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厲臻腦海裏湧出無數個片段，那些被鎖住的記憶掙脫了鎖鏈一股腦地往外跑。

安靜的夜裏，火焰燒斷了樹枝，“噼裏啪啦”作響。厲臻收緊手臂，他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眼睛裏是看見心愛的人倒在自己面前的憤怒和無力。

他想起來，想起來和江楠楠在一起的一切。

“怎麽這麽傻？”厲臻把頭埋在江楠楠頸窩裏，眼角有些濕潤。

江楠楠醒來的時候，被厲臻抱得喘不過氣。她拍了拍厲臻的小臂：“臻臻，你抱得太緊了。”

她有些欣喜也有一些心疼，就算最後她離開了這個世界，厲臻也緊緊擁抱住自己的“屍體”。

厲臻抱着她進了帳篷，聲音有一些沙啞：“外面風大，別着涼。”

“臻臻，你怎麽了？”江楠楠自然能感受到厲臻情緒的變化。

進了帳篷，厲臻呼吸重了許多，他像掙脫了束縛的野獸将面前的人撲倒在身下。

“你怎麽這麽傻？”

黑夜裏，他的眼睛裏像燃了火。他如同焦躁的困獸，看着心愛的寶藏卻守護不了的無力感讓他不安。

江楠楠愣了一下，她輕聲詢問：“你也想起來了嗎？”

厲臻應了一聲：“我身上的喪屍毒是不是你用系統吸收了？當時你明明可以清理廣場的喪屍卻被咬了，是不是因為要通過被喪屍咬才能接收我身體裏的病毒？你把自己當什麽了？！”厲臻的聲音越來越低，說到最後，他有些哽咽。

明明是他發誓要好好保護她。到最後卻是他捧在心尖尖上的女孩犧牲了自己。

鎖骨上滴落下了冰涼的液體，江楠楠這才驚覺，厲臻……哭了？

江楠楠撐起上半身，她耐心地哄着厲臻。親了親他有些濕潤的眼角，舌尖在他眼尾碰了碰。

“怎麽哭了？”江楠楠心裏酸酸脹脹的，厲臻在她面前永遠是強大自信的。他會板着臉，會生氣，會笑。但她從沒有想過厲臻也會哭。

江楠楠心都軟成一片了，她乖順地在厲臻臉側蹭了蹭。等厲臻平複了一些心情，她坐直身子看向他。

“臻臻，我知道你想保護我。可是我也想保護你啊。如果是我當時遇見這樣的情況，你也會做出和我一樣的選擇吧？”

“臻臻，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更何況我還那麽喜歡你。”想到厲臻也喜歡她，江楠楠語氣都不自覺帶上歡喜。她往前傾了一些，離厲臻近了一點。

“你是我的人呀，所以我要保護好你。”

厲臻眼底的不安和焦躁被江楠楠溫柔的話語安撫下來，他将人擁住。

“你離開這裏以後，我被他們帶回去了。”

江楠楠也好奇後來發生了什麽，她在厲臻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好，聽他說自己離開後的事情。

厲臻是被向葵歐冉帶回去的，厲老爺子找了醫生給厲臻檢查，卻發現他身上雖然滿是血污，但沒有被傳染。相反他身體裏還有另一種更強勢霸道的細胞在保護他。

江楠楠的存在已經在這個世界裏抹去，所有人只知道厲臻有一個未婚妻，但卻記不清那個人是誰。

就連厲臻自己，也忘記了他有一個未婚妻。只是在養傷的時候，每天早晨他醒來，總會發現自己坐在家裏的噴泉旁邊。

他意識到自己似乎在不自覺的情況下被什麽東西控制了。他開始進行反擊。

只是那股惡意融合了他的精神力，他并不着急地反抗厲臻，而是靜靜地等待機會。他蟄伏在厲臻精神力的最深處，慢慢吞噬着厲臻異能裏的能量。

有時候他覺得厲臻很可笑，他以前那麽愛一個人，到頭來還是忘記了。他在慶幸自己，躲過了那股力量，記住了他愛的人。

惡意原本只是厲臻惡劣的情緒的集合，可是在融合了厲臻的精神力以後，他開始擁有自己的智慧。那時厲臻壓制不住惡意，讓他奪得了身體，只是當時厲臻心裏的執念是保護好江楠楠。他違背不了，只會吸引走其他的喪屍。只是他沒有想到，江楠楠會為了自己死去。再極端惡劣的陰暗面在久逢陽光甘露時，也會萌生出渴求的情緒。

他也喜歡上江楠楠。

不再是因為時時刻刻壓制着自己的厲臻而喜歡。

在厲臻沒有記憶的那十幾年，他慶幸着等待着，他相信江楠楠會回來。

他慢慢侵蝕厲臻的思維，他暗示厲臻去創建自己的基地，所有人都靠不住，只有他強大了，才能在江楠楠回來以後好好地保護她。

末世十二年。

厲臻收到了父親的電話。只有惡意明白，是她回來了。

“沒事吧？”看見面前熟悉的面孔時，惡意幾乎要控制不住占領厲臻的身體了。

“謝謝你。”

她的聲音還是那麽好聽，惡意可以看見她空洞的眼睛，他知道那裏面蘊含了多少溫柔。

他小心地暗示着厲臻抱起江楠楠，她受傷了。惡意在厲臻精神力深處翻騰，他想要讓那些喪屍化為灰燼。

“我叫江楠楠，江南的江，楠木的楠。”

我知道，我知道的。那是江楠楠，我的江楠楠。惡意貪婪地看着她，他不能吓到她。

“厲臻。”他聽見那個壓制着自己的厲臻說。

“是厲害的厲嗎？”

“嗯，臻于至善的臻。”

惡意看着厲臻将江楠楠抱緊，他有些嫉妒。如果這具身體是他的……不，他還沒有足夠的能力去争奪這具身體。

“這就是我的未婚妻嗎？”他聽見厲臻輕嘆一聲。

惡意無聲地回答他：這是我的江楠楠。

“你早就察覺到了另一個你嗎？”江楠楠聽他一點一點說着，好奇地問道。

厲臻勾住江楠楠的手指，“嗯，我一直壓制着他。你會因為我不記得你，他記得你而喜歡他嗎？”

江楠楠忍俊不禁：“蠢臻臻，在我眼裏，你們一直是一個人啊。他是你的另一面，你是他的另一面，只要有一個記得我不就好了？其實我很早就能感受到你身上的煞氣和血氣，但是我相信你不會傷害我。所以以後不用在我面前隐藏了，你的所有我都喜歡。”

厲臻眼底的情緒不知變化了多少次，最後還是歸于平靜，他帶着滿心地歡喜親吻在江楠楠的耳邊。

“我知道了，謝謝你，寶貝。”他的聲音有些邪氣，話語裏滿是高興。

“我和他本就是一體，我愛你。”惡意選擇了和厲臻融合，他占據了厲臻三分之一的精神力。融合以後，厲臻不再被異能的等級束縛住。

江楠楠可以感受到他的變化，正想開口，她心口像被什麽撞擊了一下，只是很快又歸于平靜，江楠楠只好靜靜等待厲臻融合成功。

厲臻花了一個小時将分裂出去的精神力融合，回過神來正好聽見江楠楠喉嚨裏發出悶哼的聲音。

江楠楠不想打斷厲臻的融合，只好在腦子裏詢問小A：“是喪屍病毒嗎？”

“是的，宿主。”此時的小A本源能量也才恢複了大半。當時她們都以為是系統可以吞噬能量，卻沒想到是積壓在眼睛裏的喪屍病毒。吞掉種子能量的病毒像磕了藥一樣，迅猛地生長，讓小A都節節敗退。

“我會變成喪屍嗎？”江楠楠有些難受，她才剛剛和厲臻恢複記憶在一起。

小A停頓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開口：“其實還有一個辦法。”

厲臻也察覺到了江楠楠似乎遭受了什麽痛苦，“怎麽了？”他看見江楠楠白皙的脖頸開始被青灰色的顏色覆蓋，心裏有了不好的想法。

“是喪屍病毒爆發了嗎？！”厲臻快繃不住冷靜的表情了。

江楠楠點點頭，她雖然有些疼，但還是溫和地與厲臻解釋：“小A說它有辦法，你要一起聽嗎？”江楠楠知道，她不能再瞞厲臻了，因為厲臻會傷心。

得到許可，小A連接了厲臻的精神力，在同時和兩人說道：“我只能想到一個辦法，以身飼毒。”

“什麽意思？”厲臻皺起眉，他不願意深想。

小A知道他誤會了，連忙解釋道：“我是想用種子來飼養病毒。種子本來就可以承載喪屍病毒，只是很容易失控。一旦失控了，這個世界又要面臨一場災難了。”

江楠楠手指蜷了蜷，要賭嗎？不賭，她就變成喪屍。賭，可能毀掉這個世界。

厲臻知道她在糾結，但他舍不得江楠楠受這種苦。

被萬人指責，人人喊打。

他扣緊江楠楠的手，“你的意思是，用種子作為容器，承載喪屍病毒？失控的幾率有多大？”

小A估算了一下報出數字：“百分之八十九點六六。”

“有控制的方法嗎？”

小A想了一下：“可以找一個控制器控制住病毒。”

“什麽樣的控制器？”厲臻心裏燃起希望。

小A：“這些病毒在宿主體內飼養了十幾年。控制器需要是宿主或者是宿主有血緣關系的人，而且那個人的精神力必須得到達和你一樣的強度。”

小A的話就差直接指名餘修了。

江楠楠背脊一僵，她也同樣想到了餘修。“不，不可以。”江楠楠搖頭，“不可以讓阿修來。”

厲臻的目光沉了沉，他并沒有說話。

帳篷的氣氛安靜到可怕，良久厲臻才說：“先把病毒導出到種子裏。我們回基地。”

江楠楠不知道應該什麽回答，她的心情有一些亂。

“別多想，萬一種子并沒有失控呢？會沒事的。”厲臻安撫性地吻了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