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故意撒嬌(捉蟲)

桑枝終于知道, 容徽到底為什麽要擋着她的眼睛。

一開始是為了緩解她在昏暗室內待久了,再面對強烈光線時的不适感,後來則是猶豫着, 怕她看見自己的頭發成了這副參差不齊的樣子。

桑枝在鏡子裏看到自己的頭發時,就沒忍住哭得好大聲。

容徽很少見她哭,這會兒他就站在洗手間的門口,看着桑枝在那兒吸鼻子抹眼淚, 他剛想走過去,卻見桑天好迅速走了進來。

容徽頓了一下, 往後退開了幾步。

桑天好最見不得自己的寶貝女兒哭,他拍着她的背, 哄了好一會兒,才問,“枝枝啊, 理發店把你頭發剪壞了?”

桑枝哭得厲害, 根本無暇回答。

桑天好只能繼續安慰她, “沒事啊, 別哭了,頭發還會長出來的, 不哭了……”

“那長得多慢呀……”桑枝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這會兒都不敢去摸自己後腦勺那一塊,“都要快開學了嗚嗚嗚嗚……”

桑枝哭得鼻尖都紅了。

好不容易等桑枝平靜下來,桑天好回了對面的房間,照青卻适時從窗外飛了進來, 她最先看到的是坐在單人沙發上的容徽,原本要說出口的話驟然卡在喉嚨,她連忙行了個禮,“大人。”

但當她聽見洗手間那邊開門的動靜,照青一偏頭,就看見了從洗手間裏走出來的桑枝,她的目光停在桑枝的頭發,差點沒憋住笑。

但感受到旁邊的容徽冷眼瞥她,照青根本不敢笑,她忍了一會兒,才開口,“桑枝你……這是怎麽了?”

“剪了趙姝媛頭發的那個老巫婆她把我綁了過去,把我的頭發也給剪了……”

桑枝說着就又想哭了。

她幹脆拿毛巾把自己的腦袋裹住,被子一掀,躺在床上就開始自閉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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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照青驚愕地看着她裹着被子的自閉背影,“她把你給綁了?”

照青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她費了幾天功夫尋找那個老妖婆的蹤跡,沒想到那個老妖婆先綁走了桑枝?

照青剛想說一句“她綁你做什麽”,但話還沒說出口,她的腦海裏像是有什麽一閃即逝,她瞬間明白了那個女魔修這麽做的目的。

雖然照青并不知道是為什麽,但她的确能夠感受得到,桑枝的身上殘留着容徽的仙靈之氣,她現在仍然是一個普通的凡人沒錯,但對于妖魔來講,即便是她身上只殘存着那麽一點仙靈之氣,對于他們來說,也堪比靈藥。

照青想了個清楚,也不免有些自責,“對不起大人,是我忽略了這件事,才讓桑枝她……”

她抿了一下嘴唇。

也是此刻,照青終于知道,那個快她一步,解決了那個女魔修的人究竟是誰。

“跟你沒關系。”桑枝雖然裹在被子裏,但也還是聽見了照青的話。

她的聲音有點悶悶的,顯然還沉浸在自己失去了長發的悲傷裏,她根本沒有辦法面對自己現在這個亂七八糟的發型。

照青原想再說些什麽的,但她看容徽坐在那兒,看似一點反應也無,實則目光卻一直停在床上拱起來的小山丘。

于是照青識趣地先離開了。

夜色深沉,但窗外卻仍有各色霓虹閃爍交織着,投注在玻璃上的光暈層疊交錯,底下有來往的車流聲不斷。

桑枝把自己裹得像只粽子。

彼時房間裏寂靜無聲,她等了好一會兒,仍然沒有聽到絲毫聲響,她動了動,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掀開被子回頭望了望。

容徽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已經坐在了另一邊的床沿,同她之間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桑枝接觸到他的目光,瞬間又縮回被子裏。

容徽凝視她的背影半晌,伸手想去掀開裹在她身上的被子,卻被她緊緊地拽着被角。

“桑枝。”

容徽喚她一聲,“出來。”

“不要。”

桑枝又往被子裏縮了縮。

周遭再次沉寂下來,桑枝在被子裏已經悶出了一身汗,卻還是強撐着不肯掀開被子鑽出來。

但她還是悄悄用腳掀開了一點兒縫隙,也不至于讓她在裏面待得太過憋氣,難以呼吸

容徽索性在另一邊躺下來,一手撐着腦袋,在床頭昏暗柔和的臺燈光線裏,他靜靜地盯着她的背影良久,似乎也忘了要開口。

“你今天不讓我看,是不是你也覺得我的頭發好醜……”

被子裏的“蝸牛”出聲了。

說着說着她竟然又有了些哭腔,“真的太醜了嗚嗚嗚……”

聽着她小聲的啜泣,這一次容徽終于伸手去強硬地将她從被子裏抓出來。

被毛巾和被子捂出來的汗意讓她就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似的,額頭上細密的汗珠令她那被剪得七長八短的頭發都沾濕許多。

容徽握着她手腕的動作頓了一下,他大約是想笑的,卻被他生生忍了下來。

“你剛剛是不是想笑來着?”這會兒的桑枝很敏感,在被他強行從被子裏抓出來,又被迫面對他時,她就緊盯着他的那雙眼睛,也當然看清了他剛剛明顯想要上揚的唇角。

她一手捏住他的臉,質問他。

容徽任由她捏着他的臉,他用手指輕輕拂開她鬓邊的淺發,“不醜。”

“你騙人……”桑枝負氣地松開了手,轉身又想往被子裏鑽。

容徽幹脆探身過去,雙臂繞過她的腰間,将她拽回來,拉進自己的懷裏,他的下颚就抵在她的發頂,“我不騙你。”

“我怎麽會……騙姐姐呢?”

他的尾音似乎刻意拖得長了一些,偏頭時,柔軟微涼的唇瓣輕輕地擦着她的耳廓,說話時,溫熱的氣息就噴灑在她的耳朵與脖頸之間。

他太知道她究竟喜歡怎樣的他,此刻他微微彎起眼睛,仿佛所有的陰郁戾色都被他隐藏在了這無盡的深夜裏,他伸手輕輕地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轉頭過來。

當她看清他那雙清澈如水,更似倒映天星的眼眸,好似一瞬恍惚間,她又見到了那個記憶倒退到十七歲時的容徽。

少年的眉眼輪廓褪去諸多鋒利,猶如一夜盛放的白昙般,卻又在彎唇淺笑時,又似黃昏之際绮麗動人的流霞。

一聲“姐姐”,就讓她的心跳聲在耳廓邊如擂鼓一般,疾跳不止。

桑枝的睫毛顫了又顫,她盯着眼前這個少年近在咫尺的漂亮面容,她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仿佛滿心滿眼,都已沉溺在他此刻的溫柔裏。

“你……”

桑枝憋了好一會兒,她幹脆用毛巾遮住臉,偏過頭,“你犯規……”

她的聲音變得小小的,有點害羞,又有點無措。

容徽把毛巾拿掉時,女孩兒的臉已經紅了個透,也不知道是因為憋氣憋的,還是因為他剛剛那一聲忽然的“姐姐”。

容徽鎖着她的手腕,重新把她抱進懷裏,他的胸膛抵着她的後背,手指輕輕地拂過她細膩柔滑的臉頰,此刻的她并不能看見,身後的他那雙眼睛裏晦暗幽深的光影,也錯失了他此刻彎唇,好似得逞的淺淡笑意,“不要哭了。”

她或許并不知道,她眼圈兒紅透,臉頰微粉的模樣落在他的眼裏,究竟是多動人的風景。

他喉結動了一下,到底是沒有忍住,俯身輕輕地親吻她的臉頰,然後親眼目睹她臉頰的紅逐漸蔓延到脖頸。

好似冬末之後,無聲蔓延的春色。

她的呼吸亂了,眼睛眨啊眨,就那麽怔怔地看着他。

“你受傷了?”

也是此時,桑枝才終于注意到他額頭的傷口。

容徽幾乎都要忘了自己的傷口,但此刻他望見她微微皺眉的模樣,他神思微動,眼底的情緒不着痕跡,他忽然湊近她,“嗯。”

“疼嗎?”桑枝想去觸碰他的額頭,卻又害怕弄疼他。

容徽低首,枕在她的肩頭,就如同一只惡狼小心收起自己所有尖利的爪牙,故作乖順地靠近她,哄騙她,“疼。”

他甚至伸手去撩起自己的衣擺,露出腰側那一片烏青浸血的傷處,“這裏也疼。”

少年清瘦緊實的腰腹已經有了幾塊腹肌的輪廓,肌理分明,腰線流暢。

桑枝最先被他的腹肌晃了眼,她心神微蕩,下一秒卻在看見他腰上的傷處時,她的眉頭就皺得更緊,“你這是怎麽弄的呀?誰欺負你了嗎?”

桑枝也不急着往被子裏鑽了,她直接坐起來,“你還沒告訴我你來京都之後的事情!”

“遇上一個人,一時不察,被他鎖入了地牢之下。”

容徽單手撐着頭,此刻衣擺微掀,勁瘦柔韌的腰腹在暖色的光線裏卻更顯冷白細膩,他輕描淡寫地說着這句話,那雙眼睛卻一直沒有離開眼前的她。

比起神明,此刻的他,看起來更像是傳聞裏天生惑人的狐妖。

他省去了那許多的細節,只說,“他手裏的那枚玉墜,和我送你的那枚看似別無二致,其中的符紋雖有不同,其中的仙靈之氣卻是一脈同宗。”

這也正是容徽疑惑不解的地方。

為什麽一個魔修,手裏卻有着原本屬于神界的東西?

他本能地察覺到,這件事情或許并沒有那麽簡單,而那個叫做暮雲的魔修,一定也知道些什麽,只是他似乎并不打算據實相告。

容徽微垂眼眸,眼眉之間神情冷寂了幾分。

“是嗎……”桑枝伸手把衣襟裏的那枚玉墜拽出來,低眼看了看,聽他說得這些話,她也有些雲裏霧裏的。

“那你是怎麽逃出來的啊?”

她又問他。

容徽卻不答她,他只是伸手去握住她的手腕,“疼。”

只簡簡單單一個字,卻莫名帶着幾分刻意撒嬌的意味。

桑枝又看向他腰間那一片已經泛着紫,還浸着血絲的傷處,她跪坐在床上,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那,那我去給你買藥塗吧?”

她說着,又伏低身子,湊近他的腰腹,細細看了他的傷,她又鼓着臉頰,輕輕地吹了吹。

這一陣細微稍涼的風襲來,令少年脊背陡然僵直,他眼睫顫動,呼吸稍亂。

下一秒,桑枝就被原本好好地躺在那兒的容徽按着肩膀倒在了床上。

他就覆在她的上方,衣衫只零星扣着兩三顆扣子,衣襟微敞着,從桑枝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見他狹長的鎖骨,白皙的胸膛,再往下就是方才他掀起衣擺時,已經被她看過的腰腹……

他的眼尾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微微泛粉,難言的風情誘惑着桑枝呆愣愣地望着他那雙深邃的眼睛,險些忘了呼吸。

他忽然低頭,

柔軟的唇瓣輕觸她的嘴唇,剎那間,桑枝瞪圓眼睛。

然後她就被他捏着下颌骨,無意識地微微張嘴時,他咬着她的唇瓣,氣息灼熱,輾轉糾纏。

他半阖着眼眸,纖長的睫毛輕輕地拂過她的臉頰,帶着細微的癢意。

直到他忽然停頓,鼻尖輕輕地抵着她的鼻尖。

桑枝睜眼,正見少年支起身體,容貌無暇如玉,薄唇緋紅,此刻那雙漂亮的眼眸正停駐在她的狗啃劉海,眼尾微彎。

桑枝先是呆了一會兒,然後她反應過來,直接抄起旁邊的枕頭往他身上砸。

只要他的目光多停留在她的頭發一會兒,她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小動物,看着氣鼓鼓的,又有些可憐兮兮的。

扔完枕頭桑枝就又忍不住委屈哭了。

她只要一想起來自己的頭發,就忍不住地難過。

容徽神情稍滞,他連忙伸手去抱她,又親了一下她的額頭,“會很快長好的。”

桑枝抽抽搭搭地問,“很快是多久?”

被她這樣一雙攏着水霧的眼眸注視着,容徽的眼眉也不由地柔和了些許,他的指腹輕輕地擦去她臉上的淚珠。

他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見她那雙眼睛忽然亮起來,“你肯定有辦法對不對?你是神仙呀!你能幫我讓我的頭發長得快一點嗎?”

“……”

容徽不知道該怎麽答她。

在這一方面,他還真沒有辦法。

見他沉默,桑枝那雙眼睛裏的光亮又很快黯淡下來,她耷拉下腦袋,“你也沒有辦法嗎?”

後來桑枝被她身旁的少年抱在懷裏。

她昏昏欲睡,還不忘告訴他,“看來我只能戴帽子了……”

“嗯。”少年的嗓音很輕,好似還帶着更加令人睡意浮動的魔力。

“那你要陪我一起戴帽子。”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好。”

少年始注視着她的側臉,無論她說什麽,他都輕輕應聲。

作者有話要說:  桑枝:嗚嗚嗚今天也是為我的頭發傷心的一天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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