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這一口親得雖然很短暫, 就那麽一瞬間,但是很重。

重到司延安根本沒辦法告訴自己它是不小心擦上的,碰到了, 一不小心擡頭怼着了之類的。

明宸這個新鮮出爐的作案人很快松開他,對着他耳朵眼裏吼,企圖蓋過周圍聲浪:“第一!第一!”

“別吵!”司延安腦袋都要炸了, 跟着咆哮,但剛跑完他嗓子已經完全幹涸了, 音量上不來還有點嘶啞,自己都沒聽清。

明宸也沒聽見,抱着他貼得很近, 眼睛都快湊到他鼻尖上了:“啊?——”

“啊!”司延安無意義的發洩。

“啊啊啊——”周圍此起彼伏的跟着喊起來。

衆人這瘋勁兒好一陣才過去,等司延安能正常呼吸, 感覺過去了一個世紀, 命都去了半條。

他一手捂着肚子,皺緊眉頭,聽旁邊一人驚道:“哎司影帝沒事兒吧?”

“怎麽了怎麽了?”明宸立馬緊張地抓住他的胳膊。

這一把掐得, 差點沒給司延安疼得跳起來, 他咬着牙:“沒事, 你松開,我就是有點反胃。”

“噢!”明宸擡手把T恤掀起來, 用力給他扇風, 一邊說:“長跑是會這樣的,我也經常跑到想吐, 一會兒就好了。”

司延安緩緩閉眼。

“行了別扇了我好了,走走走。”說着推了他一把。

編導在場邊給每個人發下午的章程,看臺上的觀衆也開始組織退場了。衆娛樂圈人士領了盒飯, 各自回休息室找地方吃。

他倆一路過去,在走廊,樓道,甚至廁所門口都看到了人,都是相熟的人湊在一起,紛紛跟他們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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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延安看着明宸x哥x姐的叫過去,其實有些人出道比他晚,咖位也贏不過他,但他還是這麽叫。

态度很自然,好像忘了剛剛在人群中心剛親了人一口的事兒。

也不像要解釋什麽。

司延安心情有些複雜,路過藍隊休息室門口,有兩人喊着:“大佬來了!大佬們快坐!”

一個是明宸那個叫周晚兌的隊友,一個叫什麽來着?

“周三月秀!”明宸沖進去。

……叫月秀。

“絕了,今天真是絕了,讓西施姐幫你多談點通告費這不過分吧。”周晚兌殷勤地給他倆搬椅子:“坐,吃飯!老幺雞腿要嗎?不要啊好的。”

明宸踢了他一腳。

司延安吹着空調才終于覺得舒服了,就是胃口短時間回不來。雖然平時差不多也一直是離家出走的狀态。

月秀和周晚兌都是特別能逼逼的類型,過了一會兒又有個短頭發的小妹妹擠上了他們這桌,是月秀認識的好友,聲音嗲但語速快,一個人頂兩個,這桌上聲音就再沒停過。

司延安聽着他們疑似銀河落九天的大吹特吹,偏頭看明宸。

明宸好像沒受影響,也可能是亢奮了一早上真餓了,平時就很能吃,這會兒恨不得把飯盒一起吃下去。

“宸妹,你升段了。”短頭發豎起拇指:“你從妹妹升級成了女神,以後你就是宸姐。”

“???”明宸掉了兩粒飯,又低頭扒拉回嘴裏

周晚兌嘆了口氣:“正常操作吧,老幺的粉幹啥我都不奇怪。。”

“我剛刷了下微博,來現場的粉已經有人發repo了,你們組裏以前好多跳舞的視頻也被翻出來。”短頭發突然樂了:“我看了個合集,笑死我,哎喲我停不下來哈哈哈哈……”

明宸一通狼吞虎咽,這時可能得半飽了:“我跳舞還可以的。”

短頭發又笑。

明宸把最後一口吃完,挺得意的說:“周三隊長和平哥都給我當過女伴的。”

周晚兌頓時開始碎碎念,把他們當年練習生時期的事拿出來講。

什麽明宸懶啊,扭胯扭得不積極啊,最後只能三個哥哥辛苦點,讓他當大爺啊。

“我們跳女團舞,但你是妹!”周三氣得口不擇言。

“我不是妹。”明宸意猶未盡地放下筷子。

“你不是妹難道我是嗎?”

“那我怎麽知道。”明宸嘆了口氣,還朝下掃了周晚兌一眼。

司延安一直沒說話,也插不上話。聽他們幾個聊得熱鬧,他垂着眼把自己的飯盒推到明宸面前。

“青菜我動過,別的沒有。”他說。

明宸猶豫了兩秒,紅着臉低頭地抓起雞腿就啃。

周晚兌正憤怒地跟短頭發她們解釋,沒注意到旁邊倆男的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暗度了一盒飯的陳倉,過了一會兒被氣飽了,扭頭問:“影帝看過老幺跳舞嗎?”

司延安擡了擡眼:“沒有。”

“你怎麽這都沒看過!”周晚兌不滿地嚷嚷:“枉老幺那麽喜歡你!”

明宸嗆了一口。

司延安沉默了,心情從剛剛起就有點詭異的不平靜。

想喝點水,掃了眼桌面,就倆女生面前有兩瓶。

“水在哪兒拿?”他問。

明宸忙站起來:“我我我,我帶你去,外面有個自動販賣機,我早上看見的。”

司延安跟着明宸出去,四下漸漸靜了。

穿過兩條走廊,明宸的腳步都很輕快,肉眼可見的開心和亢奮,感覺從親了他一口開始情緒就沒下去過。

人激動起來什麽事都幹得出來。

話是這麽說,司延安仍然覺得明宸不正常,很不正常。

他相信明宸可以因為拿了第一名激動,但他不相信會因為激動而神志不清地親他。

販賣機塗着大紅色的漆,側面竟然印着明宸那個團接的冰綠茶廣告。

兩人走近都看到了,明宸回頭朝他打了個響指,樂得眼睛都眯起來了:“看!我紅嗎?”

司延安沒答,只笑了一下,在飲料列表裏梭巡了半天,最終按了瓶礦泉水。

他盯着玻璃反光發了将近十秒的呆,販賣機才反應過過來,開始滋滋工作。

“為什麽這麽高興?”司延安問。

“嗯?”明宸一頓,在他身後很快地回了句,語氣有些随便,像是随口一說:“也沒有吧,就好久沒參加運動會了。”

那瓶水終于經過一番看不見的機械運動,到達了出口邊緣,然後緩緩卡在出口。

司延安沒動,看着這瓶水,過了将近十秒,在氣氛已經快凝固的時候,一腳踹了上去。

那瓶水非常沒有氣節地滾了下來。

司延安蹲下。

“……對不起,我騙你的。”身後再次傳來明宸聲音,有點發悶:“這是我第一次參加運動會,所以我特別高興。”

司延安拿到水站起來,轉身,明宸正看着他,小臉兒煞白的,眼圈還紅着,雖然今天見着他就一直這麽紅。

“我不是故意親你的。”他說:“我就是……沒忍住。特別高興。”

“嗯。”司延安掐了掐掌心,偏頭問:“你想喝什麽?”

“我……随便?”明宸挺小心地答了句。

“沒有随便,自己挑。”他讓開一步,見明宸猶猶豫豫地過來,掃了一眼屏幕就想按。

“認真挑。”司延安又說。

明宸收回手,只得認認真真翻完三頁,才選了一瓶鹽汽水。

司延安掃了碼,取了水以後掃了眼牌子才遞給明宸。竟然喜歡鹽汽水這種他質疑過存在意義的東西。啧。

不知道別的人都是在哪兒拿的水,這臺販賣機周圍一直空無一人。

走廊兩步遠的一扇窗開着手掌寬的縫,呼啦啦灌進帶着桂花香味的熱風。司延安喝了兩口水,走過去把窗戶關上了。

“我上小學的時候,不太會和人相處。”明宸說:“我從來不參加學校的活動,早操也不去。不知道為什麽,我記不太清了。”

他嘆了口氣,看向窗外:“一開始可能是不願意,後來就是習慣了吧。我就記得有一次運動會,因為在教室裏一直聽到外面的廣播聲……就那一下,突然很想去看看,看看同學在高興什麽,在笑什麽,結果我出了教室門,那個角度一眼就看到操場了。很多人,很熱鬧,但我又不敢去了。”

“初中我上了沒多久,就報了公司的練習生培訓。之後學校去得少了,一直沒什麽上過學的感覺。”明宸捏了捏汽水瓶:“還挺遺憾的。這些就是……是我的心裏話。對不起,不是故意……親你的。”

狡猾的小東西。

司延安一邊想,一邊伸手摸到明宸腦袋,用力給他揉亂。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好像說什麽都輕飄飄。但那種酸澀感也是真實存在的。

“我沒生氣。”司延安嘆了口氣:“你看那些踢足球的,進球了抱住隊友接吻的……行了別哭。”

“沒有。”明宸揉揉眼睛。

“飽了嗎?要麽再回去吃點。”

“飽了。”明宸點點頭。

司延安忽然笑了,有些感慨:“拿第一的黃旗班明宸同學,下午也要好好比賽,我們班就靠你了。”

明宸臉紅了,磕巴了一下:“那、那影帝同學也好好比賽。”

“……”司延安看了他一眼。

“哥……延安同學。”明宸改口。

***

說這些話挺費力的,但說完心情真的變得非常好。

和早上那種輕飄飄的昂揚感不同,更加的……踏實?安心?明宸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就像怎麽也煮不好的牛奶雞蛋羹,加了一片吉利丁片,頓時就能凝固得非常完美。拿勺子敲敲它嫩黃光滑的表面,會彈起來,卻不會輕易散掉。

之前那一口他真的是昏了頭了,在那個時間點,他确定自己是不帶任何欲望的。

但自己知道沒用,男神沒怪他他真是謝天謝地。

下午司延安拿了一個第二一個第三,明宸站在場邊像個普通的尖叫土撥鼠,喉嚨都快喊破了,但對手太強。

有個脫口秀主持人以前是練游泳的,明宸開場前還說沒關系,這是陸地啊!

結果那人一騎絕塵,明宸覺得換了自己可能也跑不過。

男神下場時臉都是黑的,明宸只得送了毛巾又送水,幹巴巴說我們黃旗班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以及旁邊還有女孩子真情實感的哭了,明宸又拿了新的毛巾和水以及補妝棒去安慰,忙得團團轉。有一點欣慰的是,看大家這反應,對小集體産生感情了的還不少嘛。

“一會兒一起吃晚飯吧?”月秀問。

明宸正在涼棚裏邊忙,聞言擡頭嗯了一聲:“哪兒吃?”

“等等我問問!”月秀鑽出人群,過了一會兒氣喘籲籲回來:“找着地兒了,一個酒吧,司延安朋友開的。”

明宸愣了愣:“他也去啊?”

“黃隊都去。”月秀把松掉了馬尾重新紮了下:“趁機聯絡下感情,明天不是還要接力,還要趣味分組嗎?”

明宸頓時覺得今天的夕陽美得跟草莓火龍果綿綿冰一樣。

編導那邊通知解散以後,明宸回化妝間收拾了一下東西,跟周三打了招呼。

月秀說她叫的車在停車場A3出口,還把車牌寫給他了,明宸一溜小跑,經過快速通道時猶豫了一下,沒等電梯。

他自己都覺得神奇,他竟然在有電梯的時候選擇走樓梯……

剛踏進通道,門口一人突然叫了他一聲。

“明宸對吧?”

明宸腳步一頓,見是個笑眯眯的禿頂中年人,擔心是狗仔什麽的,正要走。

突然腦中畫面一閃,想起之前趴在男神腳邊地上那顆光頭。

“等等啊!”禿頂中年男揮着名片追上來:“我!徐黃山!導演!”

明宸驚悚地立定向後轉:“徐導!”

徐黃山終于滿意了,把名片塞給他:“我就說,哪有見着我不興奮的小孩兒,還是你懂事……司延安竟然攔着我,啧,你可別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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