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無人知曉(四)
煙熏過的蟑螂死得差不多了,即使有活着的也都基本蹦跶不起來。裏面的惡臭,即使燃了香,也經久不散,只是被更濃郁的香味覆蓋而已,那種濃厚的味道更加令人想要作嘔。
“我去開窗。”小關踩在蟑螂的屍體上,發出吱嘎吱嘎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前往窗邊。
不知道多久沒有開過的窗戶,按扣都鎖死了,小關花費了一番功夫才打開。
雖然開了窗,由于天氣悶熱,外面也沒有風吹進來,但對于裏面的人來說,至少産生了有新鮮空氣進來的感覺。
這樣的環境,不要說聊天,即使多待上一刻鐘,都是受罪。沈鋒和小關各拿了一套清潔套裝,開始清掃蟑螂的屍體。
房間裏面的什麽床鋪之類的,全部都要扔掉。還有一些幾乎看不出面目的日用品,眼鏡、鞋子、袋子之類的,沈鋒全部都放進了垃圾袋裏。
被惡臭的蟑螂覆蓋過的東西,根本無法再用了。并且,這次的委托人簽署了放棄條款,也就是除了貴重的物品——房産證、銀~行~卡之類的東西,全部都丢棄。甚至連家具,也都不需要了,委托一并處理。
這個人很孤單,他遺留下的所有東西,都不被人需要,死去的時候,陪伴他的只有數都數不清的蟑螂。
沈鋒忍不住會這樣想,手上的動作卻沒有絲毫停頓。卧室裏所有的東西,都被蟑螂的惡臭污染了。巨大的床墊上,殘留着黑色的污漬,隐隐可以看出一個人躺卧的痕跡,混合在蟑螂爬過的髒污裏面。
“這墊子,也需要扔掉吧……”小關搔了搔頭,有些為難地擡頭詢問沈鋒。
“嗯,你去問一下物業,我們需要用電梯運一些東西下去。”沈鋒點點頭,這裏的電梯需要刷卡才可以運行。
物業人員糾結着臉,咬着嘴唇半晌,最終說出了拒絕的話。
“不能把電梯裏面弄得有味道,業主會投訴的,你們走那邊的樓梯吧。”他指的是旁邊的安全通道的樓梯。
“大叔,你開玩笑吧,這裏可是二十八樓,讓我們搬東西從二十八樓來來去去。”小關實在無法理解對方為什麽不肯借電梯,幾乎就要和對方吵起來。
最終,還是沈鋒出面,好聲好氣地和物業人員商量,等全部搬完後,會給電梯消毒和除味,才終于得到物業人員的如此回複。
“房間裏面的家具你們要怎麽處理?”對方問出了這樣的問題。
“消毒之後,賣到舊家具店裏。”沈鋒如此答道。
“把那家具給我們物業這邊處理,樓梯就借你們用。”
原來如此,對方是看上了屋裏的家具,但是又嫌髒,等他們打掃完了才提出這樣的交換條件。
裏面的箱子有七十多個,袋子也有十多個,不利用電梯根本不可能在今天完成清掃任務,将近三十樓,步行上下全部搬完,兩人的體力根本吃不消。如果明天再來的話,對方會不會制造什麽麻煩,故意搗亂什麽的。
沈鋒思考了片刻後,回憶了一下屋內的陳設,盡管看上去都是價格不菲的家具,但實際上木料并不是多麽昂貴的,只不過貴的是品牌而已。
“我明白了,到時候,屋內的家具就麻煩您這邊處理了。”
這樣說完,物業人員才終于把上下電梯的磁卡遞過來。
三個小時的忙碌之後,終于把所有東西都打包好,搬到了樓下。兩人都忙得汗流浃背,渾身的衣服都濕透了。
因為最大的那個床墊,根本塞不進電梯裏面,最終他們是從二十八樓擡下去的。
看着小關直喘粗氣,扶着車子發抖的模樣,沈鋒讓他在下面休息,他自己上去收個尾,檢查看看有沒有遺漏的地方。
“花呢?”
“在這裏!”
小關從車後把一束白色康乃馨還有拜祭用的香爐和香遞給沈鋒。
“我上去了,你在車裏等我。”
再次進入房間,就只有沈鋒一個人了。他可以放心地直接就和小喬說話。
“小喬,那家夥有指示你做什麽嗎?”
“有的,有的,他一直指着沙發,好像裏面有什麽東西來着。”小喬點點頭,指着一邊的齊嶺說道,然後又看向客廳的沙發。
小喬看的沙發是客廳中間的那臺大沙發。深紅色皮質的,摸上去并不柔軟,坐上去倒是挺舒服的,上面鋪着米白色的皮草坐墊。大約許久沒有人打理,所以皮草上染了一層灰,看上去灰蒙蒙的。
沈鋒掀開皮草的坐墊,在下面發現了一封信,白色的,沒有署名,沒有封口,他從側方掏出信紙看了看內容。
【致文玉:
謝謝你能來,謝謝上天讓我遇見你。】
短短兩行字而已,沈鋒把信紙又塞進信封裏。
“問他,文玉是誰,是他老婆還是他保姆?”
小喬手舞足蹈地在齊嶺面前比劃着。那團看不清面目的玩意就坐在齊嶺的頭上,時不時地晃動着,看上去一團飄動的棉花糖。
“是他的保姆。他想把這封信給他的保姆。”
“就這麽兩句話……知道了,等我閑下來再說吧。”
沈鋒把信封塞進上衣口袋,走到曾經布滿蟑螂的房間,那裏已經經過清掃和消毒除味處理,雖然還殘留着一些氣味,但和一開始的味道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他在床上放下花束,進行了簡單的拜祭。最後他環視了一下公寓各處,走了出去,在門口打了電話給物業人員。
對方上來檢查了一下室內,确定沒有問題後,兩人一起登上電梯下了樓。
“齊先生的保姆,是個什麽樣的人?”
“有些沉默,不是很健談,後來才知道,他的耳朵不好,帶了助聽器也只能勉強聽到點聲音,個子挺高的,還蠻有禮貌的一個男人。”
“男人?”沈鋒有些驚訝,說到保姆,他以為會是個女人。
“咦,你不知道,他那保姆好像照顧他有七八年了,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
“那個男人叫什麽名字?”
“好像姓嚴,名字,倒不是特別清楚。”
到了樓下,沈鋒告別了物業人員,和小關一起開車離開了公寓。路上,小關有些興奮地坐立不安。
“沈哥,那些DVD客戶不需要了,是委托我們處理的吧?”
“嗯,是的。”
“我可不可以拿一些回去看看啊,我看到有我喜歡的導演……”
“可以啊,不過要等消毒之後。”
“謝謝,沈哥!”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半開的車窗外,人行道,人來人往,誰也不會知道曾經有一個人,默默地死在自己的公寓,整整一年也沒有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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