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情人
次日清晨,段衍歌被京城裏的朋友邀去臨江樓喝酒。他雖然常年呆在天玄山,但每年基本會有一個月在家,加上他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狐朋狗友的也交了不少,段老侯爺對這些倒是不甚在意,男人嘛,多交點朋友沒什麽壞處。
臨江樓依曲江而建,風景極佳且菜品極好,一向是達官貴人最喜歡的聚友之地。段衍歌也是這裏的常客。
只是段衍歌沒有想到,大家酒興正酣之時,他居然又一次看到了白羽。白羽就站在曲江邊的草地上,周圍還有幾個人,都是士子打扮,想來是到此地踏青。
段衍歌立刻沒了繼續喝酒的心思,而那幾個朋友見他興致缺缺便也不再強留,幾人匆匆散了,段衍歌往樓下一瞧,哪裏還有白羽的身影。
起身直接從窗子飛身下去,找了一圈才在遠處的亭子裏看到白羽,原是幾人在一起賞花作詩。段衍歌不懂這些風花雪月的文人事情,只能另找了處地方暗中觀察白羽。
月餘不見,白羽倒是越發清減了些,想來是因為路上奔波所致,不過一襲白衣還是一塵不染,讓人一看就覺得淡雅舒适。
一炷香的功夫過去,白羽終于回頭看到了段衍歌,與同伴匆匆交代了幾句,白羽立刻找了過來。
“怎麽到京城來了?”白羽剛過來,段衍歌便開口問道。
白羽笑了笑:“堂兄婚事結束後我接到了以前與我同時參加會試,如今已金榜題名的朋友的邀約。故而來了京城赴約。”
“還是很遺憾是不是?”
“是啊。”白羽嘆了口氣,擡頭往天上看去,碧藍的天空是所有鳥兒都想要飛翔的地方,而朝廷,就是所有士子想要各盡其才,實現宏圖抱負之處:“此次一過,便又是三年。可人生哪裏來的那麽多三年呢。如今我已及冠一年有餘,嬸嬸也在為我打聽婚事,三年後,我放棄科考也說不定。”
一聽到打聽婚事幾個字,段衍歌本能的頭皮發麻,随即又想起了段老爺子以及他“費盡心力”招來的填房丫頭清荷。
“段兄?”白羽見段衍歌走神,出聲提醒了一句。
段衍歌回過神來,苦着臉對白羽道:“小白,我爹已經在對我進行逼婚了。”
白羽疑惑,段衍歌将事情從頭到尾的敘述了一遍,當然,有了些添油加醋的成分,但白羽還是深信不疑。
“真是單純呢,”段衍歌心裏暗想,當然,他是不會想到日後要被這句話打臉無數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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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為了讓我爹消了這個心思,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什麽忙?”
“跟我回家”,段衍歌道:“然後裝的親密一些,但也不要太親密,就是讓我爹隐隐約約覺得我們在一起就好。”
白羽睜大了雙眼,顯得無辜之極:“那你為何不找個女孩子啊。”
“找個女孩子?”段衍歌無奈道:“找個女孩子我爹立刻立刻就能找人算好日子,布置房子,就等着讓我給他抱孫子。”
其實段衍歌也沒有想到,大靖的民風竟然如此開放。在他的印象裏,封/建社會的女性地位都是極低的。尤其是在程朱理學成為儒學主流之後這種現象就更加的明顯。無論是民間女子還是大家閨秀,只要沒有成親都不能直接露面。
但是這裏的女性,居然可以直接上街,而且民衆思想裏還允許自由戀愛,自由婚姻,只要不做的出格就好。
與此相符的就是大家對同性戀情的看法,在這裏,很多人都認為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同性戀愛與男女戀愛并無不同。所以大靖的同性婚姻很多,并且辦婚事的規模也不比異性成親差。
而問題就出在子嗣之上,一家若是有幾個男丁,其中有人與同性成親倒也合乎常理。可段家三代單傳,怎麽着也得留後。段老爺子若知道他有斷袖分桃之心,恐怕也是要他先找了女人留下血脈後再和心愛之人成婚。
但這麽做,不論是對段衍歌還是對那女子都不公平,而對生下的小孩就更加殘忍。縱然段家可以給他錦衣玉食,可以給他無尚榮華,但終究彌補不了爹娘毫無感情的遺憾。
“我只是想慢慢的讓我爹知道這件事情,免得一時對他打擊太大。”
白羽見段衍歌實在可憐,最後終于點了點頭同意。兩人一同商量了說辭,白羽便同幾位同伴告辭,随着段衍歌回了侯府。
此時,段老爺子正在涼亭裏喝茶,看到兒子回來連忙招手讓他過來。
段衍歌帶着白羽走到了涼亭前,段老侯爺的目光細細打量了一番白羽。
白羽輕輕一笑,微微彎下腰:“晚輩白羽,見過靖遠侯。”
段衍歌看他說完立刻跟上:“爹,這是我的一位好友,到京城來趕考,無奈事有不測,被耽誤了考試,如今滞留京城,我便邀他來府。”
段老爺子點了點頭,目光又轉向了白羽:“好氣質,想來定是能金榜題名之人。”
雖知道段老爺子只是面上的贊賞,白羽還是笑着搖了搖頭:“侯爺謬贊。”
段衍歌道:“爹,我就将白羽安排在我院子裏了。”
段老侯爺皺了皺眉頭:“家裏客房那麽多,你院子小,何必委屈了客人。”
段衍歌聞言朝白羽使了個眼色,白羽反應過來立刻道:“晚輩與段兄一向相談甚歡,一度有相見恨晚之感。可惜我二人分別有了一段時日,如今有緣再次相見,定是要好好把酒言歡。”
段老侯爺點了點頭,算是答允,段衍歌和白羽向老爺子告別後,便攜手離開了涼亭,只留下段老侯爺狐疑的看着兩人離去的方向,不斷的皺着眉頭。
待得離開段老侯爺的視線,白羽立即放開了段衍歌的手,段衍歌也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段衍歌的院子離涼亭不遠,兩人很快就到了院口,白羽擡頭一看,只見院門上懸着一張牌匾,上書“行歌別院”。
白羽看着上面遒勁有力,鐵畫銀鈎一般的字不禁驚嘆了一句:“好字!”
段衍歌将玉扇在手中拍了拍:“猜猜是誰寫的?”
白羽偏着頭,眯着眼睛看了看段衍歌,一臉不相信:“是你寫的?”
段衍歌卻不回答:“知道行歌是什麽意思嗎?”
白羽低頭想了想:“衍字去掉中間水便是。”
“挺聰明啊,我娘本給我起名行歌,後來有位先生說我五行缺水,所以就将‘行’改成了‘衍’。這字啊,是我娘親所書。”
這次白羽才真是驚得睜大了雙眼:“這樣的字,竟然出自于女子之手。”
“我娘大家閨秀,琴棋書畫樣樣皆通,尤其是書,當年可是京城一絕。”段衍歌無不自豪的道。
“可行歌一詞寓意似乎并不好呢?”
“何以見得?”
白羽道:“‘行歌每負薪,聽者勿沾巾’,行歌有邊走邊抽泣之義,何謂好意?”
段衍歌輕輕笑了笑:“娘她大概是希望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快意江湖,樂得逍遙吧。”
兩人還站在門口讨論門匾上的字,那邊西閣裏的清荷卻走了出來。看到段衍歌後盈盈一拜,算是施禮。她不好直接問白羽姓名,只能對他福了福身。
白羽點了點頭算是回禮,随後便同段衍歌一起進了房間。
段衍歌卧房很大,分為了內間和外間,外間裏竟有一處樓梯通往樓上。樓上是兩間卧房,還有一間茶水間,從茶水間的窗子裏看出去,可以看到整個侯府最漂亮的風景。
只見遠處青山有瀑布飛瀉而下,近處水上有九曲玉橋相連,水中錦鯉游魚,荷葉田田。
“沒想到還有此間風景”,白羽笑着道:“你這院子還真是充滿了驚喜。”
“月上中天時會更漂亮。”
“那便拭目以待了。”白羽笑道。
段衍歌點了點頭,用折扇指了指靠邊的那間卧房:“今晚你便睡在那間。”
白羽蹙眉:“客房即可,何必上樓。”
段衍歌卻湊到白羽耳邊輕輕道:“看到今日那個女子了嗎?”
白羽點了點頭:“那便是段老侯爺為你尋得填房丫頭。”
“對。”
“還真是生了一副好相貌,也不辱沒段小侯爺容貌。”
段衍歌卻避而不答,轉了話題:“我爹定會叫人盯着我,你與我同住閣樓,自然能引得他懷疑,這不就是我們的目的嗎?”
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白羽點頭同意,便與段衍歌一同坐在茶間裏品茶賞景,倒是閑适安逸。
“這般惬意的生活,你還真是會享受。”
段衍歌搖了搖扇子,笑得漫不經心:“我有的是錢用來消遣,為何不用?”
這是白羽第一次聽到段衍歌這麽說話,往日的他總是謙遜有禮,和善可親,哪像今日這話,若叫人聽了去,豈不是要說一句炫耀賣弄?但白羽下意識的覺得,段衍歌本來就是這個樣子的。
所有都是僞裝,就像自己現在一樣。
兩人許久不見,談論的話題不少,轉眼間就已經到了酉時,段老爺子打發了下人過來叫他們去側廳用晚飯。
飯桌上,段老侯爺幾乎被這兩人奇妙的相處方式閃瞎了眼。
作者有話要說: 周末好!(●'?'●)有小天使猜錯啦,清荷不是教主哦。
預告一下,下一更,淩晨兩點。
嗯,我是夜貓子型的。現在習慣兩點多睡,早一點睡就睡不着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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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歌每負薪,聽者勿沾巾”一句出自于清代孫枝蔚《貧士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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