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江越沒想到那天黎蜜還會回來。

他知道對方在醫院裏照顧京野, 知道或許他們也就是一門之隔, 但是他沒想到黎蜜會回來。

病房的門開着，黎蜜腳步頓了頓, 輕輕敲了兩下。

讓坐在床上的江越不由自主地回過頭去。

“我可以進來嗎？”

她聲音聽不出情緒。

江越看了眼黎蜜疲憊的面色, 想到對方或許是照顧了京野一夜。昨晚難受時的感覺還殘留在心底。

他額角沉痛，卻只是微微抿了抿唇。

“進來吧。”

“你知道的，我不會拒絕你。”

可笑的是, 直到現在他都無法怪對方。

黎蜜只是不在乎他而已。

沒有任何錯。

江越的臉色比起昨天要好一些了，不過還是面色蒼白。黎蜜注意到他時不時緊皺的眉頭，心中微微頓了頓，還是開口：

“抱歉，我昨天晚上沒有注意到你生病。”

黎蜜承認, 當時因為對京野的愧疚, 她心神全都放在京野身上，對于在身邊的江越反而沒有注意到一絲一毫。

Advertisement

也因此錯過了對方發燒的事。

江越沒有說話, 只是擡頭靜靜的看着她, 心底的情緒竟然有些苦澀。

人的下意識反應是不會騙人的。

從黎蜜毫不猶豫的離開開始，他就認識到，自己在她心中什麽也不是了。

不是嫉妒京野。

江越知道, 不只是京野。

就是白珠，宋容容，楊絡任何一個出事，黎蜜都會這麽緊張。他對她的朋友一直很好，只不過他永遠也不會比得過她的朋友。

在黎蜜眼中, 他永遠都是最不在意與最後考慮的。

這是他一開始犯下的錯，現在完完全全的回報到了他身上。

江越扯了扯嘴角：“你還沒有接受我，這樣……”他頓了頓，冷峻的眉眼有些自嘲。

“這樣，也在情理之中。”

“我只是沒有你的朋友重要而已。”

承認這件事對江越而言，雖然要忍着痛，但他還是說了出來。

他知道這件事一定要說出來，這也是他僅剩的驕傲。

黎蜜微微怔了怔，似乎是沒想到江越會直接說出來。

這些日子對于江越的接近，她一直是沒有發表任何評論的，她表明過态度。也因此，兩人一直刻意維持在一個相對的平衡裏。

沒有再提起之前的事，也更說不上以後。

病房裏靜靜，黎蜜想起自己最後和京野說的話，目光靜斂了下來。

“抱歉。”

“我确實沒有接受你，或許以後也會這樣。”

“我說的是，以後這樣的情況還會發生。”

她聲音莫名:“江越，你看，這就是我們強行要糾纏在一起的結果，不過是你傷害我，我傷害你。即使是無意中也還是會這樣。”

“所以就像是我之前說的那樣，放手吧。我們還是各自己的生活。”

她說這話時看不出情緒。

黎蜜有時候也覺得自己冷靜的過分。

對一個曾經用盡全力去喜歡的人也可以這麽無動于衷。

這些日子以來江越做的種種事情，她不是沒有看在眼底。江越在為她改變。就像京野曾經對她做出承諾的那樣，但是江越卻一句話也沒有多說。

他只是沉默着，在自己一遍又一遍的推開他後，又改變了自己，再次忍着疼走了過來。

他曾經也是一個自尊心極強的人，在分手之前，黎蜜從來沒有看過江越為誰低過頭。

可就是現在，她随意的情緒都能影響到對方。

黎蜜手裏握着尖刀，自己的那頭早已經磨平，但是對外卻是尖銳冷漠。

她心中複雜，說完後并沒有松口氣。

江越卻一直在聽她冷靜的說出利弊。

沒有反駁也沒有打斷，他手上還有輸過液的痕跡，眼底的烏青顯示很多天沒有睡過了。

你看，喜歡她是一件多麽難的事情。

叫一個人也能被折磨成這樣。

可是江越卻在黎蜜眉頭緊皺時，慢慢平靜了下來。

他看着對方，忽然松了眉宇。

“黎蜜，你不想折磨我，是不是也有那麽一點除了厭煩之外的情緒？”

他心底也有忐忑疼痛，卻還是道：“在今天得知我生病了，你總歸是愧疚的。所以你才會來。”

“黎蜜，你确實不會再愛人了，但是不代表你不會再被打動。”

黎蜜停了下來，回頭看他，聽見他道：“如果你今天不來，才是真的不在意。”

“我比不過京野，比不過白珠，甚至是比不過宋容容，但你總歸還是有些在意我的。”

“黎蜜，你敢不敢承認？”

你總歸是有些在乎他的，黎蜜你敢不敢承認？

黎蜜目光坦然平靜，她永遠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是，我是會在乎你，但是江越，就像你自己說的，你比不上任何人，你甘心嗎？”

“即使你等了很久，也一無所獲呢？”

她特別理智，特別平靜的看着對方。這完全是她內心真實的感受，在以後她也會這麽做。

也因此黎蜜并不相信這樣的情況他還能堅持下去。

可是江越卻道：“那就讓我一無所獲。”

“我現在三十歲，之前三十年什麽都有，也得到過愛情。後面一無所獲也沒什麽。”

“就當是賭了一場。”

“後面那麽多年，我都願賭服輸。”

江越知道，再沒有人能像黎蜜那樣了，叫他即使疼的不能呼吸，也要緊緊抓住對方。

他愛對方，輸了也不冤。

以後的事，誰知道呢。

那天太陽很好，江越目光緊緊盯着黎蜜，對方的眼神他看不清，江越只是聽見她語氣冷靜：“你不要後悔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