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鈴铛一路沿着山路清響。
孟谯耳朵靈的好像是狗耳朵,立馬跑出去看,果然看見穿着校服的小師弟一路騎車上了山。
孟谯便蹦出去等在門前,一直到小師弟騎到門口跳下車的瞬間他便去恰好接了。
小師弟不管車了人飛奔進道觀,孟谯在後面幫他把車拎進道觀高高的門欄。
吳穹也是剛剛出去掙功德回來不久,剛沖了個澡打算窩到炕上打幾把游戲放松一下,就看見門外飛奔進來的祁烈。
“等等等等......”
話沒說完就被撲了個正着。
小徒弟還跟小時候一模一樣,見面第一件事一定是要往他身上撲,小不點兒的時候只能夠抱他的腿,大一點兒了就往他懷裏鑽,今年已經十六歲,個頭兒已經跟他齊平了,一見面則是直接摟他的脖子。
“好了好了好了,”吳穹被他勒地喘不過氣:“說過多少次了,不要摟摟抱抱,你都多大了。”
從小養了這麽個小東西,他多年來從不與人貼身接觸的習慣也都被逼着改掉了。
祁烈卻還是用力摟了他好一會兒才松手,神色間卻仍是興高采烈:“師父我們放假了!”
吳穹晃了晃被他摟得酸麻的脖子,道:“知道了,一個月前就開始說了。”
一眨眼小東西長成大東西,今年初中畢業,暑假過後就上高中。
吳穹妄渡萬年歲月,但是從來沒有像這十六年過得像個人樣兒,知道小孩子幾歲上幼兒園,幾歲上小學,幾歲上初中,甚至還知道小孩子幾歲換牙幾歲抽個子。
就好像年前你見他的時候他還是個小不點兒,眨個眼睛的功夫他已經要比你還要高了。
對于他這種一萬年都不變樣,不吃不喝也能活個千萬年的老東西來說,是非常神奇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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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你說等我放假就帶我出去玩兒是真的嗎?”祁烈湊到吳穹身邊一臉期待地問道。
“是啊!”吳穹回答。
這幾年間祁烈的修為雖然不見進步,但魂魄已經安養得很是結實,他一直擔憂的心口印記雖然一直再沒什麽動靜,但總是個隐患。
吳穹便又趁着祁烈在他這裏睡着的時候探了幾次碎魂的下落。
不久前的那一次探查出了結果。
“不過不是帶你去玩兒,是帶你去找你的碎魂,不是什麽好地方的,別抱有太大期望。”吳穹提前給他潑了冷水,省的他到時候失望。
祁烈卻半點兒不覺得會失望或者是怎樣,他心裏超級興奮超級期待,這可是他第一次跟師父出遠門。
小少爺鞋一蹬高興地上炕打了幾個滾兒。
吳穹也被他這樣青春活力的樣子感染,嘴角不自覺地勾起,笑着問:“就這麽高興?跟你爸媽說好了沒有?”
“說好了,随時都能出發。”祁烈又一骨碌骨碌到吳穹身旁,腦袋拱着他的腰說道。
吳穹被他拱得腰眼癢癢的,說:“你不回家陪陪你爸媽幾天?”
祁烈又坐起來跟他肩并肩,簡直像一條精力旺盛的大狗,一會兒都不肯歇着。
“等我回來再陪,上學的時候不是每天都回家嘛!”好不容易放假了,他真地想每天都陪着師父,一步都不離開。
吳穹只好不說啥了,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小東西怎麽就這麽黏自己?難道是封紋的作用?又或是命魂之線的牽引?
他沒研究過這方面的問題。
“餓了吧,讓你大師兄給你做飯吃。”吳穹說着扒拉了祁烈一下讓他上一邊呆着,他半靠在了炕頭上點開了游戲。
祁烈讓了一下之後掉了個方向,繼續挨着吳穹半躺下:“我還不餓,陪你玩兩把?”
吳穹想了一下徒弟越來越精湛的技術道:“行啊,來吧!”
這小徒弟修行不咋滴,但其他方面都還是很可以的。
做為一個正常的人族來說,他這些聰明才智也算是足夠了。
等待游戲開始的空檔裏,祁烈又往他身邊蹭了蹭。
“啧!”吳穹不耐煩了:“還讓我說一遍,都多大了?”
想了一下他命令道:“晚上睡覺自己找個屋,別再跟我睡一起。”
他們道觀啥都缺就不缺空屋。
祁烈不說好也不說不好,狡猾地選擇不吭聲,然後等臨睡前往師父被窩裏一躺......
反正師父只會嘴上斥責,并不會真地把自己扔出去的。
這樣子的情形又不是一次兩次了。
果然,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吳穹上炕了才想起來要趕祁烈自己找屋睡,轉頭一看祁烈已經裹好被子閉上眼睛了,一想,還是算了,再容他一個晚上!
熄燈,入眠。
不一會兒,小徒弟就蹭了過來,還是像小時候那樣往他懷裏鑽。
這麽大了吳穹怎麽可能再讓他鑽,三拳兩腳踢到一旁。
老實了一會兒那小子就又過來。
繼續踹。
這麽一來二去,最後鬧騰地睡意上湧,吳穹便也懶得踹,迷迷糊糊睡過去。
半睡半醒間,他覺得孩子這麽大了還這麽靠着他睡不太合适。
具體是哪裏不合适,他又想不太起來。
早上一睜眼,終于想起來哪裏不合适了。
自己被摟在小徒弟的懷裏,一個東西頂着自己了。
吳道長“蹭”的一下坐起來,掀開被子就下了炕。
這就是他喵的不合适的地方。
正做美夢的祁烈懷抱落空,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師父不見了......
吳穹一肚子郁悶地跑到井沿邊捧水洗臉。
冷靜了好半天才低頭去看自己的那個地方。
誰能想象,這裏有一只活了一萬多年的童子雞?
本來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畢竟修真一道,有專門修清心道戒欲戒癡的,雖然只是十分稀少的一個分支但也不是沒有。
不過問題的關鍵是,吳穹他修的不是清心道。
他是被逼的。
從前剛成魔的時候心高氣盛,誰都看不上眼。
後來被封吾聖主打服了,心氣蔫了也沒心思想這些東西。
再後來就被封紋封住了。
是真的封住了。
不準打架不準為惡不準罵人說髒話要做好事積功德,最離譜的是......不能動淫邪。
不止對別人不能動,就連自己都不能動。
只能與自己心心相印的人動。
尼瑪!他這幅德行,上哪兒去找心心相印之人??
吳穹真是越想越憋屈。
用現在的話說,封吾怕不是個變态。
自己死了一幹二淨,讓活着的人不準這不準那,他怎麽管得那麽寬?
祁烈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出來跟師父道早安,誰知卻換來一個大白眼。
祁小少爺:“......?”
拉住過來打水做早餐的孟谯,祁烈問:“你惹師父生氣了?”
大師兄一臉“聽不懂你在說什麽”的表情。
祁少爺心想也是,這木頭怎麽可能惹到師父呢?
那也就是他了。
關鍵……他幹什麽了?
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的祁少爺低聲下氣地跟在師父身後出發上了路。
咱也不敢問,咱也不敢說。
小少爺一路做起了縮頭烏龜,只求師父大發慈悲,氣頭過去能就給張好臉看。
晚上露宿的時候他更是連提都不敢提要貼着師父睡的事情。
生怕一不小心惹惱了師父再給他罵個狗血淋頭。
終于,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師父他老人家的氣消了。
入目處,一片荒涼,枯樹老鴉,水坑四布,兩邊各一座光禿禿的筆直山峰聳立,右邊那座山峰上刻着血紅的四個大字:
凼域鬼窟
吳穹語聲格外的深沉,滿含着滄桑。
他說:“這是我出生長大的地方。”
“這裏,曾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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