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把最後一點希望寄托在《最後的龍族》上面的陸陸陸和沈青竹同時盯住了那本十分精美的硬裝書。

“我開了啊?”沈青竹一手握着書角,憑着記憶打開了章節目錄的頁面,然後翻了翻,果然找到了一章叫做家鄉的章節。

他翻開之後眼睛都瞪大了,一個字一個字得看,生怕漏掉了什麽東西,最後,同時看完了那一章的一人一口,都十分嚴肅的蹲在了懸崖旁邊。

這裏沒有風,但是腳下那些不停翻滾的雲層卻在不停地變動,沈青竹看着下面那片如同是被洗髒了的水一樣的雲,沉默了一會兒,道,“陸陸陸,你恐高不。”

“其、其實是有點的。”陸陸陸兩眼含了一泡眼淚,顫着小爪子往後退了兩步,“好像很多狗都恐高,包括我們柯基。”

沈青竹自己當然也恐高——最嚴重的時候,他從二層樓的高度往下看都有點發怵。

他用拇指摩擦着下嘴唇,又咬了咬指甲蓋,很久之後才站起身,正想耍耍帥說大不了一死之類的話,卻沒想到腳下一滑,立刻就失去了重心,只能下意識的雙手胡亂的撲騰,最後終于抓到了……陸陸陸的尾巴。

然後一人一狗在還沒有想好措施的時候,就這麽十分猝不及防的跳了下去。

“嗷嗷嗷嗷嗷——!”沈青竹一路嚎一路往下掉,随後他發現……這個下降的速度是不是有點不太對勁?

他睜開了眼睛,把還在嗚哇哇亂叫的陸陸陸也拍了拍,等到陸陸陸也恢複了平靜之後,才說道,“陸陸陸,你看這周圍有點不太對勁啊。”

他們好像是掉落在了一層固态的液體裏面,比水要粘稠,而且他們下降的速度就和電梯升降的速度也差不了多少,沈青竹左右看了看,卻什麽都沒有看到。

他滿臉疑惑的試着走了走,卻不能離開一米的範圍之內,就好像是身上被固定了一個泡泡似的。

就這樣不知道往下掉了多久,等到沈青竹快困的睡着了的時候,他們下降的速度猛地增快,随後才真的像是跳樓了一樣,面朝着一片樹林摔了下去。

……想當然的,墊底的肯定是沈青竹。

他艱難的咳嗽兩聲,推了推陸陸陸胖的不能再胖的身體,“起、起來……你壓着我的胸口了。”

“哦哦哦。”陸陸陸慌不疊的爬起來,又踩了沈青竹兩下,随後把自己因為下墜而耷拉在了一邊的舌頭收回去,舔了兩下道,“宿、宿主,咱們掉下來的時候我看到旁邊好像有個村子,火光挺旺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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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去看看。”沈青竹喘了兩口氣,從地上爬起來,走了兩步路才發現好像有點不太對勁,“奇怪了,我怎麽感覺……好像身體被限制住了似的?”

然而陸陸陸好像一點感覺都沒有,沈青竹問了問路線,把竹刃拿出來,艱難的爬上去揉着自己的老腰,一邊對着前面用尾巴給他一會兒左一會兒右的指路的陸陸陸說,“你以後要是再砸的話,記得不要砸我胸。”

“本來你就沒有胸嘛。”陸陸陸還挺委屈,“我聽前輩說你們宿主的小弟弟都太脆弱了,不然我其實是想砸那裏的。”

沈青竹:“……”陸陸陸的這些前輩到底都是些怎麽樣的人啊!

村子就在隔壁,沒走多遠就看到了,只是那裏好像是在舉行着什麽儀式一樣,每家每戶的門外都點着燈,而且整個村子都有一種十分奇怪的味道。

“怎麽聞起來感覺嗓子眼兒這麽苦啊。”沈青竹聞了聞,還沒有完全靠近就覺得嗓子難受的不行,他把本來遮掩用的龍筋擋住了鼻子,立馬就沒有味道了,此刻他人也到了村子上面,不知道為什麽,先在身邊下了一個隐身的符訣。

陸陸陸被他抱着,還有點欣慰,“宿主你終于長大了!這個村子好像是在進行什麽祭祀活動呢,咱們再看看。”

《最後的龍族》裏面,有些地方的村子會在夜晚的時候舉行一些活動,有些是為了祭神,有些是為了祭天,反正花樣是五花八門的,二人有些村子,在這種活動開始進行的時候,會把外來者直接給殺掉,說辭是因為……他們沖撞了屬于他們的神靈。

“我跟你講,那些人後代肯定有超級多智障或者是殘疾兒,嫁得越遠後代智商越高這事兒他們都不知道的嗎……”沈青竹撇撇嘴,将竹刃收了起來,看着地面上四處可見的黃色粉末,有些人家就連牆上都是這些東西,“我看着這東西怎麽這麽像是……雄黃……?”

雄黃,善能殺百毒、辟百邪、制蠱毒,人佩之,入山林而虎狼伏,入川水而百毒避

也是因此,在古時候,在南方潮濕地帶的人家都會備上一些……但是在《最後的龍族》裏面,雄黃出現的次數并不多,而規模最大的一次,就是主角小的時候的那一場于他而言,幾乎算得上是‘滅頂之災’的事件。

沈青竹舔了舔幹澀的嘴唇,跟着人流朝着一個地方走去——那個地方是這個村子正中央的廣場,廣場上面有一個祭臺,因為近些年來風調雨順的緣故,他們已經很久都沒有再用過了。

可是在沈青竹趕到了之後,卻在祭臺上方看到了一個如同燒烤架一樣的東西,有一個,半人半蛇的女人正被一根長棍貫穿了身體,正被挂到了那根棍子上面,而下面便是熊熊的烈火,不少村民還在繼續的往上面澆油倒着已經磨成了粉末的雄黃。

上面的女人還活着,她的下半身被長棍貫穿,上半身一絲不挂的被綁在木棍之上,加長的木棍兩旁,還有四五個力氣很大的漢子正在搖晃着,一邊搖晃一邊喊,“燒死她——燒死她——!燒死她酬神!燒死她祭天!燒死她避難!”

“燒——!燒——!燒!”所有村民都跟着那幾個漢子的聲音開始喊,沈青竹茫然的看着被火光映射的一個個面容激動的臉,他們無不滿面紅光,有些甚至激憤的準備了很多雄黃塊,用力的往那個蛇女的身上砸。

陸陸陸小心翼翼的扯了扯沈青竹的袖子,“宿主,你沒事吧?”

它也很難過,但是難過也是沒有辦法的——他們作為系統,就必須要穿行于每一個世間,它們不應該有感情,可是即便是系統,再這麽真實的情感之下,都會覺得難過的。

沈青竹粗喘了兩口氣,拳頭緊握的告訴自己,這只是一本書,等到他改變了結局之後,睡一覺起來就會忘記——可這些自我催眠,都在看到了蜷縮在火堆角落的那個同樣渾身被捆綁住的敖昇之後,被一瞬間掀翻。

那個蛇女的名字叫葵姬,變為了這樣子的原因也是因為她身為妖修的壽命快要走到了盡頭——如果再不化龍,她就不能再繼續照顧敖昇了。

可化龍哪有這麽簡單,葵姬又為了照顧敖昇疏于修煉,就在關鍵時期失敗,變為了這副不人不妖的樣子。

然而即便是如此,她也還記得身為一個母親的本性,她身上的皮膚已經被熾熱的火焰烤的已經熟透,卻仍然掙紮着用蛇尾給敖昇擋在了角落裏面那唯一沒有沒火燒到的地方。

在她那麽龐大的身體之下,不過四五歲的敖昇顯得更加的瘦小,沈青竹的眼淚早就不知道什麽時候掉了下來,他的手緊緊地攥住了竹刃,咬着牙看向了圍繞在他身邊的這一群人。

“宿主!宿主你要做什麽啊——你不能這樣!”陸陸陸崩潰的大喊,被沈青竹直接又按到了胸口,只能默默的流眼淚,一邊流淚一邊說,“嗚嗚嗚你這樣不行的,你這樣要是被發現會被處理的,你、你你你……”

沈青竹沒理他,他招出竹刃之後直接将地下那熊熊的火焰澆熄,随後站在了祭臺之上,目光冷然的看着臺下那一群不由自主就向後退了挺大一個圈子的村民,十分嘲諷的牽起嘴角笑了笑,小心翼翼的将葵姬放了下來,之後又給敖昇解開了繩子。

“葵姬帶着孩子來這裏五年,洪澇、旱災、蝗災……”沈青竹一個個的數過了這個村子本來每年都會出現的災害,數到最後,喉頭哽咽道,“她為了你們,做的不可謂不多。如今呢?酬謝那所謂的天神、便就因為葵姬為妖,就要将她斬殺嗎——!”

“她是妖!”一個拄着拐杖,穿着也稍顯将就一些的人神情激憤的道,“我家老母雞這幾年丢了八九只!肯定就是她做的——!妖族必須死!”

沈青竹扯了扯嘴角,原書裏面,葵姬是妖的身份爆出之後,所有雞毛蒜皮的小事全都一股腦的堆在了葵姬和年紀小小的敖昇身上,這些村民裏面不乏有無賴,那些人罵的尤為起勁,抓緊了時機想要洗刷自己的冤屈,把所有他們本該做過的事情也一股腦的全都推到了葵姬和敖昇身上。

不想再和這些愚夫多言,沈青竹疲憊的閉了閉眼睛,把呆呆傻傻的坐在角落裏面的敖昇小心翼翼的抱起來,一手護在敖昇身前,态度顯而易見。

随後他用竹刃托着葵姬在那些村民敬仰又畏懼的神色之中升起,眉目淡然的冷聲道,“我懷中的孩子本該是天之驕子,卻被你們如此坑害,此為因。”

“他日等到龍族崛起,便是爾等償還果報之時。”沈青竹護着敖昇的胳膊發着抖,他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麽生氣過,氣的渾身都在打哆嗦,可他還是繼續道,“以我遙天落陽峰主之名為誓,範安鎮自此以後與外隔絕。我賜你們不老不死卻斷子絕孫,囚于這方寸之地,待到他日龍族歸來。”

說完,沈青竹冷哼一聲轉過身,收回了施加在那些人身上的威壓,帶着懷中小小的孩子,在陸陸陸的指示下回了葵姬的巢穴。

“完了完了完了,陸陸陸,我裝逼裝大發了咋辦?”沈青竹走了一會兒之後,被風吹的也差不多清醒了,這才想起來自己剛才到底說了什麽。

陸陸陸聞言沉吟了兩秒,随後道,“也沒太過分,你說的那些……都是你能做得到的。”

“宿主,我之前就告訴過你了,只要是在你能力之內的事情,只要你說出來的,想得到的……所有你希望的,最終都會變為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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