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我是你的男粉。

我喜歡你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明宸覺得自己的回答天衣無縫, 又隐隐有點後悔，不斷複盤剛才那一場。

是不是有點快了？但還能說什麽呢？

不過男神為什麽問這個問題？

因為鄭佳期也是基佬嗎？媽的，好像還挺明顯？我表現出敵意了嗎？他看出來了？我要是否認會不會更好？

等明宸捏着手機走到巷口, 腦子裏已經上演了七百二十種衍生劇情，哪種都怪怪的，說不上來的尴尬混亂。

踏進巷子, 周圍終于安靜了。

他朝牆上一靠，非常艱難地抖着手摁下了大鯨的號碼。

“明哥！”大鯨大吃一驚。

“人過去了, 你看着點，他現在在……”明宸聽系統的報點，同步說了個方位。

大鯨更震驚了：“這麽快！？我蘋果還沒買呢！”

“……”

明宸嘆了口氣, 正要說話，大鯨趕忙插嘴：“沒事沒事, 有了！我現在讓人去水果店拿！”

聽他表了一番決心, 明宸挂掉電話，盯着月亮看。

巷子背後就是熱鬧的步行街，空氣裏隐隐傳來熙熙攘攘的人聲, 車聲, 混雜着屬于城市的各種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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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又陌生。

他很少這麽站在路上什麽也不做, 光發呆，手機也不想看, 也不想再思考各種利益得失, 今天的工作明天的工作，男神到底什麽意思之類的……覺得有點累, 有點懶得。

現在就想這麽靠着。

巷子裏有蚊子，嗡嗡飛到他耳邊。秋天的蚊子活動已經沒有前兩個月利索了，明宸确定自己只要一巴掌就能拍死它。

但想到蚊子死在手心, 他還要找紙巾，擦手，找地方扔紙團，種種麻煩……就懶得打了。

過了一會兒也沒覺得哪兒癢。

連蚊子都不想咬我，明宸沮喪地嘆了口氣。

回憶一下，他感覺很多年沒這麽迷茫地思考過人生了，畢竟他懶，懶得想。

有些事如果一定要計較，就會覺得自己很慘。

不把它當回事，反而能過得開心一點。

何況他有過天降大好運。

八歲那年，他正因為稀裏糊塗的原因吃不上飯，像條狗一樣每天淨琢磨着上哪兒弄吃的。養父母當他不存在，有時候一出去好幾天不回來，回來了也不會管他。

他從一個不正常的環境到另一個不正常的環境，沒人教他，不會說話不會笑，更不知道找人求助。

養父母看他活的挺好，索性連問都不問一句了。

他那時候最羨慕的就是巷子裏的流浪貓。

貓蹿起來速度非常快，明明個子沒多大，搶食物的本事一流。而且它們會看人，懂得什麽人要躲，什麽人可以湊上去撒嬌讨食物，不像他，笨得頭都不敢冒。

貓打起架來也很厲害，明宸記得他幾次被咬被抓，能疼很多很多天。

有時候他就蹲在巷子裏，看路過的小姐姐們對着那些貓驚喜地蹲下來，說着好可愛啊，好可愛啊之類的話。

然後她們會把包打開。

女孩子的包裏通常都有各種各樣的小零食，有時候是散裝的小餅幹，有時候是肉脯蜜餞。有些常喂流浪貓的人，還會随身帶小袋的貓糧。

他記得有一次餓急了，看到一個姐姐長得非常好看，看貓的眼神也很溫柔，就忍不住從牆後面露了半個身子，想像貓一樣讨點吃的。讓他喵喵叫也可以。

但那個姐姐看到他吓得驚叫了一聲，轉身小跑着離開了。

明宸至今都記得那個眼神。

每次想到這裏心情都會變得非常不好，明宸靠着牆，想着今天工作結束了，眼看着男神也沒戲了，心情不好一下又怎麽樣？

總得允許可憐蟲不高興吧。

[明宸先生，]系統忽然說：[您是否想要修改任務獎勵？]

明宸一愣。

系統一本正經：[如果您想修改任務獎勵，可以随時與我溝通。本武神再世系統，以科學的精神，倡導您…………]

後面又是一堆官話。

明宸聽得頭暈，但也沒阻止系統。

要修改嗎？

他其實也沒什麽特別想要的了。

最初只是想要一點每個人都能得到的東西而已，得到了以後他不太敢奢求更多。而對司延安越了解，他越是沒信心，好像周圍每個人都比他更有資格站在司延安身邊。

然後讓他一次次體驗挫敗。

[明宸先生。]系統喊他。

“嗯？”明宸應了一聲：“再讓我想想。”

[只要您堅持習武，踐行武道精神，最終成為武神，就可以得到一切你想要的。]

明宸笑了笑：“已經不是武力至上的時代了，你早個十年認識我，帶我打贏街上堵人的混混，我大概還會感謝你。”

他嘆了口氣，捏了捏手機：“現在不一樣啦，你會三拳兩腳只是多個特長，什麽也換不來。”

系統沉默了一會兒，再次出聲：[武道精神，是不滿足于現狀，渴望變強的精神。它使人努力，使人堅持，使人勇于争取。明宸先生，你空有天賦，卻沒有理解過其中的精神。你離武神還十分遙遠。]

“……”明宸微微一怔。

[羨慕強者，是普通人。成為強者，才是武神。明宸先生，祝你健康，武運昌隆。]

明宸愣了很久，久到一只蚊子嗡嗡飛來，他下意識伸手一拍，死了。

下一瞬，手機鈴聲響起。

這首二泉映月是陳哥拉的，特別凄慘，難聽到像鬼哭，配合周圍環境，把聽慣了的明宸都吓了一跳。

“明哥！”大鯨壓着聲音：“搞定了！”

“什麽？”明宸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那個臭不要臉的王八蛋啊！”大鯨道：“我們拿爛蘋果砸過了，砸了半筐呢！現在這傻逼抱着頭在地上哭，我還給拍了個照片兒……咱們剛撤。老郭把跟着他一起的人帶去迷巷了，現在還沒出來呢。”

“哦。”明宸反應過來，頓了頓，才問：“他在哪兒？”

“臭不要臉王八蛋？”

“……嗯。”明宸深呼吸。

“等等明哥，我給你發定位！”大鯨愉快地說。

明宸突然想去看看柳茶。

小巷幽深，如果不熟悉的人大概會感覺很恐怖，但明宸習慣了，這種一條道本來就沒幾盞燈還壞了一半的光線，還挺安人心的。

大鯨很實誠，說半筐就是半筐，地上一堆爛蘋果，連那個筐都扣在一邊。

柳茶就靠坐在筐旁邊，不知道是被打暈了還是懵了，頭低着不知道在看什麽。

明宸走過去，發現他的手機掉在前方，他順手撿了起來。

柳茶聽到腳步聲，下意識拿手臂擋住臉。

而後自下而上從縫隙裏看到了明宸，眼睛驚恐地睜大，嘴巴嗫嚅了一下。

明宸扣着帽子，眼睛藏在陰影裏，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明宸……”柳茶帶着哭腔開了口：“你還想怎麽樣……你到底要怎麽樣……”

明宸歪了歪頭，沒想到柳茶開口第一句竟然是這個。

他用蘋果這個道具，就沒想過隐瞞，柳茶肯定會知道是他指使人幹的。他只是沒想到今天就在附近，竟然能來驗收一下成果而已。

不過這個驗收還挺意外的，有種手剛擡起來對面就開始哭了的感覺，讓人啼笑皆非。

“我做什麽了？”明宸好奇問。

柳茶看起來還蠻慘的，坐在一堆垃圾裏，整個人又髒又臭。

大鯨他們的“教訓”肯定不會真的只扔蘋果，挨個三拳兩腳的很正常，但也不會下更重的手。估計顧忌到他的身份，比尋常街頭鬥毆的程度還要更輕一點，柳茶臉上還幹幹淨淨呢。

但就這樣，都把人委屈死了。

“你都已經這麽紅了……”柳茶眼淚瞬間就下來了：“為什麽還不放過我……我做什麽都不對，怎麽都被罵…………”

明宸站着，手從握拳狀漸漸松開來，臉上也不見了半點笑意。

“別裝了。”明宸說：“這兒沒別人。”

柳茶一頓，終于擡起臉。

實話說，明宸一直覺得柳茶跟他一點都不像。何止不像，風格差了有八百裏遠。

柳茶個子不矮，看着絕對有一米八出頭，瘦得顴骨有點明顯，尖下巴，客觀上不帶感情色彩的有點娘。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非要來複制他的路線。

“我做了什麽？”明宸再次問。

柳茶一時沒說出話來。

因為明宸确實什麽也沒做。

就是因為什麽也沒做，才顯得他更可笑，更悲慘。

當初柳茶剛出來碰瓷，西施姐就跟上面開過會，明宸也去了，乖巧表示都聽你們的。一群人開會，開着開着，看着明宸可愛的坐在一旁，思路就總走偏。

最後總監一錘定音，采取了你碰任你碰，我自不理睬的政策。

撕逼這種事本來就有風險，跟low逼吵架，你再有理，也會有不看前因後果的路人覺得你跟他一樣low。

所以柳茶說不出來也是很正常的。

上次那件事，如果不是他之前團綜的事情被點名下架，柳茶也沒機會對他造成實質性傷害。

“說話。”明宸蹲下來，看着柳茶。

“……”柳茶嘴唇動了動，眼裏閃過一點怨恨：“你運氣太好了。”

“？”明宸歪歪頭。

“你有我夢寐以求的一切，這麽多人喜歡你，寵你。”柳茶說。

“你也有粉絲啊。”

“不一樣。”柳茶聲音很低：“他們的喜歡很膚淺。”

明宸簡直要笑出來了：“你自己虛僞，怪粉絲喜歡得膚淺？”

“你就真實嗎？”柳茶那語調充滿怨恨：“單純可愛，竟然還有人信？”

明宸笑了笑：“那就是我的事了。我為了活下去，願意變成這樣，讨好別人，說我谄媚也好賣萌也罷，我願意。”

柳茶：“……”

“心甘情願就不會有怨言，況且我也沒有不開心，別人喜歡的我是什麽樣的，我就是什麽樣的。”明宸又說。

柳茶啞口無言，又把頭低下去：“這次的事，是我技不如人。”

“那你最好記住了。”明宸站起來，覺得挺臭的，不想離太近。突然想起那個八卦，好奇地多了一句嘴：“你那八個哥哥是什麽情況？”

柳茶也撐着地企圖站起來，不料蘋果濕滑，又坐了下去，把自己惡心得夠嗆。

他憋了臉色通紅，站起來以後甩了甩手。

“你看他們今天有人說話了嗎？本來也是通稿瞎寫的。而且你能傍上司延安，我最多也就給李隋唐獻殷勤，還不成功，他把我拉黑了。

柳茶挺不屑地撇了撇嘴：“論當婊子，還是你段位高——”

話音剛落，他就被重重一拳打在胃上。

明宸收回手，看着柳茶彎腰往外吐酸水。

看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你剛剛的話讓我想吐，所以我也讓你感受一下。”

說完他不想再呆下去，轉身朝巷外走。

“明宸！”柳茶嘶啞着喊：“你以為你算什麽！你以為你——”

明宸心口發堵，壓低帽檐，邁開步子狂奔，一刻都不想忍下去。

下一秒，快沖出巷口的時候，他猛地撞到一個人，頓時汗毛都豎起來了。

有人看到了？

有人看到了！

明宸覺得自己手裏要是有刀，估計會當場表演一個割喉，但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這個人很有經驗地箍住手臂。

然後是一道熟悉的令他安心的聲音。

“別動……別哭。”司延安無奈嘆了口氣：“好了，先走，小心被人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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