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湯圓辛辛苦苦爬上山，一手提着農夫山泉，一手舉着陽傘，馬尾刺得脖子癢癢的，不由慶幸今天穿了雙運動鞋。

好累，登山這種運動不适合她們美少女，早知道坐纜車了。

還剩下十幾級臺階時，她擡頭一看，司延安就在前方靠着欄杆，叼着根煙，手裏有一下沒一下的按着打火機。

她頓時心頭一跳。

“司！延！安！”她小小的身軀爆發出巨大的力量，咆哮道：“你嘴裏是什麽！？”

司延安一驚，偏過頭看到她，含糊道：“舌頭。”

湯圓氣喘籲籲瞪着他，瞪着瞪着發現那根煙沒點燃，才慢慢從一個脹氣的河豚癟下來。

“考驗自制力呢？”她沒好氣地罵了一句：“覺得自己很了不起是不是呀，毛病真多，說要戒煙的也是你，整天揣着煙的也是你，早知道不讓你拍王導這部戲了，把好好個人都拍得怪裏怪氣的……”

她一邊說着，一邊上了臺階。

司延安站的地方是個小平臺，剛被兩邊綠樹阻擋的視線驟然開闊，能看到水洗般的藍天。

太陽半斜着，已經不像正午那麽烈了，欄杆下是一方小小的碧綠湖泊，閃着碎金。

“風景不錯。”湯圓把傘遞給司延安，探身看了會兒，拍了兩張照片後收起手機：“走吧？是不是要跟某空大師打個招呼？”

“不用，我說過了。”司延安把沒點的煙拿下來，在手心搓成一團。

“？”湯圓看着他。

“幹什麽？”司延安回看。

“不是，”湯圓捏着手裏的礦泉水瓶，卡啦卡啦響：“你打過招呼了還站這兒幹嘛！？參禪悟道呀！？還沒呆夠嗎？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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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延安沒動，轉了個身看向守心湖。

吹來一陣風，額前頭發吹得往眼睛裏刺，他也沒動。

好一會兒他才漫不經心地說：“我再站會兒。”

司延安覺得他并沒有刻意的在等誰。

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現在行為就是在等。

他今天跟老師道別的用時是以前的三倍，完了又讓湯圓上山來接他，明明他沒行李，需要的不需要的東西都留在了山上。

這會兒連湯圓都爬了上來，他連站這兒發呆的借口都沒有了。

小家夥還是沒來。

司延安其實沒有跟人道別的習慣。他這個人性格不好，親近的朋友也少，很多時候他煩起來自己都覺得自己讨厭而且難伺候。

如果昨天不是恰好遇到明宸，又承了他一個人情，他也不打算把分別這件事單獨拿出來說。好像他要走是件多麽隆重的，值得在日歷上畫好大一個五角星的事一樣。

是明宸的表情動作，那種急切而在意的态度，讓他感覺這個五角星切切實實存在。

所以他還是把确切的時間告訴了明宸。

可惜他似乎會錯意了。

司延安撐着傘，盯着湖面，直到眼前發閃，才啧了一聲。

算了，走吧。想什麽呢。

一個挺有意思的圈內小孩兒而已，叫你一句男神就飄了嗎。

“貓呢？”他動了動手腕，把傘給湯圓，自己拿過水喝了一口。

湯圓已經發了一刻鐘的呆，都要睡着了，聞言驚醒：“小不在你媽家啊，郭盔送過去的吧。怎麽，想貓了？繞路去拿也行。”

“嗯，走吧。”司延安轉身下臺階。

湯圓莫名其妙，幾步追上去：“哎，你這是冥想完了？”

司延安心情不好的時候不愛說話，這會兒自然沉默，兩人剛下到臺階中間，身後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男神！”有人喊他：“等等、我、等！”

清亮的少年嗓音重重喘着，或許是幹渴了，帶點微啞。

司延安腳步一頓。

“禮物！男神等等，我給、你帶了個禮物……”聲音終于近了，離他不過三五步，他甚至能感覺到一股蓬勃的熱氣。

司延安在心裏嘆了口氣，一邊開口一邊無奈轉身：“什麽禮物這麽……這什麽東西！”

他驚住，緩了緩才慢慢說出後半句：“……這麽大。”

明宸抱了個不知道什麽玩意兒的東西，估計有他人高，托着底抱着，上半邊直沖雲霄。

司延安只能看出這是個植物。

根部帶着土，被明宸拿一個塑料布紮好了，雙手環抱着。葉片挺肉的，還很扁，為了讓它支棱起來，明宸似乎還在土裏插了樹枝，把葉子系在了杆子上。

總而言之，他第一反應就是好大。

“哪兒挖的什麽東西……操。”他一邊問一邊伸手接過來，第二反應是好重。

手臂猛地向下一沉，差點砸在地上。

司延安一時沉默了，思緒百轉千回。

“昙花！”明宸跑得急，臉上一大片紅，還蹭了兩道泥灰，眼睛亮亮的。

“野昙花，我挖的，它葉子纏着旁邊的樹，我解了好久才解開，回來晚了。”明宸蹭了蹭臉：“男神你是不是喜歡植物？我查了下，這個也不是很難養。”

司延安一下子沒說出話來。

明宸把泥蹭開，臉上更花了。

好一會兒他才問：“在哪兒挖的？”

“山裏。”明宸說：“明心道再往裏走，也沒有那麽遠……你喜歡嗎？”

司延安撐不住，先把這棵“樹”靠着欄杆放下，甩了甩手。

明心道已經是禪心寺的最後方了，道路盡頭往裏是楓山未開發的地方。游客們連和尚們的生活區都進不去，更別說那處深山。

也不知道明宸怎麽想的。

“很喜歡，”司延安說。

他沒笑，微微垂下眼，盯着明宸臉頰上那小片泥，最終沒伸手：“會好好養的。”

明宸緊張了一夜加半天，聽到這句話，才總算松了一口氣。

他抿起嘴，笑得卧蠶彎起：“養死了也沒關系。”

說着，大拇指無意識地蹭了蹭手掌側面一小塊擦破的皮，在細微的刺痛裏小小的雀躍着。

他的确花了很多力氣在這株昙花上。

昨天在系統幫助下找了好幾個小時，挖出來發現不好拿，又回廂房找塑料布。他實在沒撐住睡了後半夜，今天做完早課又紮進山裏去挖。

怕司延安提早走了，他一路跑着過來的，山路難走，現在他兩條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但男神說喜歡。

喜歡就好！

他站着沒動，正看着司延安傻笑，腦中突然傳出系統的聲音，音量比平時大了很多。

[白鶴亮翅！]系統說。

明宸一個激靈，下意識張開雙手。

司延安似乎愣了一秒，然後走過來，和他抱了一下。

還在他背上拍了拍。

明宸傻了。

他瞬間宕機，腦子直接炸成了煙花，身體交由脊柱神經控制，也有樣學樣拍了拍男神的背。

司延安頓了頓，摸了一把他後腦勺，松開手後退一步。

[明宸先生，恭喜你成功領取第三階段獎勵，和男神擁抱。祝你健康，武運昌隆。]系統說。

“……”明宸震驚的僵在原地。

“……”一旁大概是司延安助理的撐傘小姐姐也震驚地張着嘴。

司延安忽然笑了一下，從兜裏掏出手機，伸手在他腦袋後面比了個“耶”，然後拍下了他愣神的表情。

在誰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點了幾下手機。

接着他用力抱起昙花，朝明宸點點頭，又對小姐姐說：“走吧。”

小姐姐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保持着震驚的表情跟着司延安下了臺階。

明宸都不知道自己在這兒站了多久，應該也沒過幾分鐘吧。樹影的角度都還沒變呢，但司延安的背影已經完全看不見了。

他是被手機鈴聲驚回神的，劃了好幾次接通都沒按對地方，手抖得厲害，不得已讓二泉映月又單曲循環了一遍。

“寶貝！！！”西施姐在電話那頭驚叫：“什麽情況？大制作啊大制作！”

“什麽？”明宸掐着手心。

“你不知道？那照片不是今天拍的？不對，你什麽時候跟司延安搭上的！？不對不對，司延安也上楓山了？天哪寶貝你太争氣了你是全團最争氣的老幺媽媽為你驕傲親一個mua……”

明宸聽完西施姐一通無意義的嚎叫，終于抖抖索索地點開了微博。

微博，随時随地發現新鮮事。

十分鐘前，影帝司延安就分享了一件新鮮事。

@司延安：大制作，還在保密期：）[粉兔兔][分享圖片]

照片就是司延安剛拍的那張。

明宸看自己一副呆蠢的表情，臉上紅得特別不自然，腦袋後面豎着司延安的兩根手指。

因為露出了一截表帶，粉絲們很快确認那就是司延安的手。

他和司延安，他和柳茶，他和司延安和柳茶，各種各樣充滿想象力的話題迅速搶占熱搜榜。

明宸咽了下口水，動動手指，不管怎麽樣……先把照片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