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趙四海是個身材魁梧的漢子, 眉目英挺, 倒是并不如陳言一開始所想象的那般粗犷。只是他那一雙眼打量人的時候,總給人一種高傲的感覺, 這讓陳言十分不喜歡。

此時見他皮笑肉不笑的說出這話, 更給人以輕佻之感。

“趙老大。”

李茂山不着痕跡的擋住了趙四海肆無忌憚的目光,客氣的稱呼了一聲。

“小子。”趙四海眯着眼收回打量,“要是來賭錢的,就進去吧,今兒個還早, 客人倒是不多,有你們的空位子。”

他側了側身,語氣還算客氣,全然沒有那日的嚣張跋扈之态。

陳言拉了拉李茂山的衣袖, 上前幾步,說道:“趙老大, 我們今日是有些事情想找你了解了解, 不知你是否有空?”

趙四海恍然道:“原來不是來賭錢, 而是特地來找我的啊。”

“老大, 這小子不就是給那家食鋪送菜的嘛, 他們還能有什麽事可以找您。”身旁一個漢子湊到趙四海身邊嘀咕着提醒。

“怎麽,你們是想要來給那個呂老板求情的不成?”

趙四海斜睨着面前的兩個人, 語氣冷然。

“不,呂老板并不會做出這等事。我們只是覺得趙老大的兄弟死因可疑,想要了解一下是否有疏漏之處, 也免得冤枉了呂老板等人。”陳言解釋道。

“冤枉?”趙四海定定的看着陳言,“小哥兒長得倒是不錯,就是這個腦袋瓜子想事情太簡單了些。”

他點了點腦袋,又說道:“我兄弟要不是吃了他們的東西,能這麽一命嗚呼嗎?想我那兄弟也是可憐,平日裏也就貪嘴了些,聽了賭坊裏的客人說起哪有好吃的,就去嘗嘗味。這一嘗還給搭上了一條命。現在倒好,你們是想說他自己找死,還把罪怪在無辜人身上?”

陳言張了張嘴,還未開口,又被趙四海搶着說道:“這事我也不怪其他,既然交給了衙門來處理,你們也別想做些有的沒的,老老實實回去等衙門的判決吧。”

趙四海擺擺手,轉身回賭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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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老大。”陳言沖上去喊道,見對方停下腳步,他急急說道:“既然你這麽說,那我是否不用擔心你在背後使些小手段?”

這種被人質疑的話語令趙四海眼神一冷。

“小哥兒這話是何意思?”他盯着陳言,質問道:“你莫不是以為我是故意找茬,想要陷害那個小老頭?”

陳言立在原地,沉默不語。

“呵!”趙四海冷笑一聲,“我趙四海要想弄死一個人,還用不着這麽麻煩。這件事要真是我兄弟自己的原因致死,那我也不會為難呂老板。要真是因為吃了呂家食鋪的菜肴導致的死亡,那麽,你們都不會有舒坦日子過。”

他冷冷的抛下這句話,帶着手下人回了賭坊。

李茂山見陳言怔怔的站在原地,上前搭上他的肩,“回去吧。”

陳言擡頭望着他,眼中帶着些茫然,“我剛剛是不是說的太沖動?”他想到剛剛趙四海回頭前打在自己身上那個冷酷無情的眼神,忍不住戰栗了一下。

“不會。至少你也看得出他并沒有買通衙門的人,這樣你也不用一直擔心呂老板他們會被人陷害。”李茂山安慰着,拉着陳言往回走。

“但是我又怕仵作驗出來并不是呂老板的問題,到時候趙四海會不會把責任依舊推到呂老板身上。”陳言總是忍不住将事情往壞處想,他覺得自己有些魔怔了。

“你別想太多。”李茂山立住身,看着陳言那略帶迷茫的神情,撫了撫他的面頰,說道:“衙門也不好随便冤枉人。要真是冤枉了人,我們到時候再想辦法,現在也不能一切還未定論,自己先慌了神。”

“嗯。”陳言點點頭,“那我們先回去。”

離開前,他又回頭看了一眼四海賭坊,只希望一切并不是自己所思慮過度。

兩人并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呂家食鋪。

因為老板跟店員都被衙門的人抓走了,呂家食鋪外面有一些尚未知曉情況的食客過來用餐。一見食鋪大門緊閉,他們還找人詢問了一下。

得知食鋪吃死了人,都吓得不輕。

原本的好心情被這事一吓,都紛紛跑了。

陳言與李茂山回到食鋪,看着周圍幾個店鋪的人對着食鋪指指點點,雖有些憤慨,卻也無法言說。

周叔看到兩人回來,立刻過來詢問:“怎麽樣?衙門那邊情況如何?”

“仵作還在驗屍,暫時沒有結果。”

李茂山讓陳言坐下,給他倒了碗水,這才回答了周叔的話。

周叔見陳言捧着碗,沉默不語,只得問李茂山:“那有說什麽時候能出結果嗎?”

“沒有。”李茂山搖搖頭。

周叔嘆了聲氣:“唉,那也只能等了。”

陳言擔心了數日,吃不好也睡不好。

等到衙門出結果,判定呂老板等人無罪的時候,他才得以松了口氣,卻也因此神經繃得太緊,一下子病倒了。

等他病好之後,呂老板等人早已經被釋放,回了食鋪。

只是經過這件事,呂老板也憔悴了許多。本就年歲不小的他,同樣小病了一場。

四海賭坊的那個小少年的死因說起來也只能怪他嘴饞。

原本這少年身體就不能算太好,又因為貪嘴,那日從呂家食鋪吃了飯回去,晚上又偷偷飲酒。

這平日裏飲酒倒是無礙,偏偏那日他在呂家食鋪喝了一碗蘑菇湯,兩者一中和,好巧不巧就引起了中毒。

雖然毒素并不厲害,卻也導致他身體不适,這才有了趙四海找呂老板的麻煩。

那日大夫也沒想到是因為喝酒引起的中毒,只是給他開了些藥。吃了藥,少年覺得身體舒服了許多,夜半又偷偷喝了酒,這才導致病未完全好,卻又再度引發中毒,嗚呼哀哉。

這樣的結果自然讓人唏噓不已。

陳言卻狠狠訓斥了小辛一頓,因為這些蘑菇是他購買來的野山菇。

小辛為此也得了其他人的冷眼,要不是因為他,哪裏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一場牢獄之災雖說有驚無險,但也讓一幫子年輕人心驚膽戰了許多日。

同時,也導致很長一段時間內,食鋪的生意慘淡無人顧。

“言哥兒。”

這一日,食鋪內并無幾個客人,幾個店員都十分清閑。

小辛找到後廚,見陳言正在颠勺做菜,他磨蹭了許久,才終于開口喚道。

陳言瞥了他一眼,繼續手上的動作,并問道:“何事?”

他知曉這幾日其他人有意無意的疏遠了小辛,這讓一向活潑的人很不适應。陳言有注意到小辛他悶悶不樂了幾日,卻沒想到他會突然找自己。

“言哥兒,那件事是我不對,但是我也沒想到那些野山菇會有毒。”小辛哭喪着臉,“現在大家都不搭理我,我覺得好難過。”

陳言并未接話,而是将鍋裏的螺絲炒好,裝盤。

“嘗嘗。”

他拿了雙筷子遞給小辛。

小辛怔愣了一下,慢吞吞接過筷子,有些不滿道:“言哥兒,我沒心情吃螺絲。”

陳言自己又取了一雙筷子,拿了個新盤子用來盛放螺絲殼。他搬了個小板凳,坐着安靜的吃起了螺絲。

廚房裏此時就他們兩人,陳言專心嘬着螺絲,不一會兒就吃了一小攤螺絲殼。

小辛捏着筷子,對于他那不理睬自己的态度感覺心裏十分難受。

陳言吃了小半盤,才停下。

“小辛。”他開口叫道。

小辛正沉浸在心塞難受的情緒裏,一下子并未回神,陳言只得喚了幾遍。

“這次的事情大家并沒有怪你,只不過大家同樣心情低落。畢竟無論誰無緣無故進了一趟牢獄都不會有好心情。等再過幾日,大家緩過神來,他們也就不會介懷此事了。”

陳言招呼他吃螺絲,而小辛怔怔看着陳言,許久才開口道:“我知道這次是我的錯,大家不搭理我也是正常。我只是心裏難受,想要找個人傾訴一下。言哥兒,大家真的會重新接納我嗎?”

陳言嘬着螺絲,回答道:“自然。”

“那今天我給他們做一頓飯菜,當是我的賠罪,你看如何?”小辛滿懷希冀的看着陳言,他只是個小幫工,并沒有機會掌廚。

只是陳言平日裏也會教他一些常識,他偶爾也偷偷學着做了幾回菜。

不難吃,也好吃不到哪去。

“行啊,正好今天也沒什麽生意,那你就來露一手給大家瞧瞧。”陳言笑着說道,話鋒一轉:“不過,你得先幫我解決了這盤炒螺絲才行。”

畢竟都是年輕人,即使心裏有怨氣,在小辛不辭辛苦的一頓豐盛的晚飯下,大家也消了怨氣。

李茂山來接陳言的時候,大堂裏那群年輕人還在嬉笑着吃飯。

他未見到陳言的身影,只得找了個人詢問。

被問的人想了想,說道:“言哥兒啊,老板貌似有事把他叫走了。”

小辛見這幫人只顧着吃,只得放下筷子,對李茂山說道: “大山哥,他們在後院,我幫你去喊一聲吧。”

後院。

呂老板給陳言倒了一杯茶,茶倒是好茶,只是陳言一連被灌了兩杯茶也不見呂老板開口,只得阻止了他倒第三杯。

“呂老板,你喊我過來有何事?一會山哥該來接我回去了。”

陳言提醒了一句,此時時間不早了。

呂老板給自己重新倒了一杯,喝下。

清了清嗓子,他才徐徐開口說道:“言哥兒啊,我有個提議不知你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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