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動心

彷州作為省會城市,一直是比較發達的,十幾年前,當和春跟曲景明還是對世界充滿好奇的小屁孩兒時,他們一有空就會跑出來大街小巷瞎溜達,漫無目的,也不思考意義,最大的快樂是找到好吃的。只可惜這樣“有空”的時間總是不多,所以他們每一次溜達都力圖走到更多地方,不然就感覺虧了。

這座城市在他們眼裏,跟在官方宣傳片裏是不一樣的。那些标志性的建築、景點,都入不了他們的眼,他們一湊在一起,興趣就在于曾經的大街小巷有什麽變化,還有沒有他們惦記的小店。

和春想起曲景明前幾天跟他感慨過“彷州變化真大”,就有意讓他看看那些依舊保持老樣子的地方。他開車晃了一圈,停在一條小巷口,巷子不長,從這頭就能看到那頭,快十點了,還很熱鬧,店家的桌子都露天擺放,掌勺的直接在門口炒菜,小吃香味飄散四溢。

車停在巷口,他們走進去,随便挑了一家。菜單也不用看,和春瞄了一眼店家門口那張桌子上擺着的東西,就知道今晚有什麽了,然後回頭看曲景明。

“我随便。”曲景明很好打發地找了位置坐下。

和春“哦”一聲,一二三地點了一堆,又自主從冰箱裏拿了瓶啤酒,自己動手撬開,拎着兩個一次性塑料杯過來了。這裏每個細節都寫着“不健康”,但每一家都還是熱鬧非凡。和春回來坐下,突然想起,曲景明現在是醫生了……醫生都是反對這些的。

他撓撓後腦:“這個點了,也不知道別的地方有什麽好吃,這種髒亂差的地方就最方便了。你湊合湊合吧。”

曲景明給他遞了一雙筷子,主動倒酒:“我沒在意,我也不是沒吃過這些東西。”

和春嘿嘿笑笑,跟他碰杯,然後仰頭一口氣把杯裏的啤酒當水喝了,喝完發現曲景明盯着自己,心裏突然就莫名一虛:“怎麽了?”

曲景明:“空腹喝冰啤酒對胃不好。”

哦。和春從中品出幾分關心,不由自主覺得喜滋滋的。有酒下肚,人便放輕松了,也不管曲景明愛不愛聽,就眉飛色舞侃侃而談起來。

“我和阿杠曾經想把這裏收了,改造一番,造點特色,造成景點,但他們不願意,覺得我們改造了以後就要統一營業時間,還收管理費,妨礙他們想打麻将打麻将,想開張開張。”他說完,放下酒瓶,對曲景明慨嘆,“以前我也想像他們一樣啊,怎麽就混成現在這樣子了?”

這種慨嘆都不是真心的,曲景明聽了,笑笑,沒搭他的腔。

和春看他很敷衍,反思了一下,覺得自己太以自我為中心了,怎麽能上來就吹自己,這做派,俗!

于是,他不俗地換了個話題:“你怎麽想着去當醫生了?你數學那麽好,我以為你會專門搞數學研究,至少也會去搞金融吧?”

聞言,曲景明擡眼看了看他,沉默了片刻,道:“我的監護人原來有個女兒,比我小一點,但是她得了腎衰竭,我在紐約的時候,她幫助我很多,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很想治好她……至少也想知道她的病到底是怎麽回事,後來申請學校的時候,就申請了一個醫學院的,被錄取了,就去了。”

和春看着他:“後來呢?”

曲景明垂下眼眸,轉動手裏的啤酒杯:“我大學念到第二年,她死了,我的監護人就去周游全球了,我也沒再回過他們家。”

和春抿抿唇,停頓了一會兒,這時他點的炒田螺炒雞肉炒米粉都送了上來,他将其中一盤米粉推給過去給曲景明。

“謝謝。”曲景明習慣性道。

和春聽了,心裏很不舒服地梗了一下,對這份客氣很不滿意,他撇撇嘴,繼續剛才的話題:“她叫什麽名字,是個怎樣的人?”

曲景明:“她有個中文名,是我教了她一點中文之後,她自己起的,叫林鹿,林間麋鹿的意思,她的故鄉是盛傳向林間麋鹿就可以願望成真的。她這個人……很有趣。”

和春點點頭,想着聽聽這小姑娘到底有什麽有趣的——他憑着那點神出鬼沒發揮作用的直覺,判斷出這個林鹿在曲景明心裏占有非凡的地位,作為一個連大鵝都嫉妒過的少年,他現在也沒有大方到哪裏去,因此對這個小姑娘有點酸溜溜的審視心态。

然而,曲景明似乎沒有了下文。和春一着急,擡眼看過去,主動追問:“她有多有趣?”

曲景明似乎沒有察覺和春的小家子氣的心思,皺了皺眉,認認真真地想了想這個問題,勉強回答出一個點:“她有點奇怪。平時她還是挺開朗的,愛笑愛玩,喜歡帶我認識她的朋友,但在家裏,就經常神經質。比如,她種了兩盆含羞草,每次含羞草葉子閉上了,她就跟含羞草講道理,讓它展開葉子,是很認真的那種……她真心覺得講道理能講通一棵植物。”

和春:“是不是因為她生病的緣故,長期生病的人心理總是會有點壓抑的,有點異常的行為不奇怪。”

曲景明微微颔首:“也許是吧。”

和春偷偷看他的表情,試圖從中窺探到一絲他內心波動的端倪,好判斷這個女孩兒在曲景明心裏到底是個什麽地位。可曲景明吃得很認真,看起來也沒有繼續展開講她的打算,憋得他抓心撓肝的。

他們又斷斷續續閑聊,曲景明過去十二年,大部分時間都在校園裏,似乎乏善可陳,他吐露的也都是一些校園裏的事情,和春細細聽下來,捋了又捋,沒發現除了林鹿,還有什麽值得注意的存在,心下很是滿意。

和春則說起家裏的這些年,和容有了孩子以後怎麽變化了,陳老太大病小病時常驚險吓人又平安渡過,還有他的工作和盛豐集團,說到後來,借着微微的酒勁兒拍了拍桌,說:“過了三十歲我就搞獨立,再造一個盛豐!”

曲景明笑笑地看着他,點點頭,稱好,可是眼睛裏一點誠意都沒有,一句“好”說得像大人聽到小孩子說将來要當科學家,搞得和春好沒有成就感,盯着他問:“你過了三十歲,想幹什麽?”

曲景明輕輕“嗯”了一聲,回看他:“我三十歲以後……想幫你保持體力吧。”

和春一噎,差點讓炒米粉卡了喉嚨。

曲景明端起杯子,晃了晃裏面的啤酒:“比如這種沒有意義的酒,有我在,你就不能喝了。”他目光坦蕩蕩地看過來,好像剛才那句話就純粹是在談健康養生問題,把和春那被砸歪的思路生生拽回了正人君子的軌道上。

和春暗自順了順氣,雖然自覺是給自己挖了個坑跳,但收獲一把砂糖,他掂量了一番,心理也就喜滋滋地平衡了。

一頓飯吃完,就過了十點。曲景明隔天早上安排有手術,和春便送他回去了,兩人約好第二天傍晚去看房子,在醫院附近那個老舊的小區分了別。

回程時,和春車裏仍是放着那個國內妖嬈風搖滾樂隊的歌,依舊且唱且說,那天聽着有點煩其不知所雲,此刻卻覺得喜氣洋洋很好聽。他難得這樣快樂,心裏幾乎認了栽。只是曾被盲目膨脹的信心擺過一道,現在不敢再輕易自信爆棚,把話說出口。

話總會說的,然而這回必須得憋圓潤了、真踏實了,才能說。

畢竟他從來沒想過跟曲景明談一段,他自小想的,就是跟他過一生。

大概是心情太好,他的睡意很淺,浏覽了半天郵箱,又輾轉反側到一兩點,才不情願地睡着。這份伴着興奮的睡眠,也沒有持續太久,還沒睡出滋味來他就醒了,跟失眠沒有太大區別。只好拿過手機刷APP。

一條本地新聞懸浮在衆多自動推送的信息裏,他下意識手指一滑,就把它滑過去了,“一醫院”的字眼只在他眼前閃過不到半秒鐘,等他拾起對這個名稱的敏感,已經過去五分鐘。

他手動點開該新聞APP,頭條就是:一醫院附屬職工小區深夜火宅,死傷不明。配圖是一棟樓半邊燃着火冒着煙,照片拍得比較近,依稀可見外牆上的樓號。和春幾個小時前和曲景明分開時,特地看了一眼他住的樓號,正和這張新聞配圖對上。

他當即吓出一身冷汗,退出APP就給曲景明打電話。然而那邊只有忙音,沒有接聽。打了兩次都是這樣。他在這期間已經爬起來,随便換了件衣服,抓過車鑰匙和家門鑰匙,聽着忙音出了門。

淩晨的道路暢通無阻,他把車開得要飛起來,一路沖到那個破小區,消防和公安已經拉了警戒線,他并不能靠近那棟樓,問了一個民警,得知目前沒有死人,有幾個傷員被送到醫院去了。和春忍不住又撥了一次曲景明的號碼,同時急匆匆轉道去醫院。

一醫院很大,即便附近發生這樣的火災,需要緊急救助,整個醫院在深夜裏還是安靜得不可思議,他轉悠了半天才找對地方,看到一片來來往往忙碌的景象,并沒有想象中哭天搶地、慌慌張張的情況,整一層樓裏,醫生和家屬都井井有條各司其職,這讓和春稍稍放下心來。

他四下看看,匆忙走過的醫生和護士看起來都沒有時間理他,只有這一層服務臺裏坐着個小姑娘在不時給一些家屬解答問題。

他也撲過去,隔着幾個人,伸長脖子問:“小姑娘,你認識美國來的曲醫生嗎?他也住在火宅那個樓,我想問問,他有沒有被送到醫院來?”

小姑娘頭也沒擡,說:“來了。”

和春心頭頓時一緊:“那他……他傷得嚴重嗎?”

小姑娘終于看了他一眼,發現是個大帥哥,态度便暖了七八分,笑容甜美,道:“傷是傷了點,不過應該不嚴重,可能已經在包紮傷口了。”

聞言,和春在胸口堵了一路的氣終于松下來,喃了喃“那就好那就好”,擡手一抹額頭,捋了滿手汗水,涼涼的,他先前一點也沒發現。

他咽了咽喉嚨,舒緩了一下情緒,又問小姑娘:“他去哪裏包紮,我想去看看他。”

“他去……他來了。”小姑娘指了指和春身後。

和春瞪着眼睛回過頭,看到曲景明一身大白褂,與另外兩個醫生同行,三人臉色都頗為凝重,邊走邊在商讨着什麽。曲景明沒有注意到和春,直接往另一邊走去了。和春在“現在不應該打擾他”和充盈整個心髒的無名情緒中糾結了一下,最後被後者控制了。

“景明!”

曲景明應聲看來,見到和春,表情驚訝了一下,随即對他露出一個笑。

和春跨大步跑過去,心裏的情緒大有要爆炸的趨勢,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他能想到的表達都生生憋在了肚子裏,張了張嘴,只能幹巴巴地問:“你沒事兒吧?”

曲景明擡擡手臂:“一點點小皮肉傷,已經包好了,放心。樓裏有個老太太,身體本來就很弱了,在事故裏受了外傷,本來的病也被引發了,得緊急手術,我現在去消毒,你……你快回去睡吧,別耗在這裏。”

和春看着他:“景明……”

“乖。”曲景明眨了眨眼。

和春:“……”

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心裏“嘭嘭嘭”被炸翻了天,毫無作為,眼睜睜看着曲景明走了。直到看不見人影,才後知後覺地一拍腦門,癡迷地想,曲醫生真好看啊,穿白大褂的曲醫生颠倒衆生啊!

他自己回想一下剛才的曲景明,就心動得手足無措,這一輩子都沒有那麽心動過,一瞬間,這份心動把他對曲景明的舊情都覆蓋了,心跳如雷,久久不止,這難熬的後半夜啊,他需要冷靜一下……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