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終要相見(捉蟲)

今年除夕, 桑家不再只是桑枝和桑天好兩個人,又多了一個容徽。

桑天好把那間客房收拾出來,專門給他住。

“雖然這間房是給你收拾出來了, 但你多少也自覺一點兒,不要總在這兒住着,知道不?”他還不忘對容徽說了一句。

“平時你家裏要是沒人做飯,你也可以來這兒吃, 不過你得提前給桑枝打個電話啊,我還得給你買點兒菜。”

桑天好到底是嘴硬心軟。

容徽當時并沒有多說些什麽, 只是低低地應了一聲。

“謝謝您。”他說。

大約是多少年,從來都不曾有人像這樣考慮過他的胃口, 關心着他的生活,除了桑枝以外,容徽好像也在她的父親這裏, 感受到了一絲溫暖。

或許容徽終于開始變得幸運一些了。

他曾經活在這世上, 只覺得煎熬難捱。

可是後來, 有人教會他, 學着去看這人間的一場雪,學着感受陽光的溫度, 不再厭惡那樣刺目的光線。

也許, 從那個冬天開始,他就已經變得不一樣了。

桑天好最近喜歡上了下棋,一開始是下五子棋,後來他又讓容徽教他下圍棋。

圍棋有些難, 但桑天好學得卻津津有味,對容徽的态度也終于少了幾分別扭,終于顯得更加自然了一些。

桑枝覺得自己的家庭地位有一點點受到威脅。

因為就在除夕的前一天晚上,桑天好和容徽還在客廳裏下棋,桑枝洗了一個蘋果,走過去想看一會兒。

Advertisement

桑天好卻朝她擺擺手,“你看什麽呢,還不複習去?還差幾個月就高考了,你抓點兒緊!”

“……?”

桑枝剛咬了一口蘋果,她指了指容徽,“那他不也快高考了嗎?”

桑天好卻答得理直氣壯,“人家是年級第一。”

“……哦。”

桑枝無法反駁,看了容徽一眼,回房間學習去了。

晚上桑枝被一道物理題難得抓耳撓腮,最後還是容徽幫她解出來的。

他摸了摸被她自己抓亂的頭發,把筆塞回她的手裏。

桑枝盯着他片刻,又做賊似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門,然後就抱住他的腰,用臉頰蹭了蹭,然後望着他說,“你怎麽這麽聰明呀?”

容徽忽然被她誇獎,耳廓有些微熱,他抿了一下薄唇,大約是有些歡喜的,他俯身輕輕地親了她的眼睛,沒有說話。

第二天的除夕夜,容徽又在桑天好熱切的目光注視下,吃了一些飯菜。

桑枝想攔,卻在桌下被他握住了手腕。

他強忍着,直到桑天好出去扔垃圾的時候才去洗手間裏吐了個幹淨。

這種腸胃絞痛灼燒的感覺并不好受,容徽的眼睛裏幾乎都又了點血絲,雙手撐在盥洗池前半晌,才緩過神來。

“你不能吃就不要吃,逼自己幹什麽?”桑枝看他難受的樣子,心裏也覺得有點不好受,用毛巾擦他臉的時候,她的鼻子都有點泛酸。

可是下一秒,她卻忽然看見眼前的少年蒼白着一張面龐,忽然對她笑。

她聽見他很認真地說,“枝枝,你的家,比我的好。”

他的語氣有些飄忽,大約是想起了什麽。

桑枝拿着毛巾的手頓了一下,也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刻她覺得就像是有一根針猝不及防地刺了一下她的心口,她差點掉了眼淚。

在靜悄悄的房間,年輕的女孩兒忽然俯身去抱住坐在她面前的小藤椅上的少年。

她說,“以後我的家,也是你的家。”

這世上有太多無奈的事,誰也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出生,自己的家庭。

能夠遇上這樣好的父母,是桑枝的幸運。

桑枝希望用自己的幸運,去化解容徽的不幸,讓他從他的那些陰沉痛苦的回憶裏解脫,從此以後,放過自己。

或許這一場雪來得太遲了一些,映在微微覆了霧氣的玻璃窗外,便顯出更加朦胧夢幻的影子,霓虹的光糾纏在其間,斑駁漂亮。

遺落人間的神明,曾以為自己不過是這世間怨戾難消的惡鬼。

他理所當然地厭惡着這世間一切的人和事,陰暗邪惡的種子或許早已埋下,他早就想毀掉這世間所有浮于表面的安寧平靜。

但在某個雨天,當他因為那道符文的作用而記憶倒退,回到自己最脆弱不堪的那些年。

她的靠近,她的關心,若他還曾清醒,便該提醒自己,拒絕她,遠離她,讨厭她。

但他卻到底在那一場自己制造出的荒唐“夢境”裏,做了第一個沉淪不醒的人。

如果不是記憶倒退,他或許永遠也不會向任何人打開心扉。

而她的“趁虛而入”,讓他無知無覺地開始貪戀她的存在,并将晨光作為那個除夕夜裏的第一個盼望。

盼她推開窗,盼她的目光。

夜裏的大雪覆了屋檐窗臺,早上醒來就是白茫茫的一片,桑天好讓桑枝下樓去買早餐,容徽也跟着一起去。

踩在小區裏的雪地上,桑枝忽然俯身捧起雪,随便團了團,回頭就往容徽身上砸。

他卻閃得很快,碎雪都沒有沾濕他黑色外套分毫,可桑枝卻見他動動手指,淡金色的流光飛去出凝聚起一個雪球。

“你幹什麽?!你要作弊嗎?”

桑枝叉腰瞪他,“你是不是玩不起?”

但下一秒,她卻親眼看見細碎的雪花簌簌而落,如鹽般一粒粒地灑落下去,那個雪球漸漸的顯現出更加立體清晰的輪廓。

小小的身形,雪白晶瑩,是一個戴着毛線帽子,穿得有些圓鼓鼓的女孩兒的模樣。

桑枝的眼睛一瞬亮起來,她忍不住笑。

而聽着她清晰的笑聲,容徽也忍不住彎了彎眼睛。

僅僅只是片刻,小小的雪人再一次散稱細碎的雪花,簌簌地落在地上。

桑枝小跑過去,使壞地把一雙凍得發紅的手都放進他的懷裏,卻不小心弄得他裏面薄毛衣的衣擺卷起來一些,她的指腹毫無征兆地觸碰到他柔韌的腹部,溫熱與冰冷的兩種溫度驟然相觸。

桑枝呆了。

容徽白皙的面龐也隐隐有些泛粉。

她忽然縮回手。

路上行人少,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似乎總有一絲若有似無的暧昧氣息糾纏不清。

後來容徽牽住她冰涼的手,收緊指節,直接塞進自己的外套衣兜裏。

桑枝偷偷看他,忍不住笑。

下午的時候,孟衍忽然出現在了書房裏,彼時桑枝正癱在旁邊的沙發上打游戲。

“殿下,夏宗主說有事求見您。”孟衍帶着新年的喜氣,今天竟然穿了一件紅色的毛衣,他倔強得不肯剪掉自己的長發,此刻披散着的頭發都被一根皮筋簡單地紮着。

“知道了。”

容徽簡短地答了一句,然後便道:“下去等我。”

“是。”孟衍低首應聲。

他将自己整理出來的一些有用的筆記,還有他出的一些試題都放在桑枝的書桌上,僅僅只是卷子就有兩本五三的厚度,那還是他只花了半天的時間就想出來的。

“這些都要做完。”

容徽把手裏的筆放下,“筆記也要記下來。”

桑枝只是看着那些卷子和筆記本,就覺得腦袋疼。

“我做題做得要吐了……”她的聲音有氣無力的。

容徽走過去,直接俯下身,雙手繞過桑枝的腰身,把她抱了起來。

桑枝驚呼一聲,被動地抱住他的脖頸,手裏的手機都差點掉了。

他把她抱到書桌前坐下,一手撐着椅背,偏頭瞥她片刻,他還是沒有忍耐,湊過去親了一下她的嘴角。

“好好學,我明天回來。”

他說。

等容徽回到他的別墅時,夏靖舒早已等在那裏多時。

“臣夏靖舒,拜見殿下。”

他恭敬地躬身行禮,并沒有像明霄那個老頭子一樣,次次都是跪拜大禮。

“什麽事?”

容徽坐下來,旁邊的孟衍便适時端來一杯熱茶,“殿下,請用茶。”

“殿下,您難道真的相信,當初勾結魔修,意圖謀害殿下您的,真是明裕那麽簡單?”

夏靖舒也不多做寒暄,直接開門見山道。

容徽剛喝了一口茶,聽見夏靖舒的這句話,他果然一頓,擡眼看過去。

夏靖舒一見容徽這樣平靜的神情,便知自己的猜測沒有錯,于是他便道,“看來殿下也是不信的。”

“看來你知道是誰?”容徽垂眼,不動聲色。

“想必臣的答案,與殿下是一致的。”夏靖舒咳嗽兩聲,臉色也有些蒼白。

“臣年少時,父親便遭人暗害,死得離奇,幾乎所有人都說,父親是死在魔修的手裏,可我越長大,卻越發覺得這件事裏隐藏着許多的疑點。”

宗門凋敝,如今的夏氏更是不比明氏,于是這麽多年來,一直屈居明氏之下,被其差遣。

但在十五年前,夏靖舒的父親夏逢年卻是宗門裏出了名的天資奇高的英才,若他不死,夏氏宗門的核心仙籍若不被盜,夏氏又何至于此?

多少年來,夏靖舒拖着殘破病軀,一直在尋找着一個真相,他想要找到父親之死背後隐藏的秘密,也想要手刃仇人,光複夏氏。

“一年前,我查清了所有的真相。”

夏靖舒說,“殿下,明霄為了脫罪,竟然連自己一手養大的重孫都明裕都能毫不猶豫地舍棄,此前明霄一直不屑與妖族往來,如今卻願設下妖族與宗門的集會,臣擔心,他會再次對殿下不利。”

“一個明霄,哪有那麽大的膽子?”

孟衍皺起眉,思索片刻才擡頭去看容徽,“殿下,莫非他身後還有……”

“那這集會,殿下您還要去嗎?”孟衍問道。

“為什麽不去?”

在兩人驚異的目光中,容徽的神情始終沉靜冷淡,“我等這個人,很久了。”

“既然他們都在等我,”

他掀唇哂笑:“我也不能讓他們失望。”

夏靖舒走後,容徽便去了這別墅低下的地下室裏,在那裏,已經有一個人被關了半月有餘。

昏暗的地下室裏潮濕陰冷,被鎖鏈鎖着的年輕男人衣衫已經被鮮血浸透,插在他心口的那把匕首的邊緣仍有鮮血滲出。

男人臉色蒼白如紙,半睜着眼睛,仿佛昏昏欲睡般,看着容徽走近。

容徽走過去時,俯身将那匕首又刺進去半寸,男人驟然睜大了雙眼,卻仍咬緊牙關,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唯有脖頸間凸起的青筋仍在昭示着他的痛苦。

他也許終于清醒了一些。

“你們魔修的心髒,原來真的會慢慢石化啊。”容徽的語氣緩慢,手指松開刀柄,看着眼前的這個年輕男人時,他漂亮的眉眼間,笑意都似嘲諷。

“半個月了,還是不肯說她在哪兒?”

他忽然收斂了笑意,那張無暇的面龐隐含陰郁戾色。

這哪裏像是一位世人口中仁慈的神明。

男人咳嗽着吐出鮮血來,他睜着眼睛打量眼前的少年,開口說話時,嗓音幹澀低啞,“少君,你很快就能見到她了。”

他竟還扯了扯幹裂的唇。

身為義子,暮雲從未體會過什麽叫做親情,他也從來不知道什麽叫愛。

但他此刻,卻無法否認自己也有過那麽一瞬間,是嫉妒過容徽的。

因為他從未見過自己的義母,什麽時候真的關心過哪一個人。

她要殺了容徽喜歡的姑娘,最後卻因為容徽的極端赴死而不得不咬牙妥協。

從來沒有人,能夠改變她的想法,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威脅她。

除了容徽。

但那些都不重要了,暮雲很清楚地知道,身為神明的這位殿下,從他開始留戀這人間,愛上那個姑娘的時候開始,許多的事情就早已經注定了。

因為顏霜,終會将他從神明,渡成惡魔。

到那時,他再不會愛人,再不會有絲毫的情感,從此以後,神格盡失,沉淪欲海。

這就是他的悲劇。

卻是顏霜等待多年,最想要看到的一幕。

那一天,

就快到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份更新送達,明天見哦!!愛你們!!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