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懊惱
摔門出去以後的魯德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回到家裏的。
他把家裏櫃中的酒都給拿了出來,喝到最後胃痛他也不想停下。
窗外夜色依舊深沉,從高處往下眺望,一片片由霓虹燈拼湊而成的城市風景絢爛奪目。
燈光綿長風光迤逦,魯德培卻覺得遍體生涼。
酒精侵蝕着他的胃,痛得他腦袋發暈,香煙中的尼古丁又讓他喉頭發苦,忍不住咳嗽出聲。
酒精在體內慢慢揮發,從胃蔓延到血管,順着血液一點點地走遍了全身的每一根神經,甚至到最後,他似乎覺得自己的皮膚都在酒精中浸泡着——然後,他睡着了。
他做了一個夢。
還是在那個熟悉的屋子,而他懷裏擁抱着一個人,這讓他的身體不再冰冷。
他們以一種最親密的姿态四肢交纏着,呼吸也慢慢融在一起,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每一個毛孔都在叫嚣着顫抖着,然後慢慢舒展開來。
極度歡愉的感覺将他整個淹沒,而他猛地睜開眼,眼前卻是一片刺眼的光。
這裏除了他自己,沒有別人了。
魯德培安靜地躺在床上,沒有關緊的窗戶還在透着風,嗚嗚響着。風大概是吹了一夜,而他累得手指頭都不想擡起來,只覺得渾身酸痛。
他重新閉上眼,喉頭顫動——
即便是知道了自己與對方的關系,可是這又有什麽用?他的腦中依舊滿滿裝的都是那個人,甚至連做夢都在想。
他覺得自己簡直罪無可恕。
昏昏沉沉睡了好久,單是看着外頭的陽光,他卻有些分不清現在究竟是清晨還是黃昏。酒精的作用還沒下去,吹了一夜冷風的身體格外沉重,實在是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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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動了動手指,想坐起來,但是腹中突然傳來一股反胃的感覺讓他難受得不得了,他跌跌撞撞地翻身下床,沖到衛生間去大吐特吐。
殘餘的酒水湧出,他還是沒有覺得輕松一些,反而因為胃裏吐得空蕩蕩,疼痛的感覺又加重了幾分。
魯德培靠在牆邊坐着,他曲腿仰頭,習慣性地就去兜裏摸煙,但是摸出來的只是一個已經被清空的煙盒。
他将煙盒重重摔向對面的牆壁,有些煩躁地抓了把頭發。胃裏的絞痛讓他額角滲出一層薄汗,太陽穴也在突突跳着,身體與精神上的雙重折磨搞得他想殺人。
他坐在那發了會兒呆,瞳孔中空落落的沒有一點光彩,冰涼的空氣在四下游動,窒息感無處不在。
他閉上眼,放空了大腦,任由思緒翻飛,正頭痛的時候,卻又聽見門口有人輕輕地在敲門——
那敲門聲似乎帶着點遲疑的味道,放得很輕,就好像來人也正在猶豫要不要和他見面似的。
魯德培抿嘴,暴躁地反手捶了一把牆壁,堅硬的牆壁将力度反到他拳頭上,但他不在乎。
現在即使再多一種疼痛也無所謂了,他覺得自己幾乎已經支離破碎。
單是站起來這一個動作就用掉了魯德培大半力氣,等到他走到門邊的時候,他幾乎已經快要撐不住了。
疲憊感沉重到馬上就要将他擊垮,而當他打開門,看到來人的時候,他手撐着牆,指尖有些不受控制地在哆嗦。
“你怎麽來了?”
華港生的臉色依舊很不好看,可是不管再怎麽難看,也比不過此時渾身難受的魯德培難看。
他的目光帶着試探,在魯德培身旁一掃而過,沒敢同對方對視,所以也沒看到對方蒼白發青的臉色。
“我有些事想同你講。”他輕聲說。
魯德培不由自主上前一步,但是腦中一直繃着的那根弦卻讓他及時剎住了腳步。
他還沒有忘記昨晚上聽到的話——
這是他哥哥,他們身上流着的血液有一半和對方相同。
“你又來關心我?”他輕聲問了一句,語氣情不自禁就帶上了些許的期待。
可是他問出這句話以後又覺得不對,于是幹脆擡起下巴,擺出一副高傲的姿态瞧着對方補救道:“但我同你還有什麽好講?”
“你是覺得我可笑還是可憐?我可是能跟自己親兄弟上床的人,你就不怕我再對你下手?”他越說,臉上的顏色就越發蒼白。
如同自虐一般。
魯德培的語氣刻薄,滿臉都是嘲諷的笑容,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往誰的心口捅刀,甚至連他自己都想不明白為什麽要說這樣傷人的話。
但他還是說了,并且說得十分痛快,因為他在看見那張給他帶來過溫暖又讓他陷入痛苦糾結中的臉時,依舊想要去再靠近一些。
可是在想明白之前,他不能。
更不敢。
“我同你無話可講,上床的話倒還可以考慮考慮。”
說完,他刻意冷笑一聲,腳步往後退去,砰地一下将門重新關上。
門剛一關上,他便瞬間失去了所有力氣,整個人順着門板跌坐在地。
他曲着腿,把自己的臉深深埋進臂彎中,身材高大的男人此刻把自己幾乎要團成一團,然後蓋住了面上的所有表情。
……即使屋子裏除了他外再無他人,但他依舊不願讓自己這副脆弱的模樣暴露在空氣中。
一門之隔。
被擋在外頭的華港生悄悄握拳,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胸口中盈滿的怒火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沖着誰去的,也許也有他自己的份。
見這一面已經是他鼓起了全部的勇氣才會來到這裏,他實在是沒有更多的勇氣再來一次。
所以直到最後,他還是沒能再次敲開面前這扇緊閉的房門,更沒有把原本已經準備好的那些說辭講出口。
華港生垂眼,呆呆地盯着平滑的地面看了會兒,好不容易等到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以後,又無聲嘆息。
“傻仔。”
他低聲念,仿若自嘲一般輕笑,擡腿搖搖晃晃地順着來路往回走。
然後便不再回頭。
作者有話說:
開始xjb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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