎麽無理取鬧起來,比景禮帝還嚴重啊?

她說的是實話!

怎麽就是成了玩文字游戲了?

真是雞蛋裏挑骨頭啊!

這、這、這……廖青青忽然覺得景禮帝喜怒無常無理取鬧的性子像極了面前的皇太後,而此時喜怒無常無理取鬧的景禮帝正在禦書房儀事。

“回禀皇上,今年莊稼長勢不錯,若是天公作美,晴雨準時的話,會是豐收年。”戶部尚書道。

景禮帝聽後點頭:“朕知道了,二月初二的親耕籍田如期舉行,不管刮風還是下雨。”

“是。”

與啓部尚書又商讨了半個時辰。

景禮帝打開一本奏折,又喚了兵部侍郎。

帶着兵部侍郎到練習場,實驗了新的兵器。

這時已然到了中午。

近來景禮帝日日與廖青青在一起,拉手擁抱的。

他都忘了自己有頭疾這個毛病了。

不過卻養成了每日去梨聲閣的習慣。

揮退了兵部侍郎,他便帶着福生來到梨聲閣。

想着廖青青不知道又在哪兒偷懶呢。

他一定要好好地懲罰她一下。

“參見皇上,皇上萬安。”荷香等宮婢趕緊迎接。

景禮帝四處看了看,問:“你曦主子呢?”

荷香道:“回皇上,早上主子剛用過早膳,常嬷嬷就來把主喚到壽禧宮陪太後聊天了。”

景禮帝驚訝:“早上?去壽禧宮了?”

“是。”荷香回道。

“你怎麽沒去?”景禮帝疑惑。

“常嬷嬷說,太後喜靜,不讓奴婢們跟上。”早上荷香習慣性地跟上廖青青的,結果常嬷嬷不讓,廖青青就讓荷香在梨聲閣等候了。

“曦修容一個宮婢也沒有帶?”

“沒有。”

景禮帝繼續問:“她就一直沒有回來過?”

“沒有。”

聞言,景禮帝臉色一沉。

想到廖青青那日的那句“太後她老人家會不會一生氣,把嫔妾打死啊?”,他心頭一駭。

一句話不多說,轉身就朝梨聲閣外走。

荷香愣了一下,忽然後怕起來。

主子不會出事兒吧?

在景禮帝向壽禧宮疾走時,梁貴妃已經來到壽禧宮宮門處,她早上就聽說廖青青進了壽禧宮。

一上午未回來。

她知道太後與景禮帝不和,太後曾經打死過景禮帝看中的貼身太監,那麽眼下就可能對廖青青下手。

她急切地想要一探究竟。

可是又不能就大模大樣地去了,指不定會令太後生厭,于是花了不少銀子,讓禦膳房做了八珍湯,巴巴地等到中午才過來。

就是為看廖青青的笑話!

馬上就能看到了!

她心裏有些激動,整了整衣裳,從宮婢手中接過食盒,正要進壽禧宮時,忽然感覺一陣風從身邊刮過,定睛看去。

是景禮帝。

不待她開口,景禮帝已經進了壽禧宮,一臉慌張。

莫非廖青青真出事兒了?

梁貴妃心下喜悅,趕緊跟上景禮帝。

景禮帝已經走進了前院,不等一衆嬷嬷宮婢行禮,便風風火火地問:“太後呢?”

常嬷嬷作揖回道:“回皇上,太後娘娘在種花。”

“在哪兒種花?”

“在後院,老奴帶皇上去。”

“不必了 ,朕自己走!”

常嬷嬷一愣。

根本不給常嬷嬷表現的機會,景禮帝大步朝後院走。

梁貴妃連忙跟上。

景禮帝一進後院,就看到一條筆直青石板路,左右兩旁種着各種盆栽樹苗,根本沒有太後,更沒有廖青青。

“母後!”景禮帝心裏有些緊張,大聲喊:“母後!母後!”

“哦。”這時候一個半人高的盆景後傳來一個疏離的聲音,接着就是太後扶着腰慢慢站了起來,轉頭看向景禮帝:“皇帝來了。”

景禮帝迫不及待地問:“母後,曦修容呢?”

“來找曦修容的啊?”太後慢悠悠地問。

“她在哪兒?”景禮帝着急地問。

“她在哪兒?”太後朝身後看。

“皇上,嫔妾在這兒呢。”廖青青輕快的聲音傳來。

景禮帝梁貴妃一起尋聲看去,看見太後身後又站起來一個纖細的身影,頭上帶着白色的帷帽。

“青青!”景禮帝迅速上前,一把将帷帽扯掉:“你戴這玩意兒做什麽?是不是受傷了,怕朕看到?”

景禮帝打量着廖青青的臉。

廖青青回答:“皇上,嫔妾沒有受傷啊。”

“那你帶帷帽做什麽?”景禮帝不解地問。

“有蟲子咬我。”

“什麽蟲子?誰養的?”景禮帝着急地問。

“不是誰養的。野生的。”

“野生的?”景禮帝感覺哪裏不對。

“嗯,這兒花草種衆多,潮濕陰涼,就是蚊蟲生長的地方,很喜歡咬人的。”廖青青轉頭問一句:“太後娘娘,你說是不是?”

“曦修容說得對。”太後聲音依舊疏離,但是接話接的卻是極其自然,望向景禮帝,問:“皇帝,你想到哪兒去了?覺得哀家要傷害曦修容?”

景禮帝:“???”難道不是?

梁貴妃:“???”

作者有話要說:  ——

景禮帝:朕想太多了?

梁貴妃:本宮想的更多的感覺。

廖青青:嗯(乖巧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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