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工作黨初六初七左右便恢複上班,在家休息沒幾日的關之洲又投身到周而複始的忙碌工作中去。
有寒假的學生黨在這時候就顯得幸運許多,雖然元宵節過後才上學,但假期過得實在太快了,關家三位少爺和黎政小朋友還沒玩夠,轉眼間已經到了元宵節。
元宵節講究團圓,關之洲一早就回到家,叫上徐倩和黎政,一大家子人圍坐在餐桌前,同過年一樣,有說有笑。
曾雅柔想起前幾天關之洲提及一個老友的妻子一直壞不上孩子,也不知現在怎麽樣了。
關之洲說:“去醫院查了,兩人身體都沒問題。”
曾雅柔奇道:“那怎麽懷不上啊?”
說來也是奇怪,關之洲道:“據說是他倆的精子和卵子天生互相排斥。”
曾雅柔不可置信道:“還有這種事?”
關之洲說:“幾萬分之一的概率,醫生打了個不恰當的比方,如果他倆離婚,各種再婚,一下就能懷上。不過老張和他老婆那麽恩愛,不會願意離婚的。”
曾雅柔問道:“現在科技這麽發達,試管嬰兒可以嗎?”
“可以。不過,醫生說這種存活率也不高,人還受罪。”關之洲嘆了口氣,“老張怕她媳婦兒不好受,都打算領養一個了,她媳婦兒堅持要做,說如果一年都不成功,再去領養個孩子。”
“老張倒是心疼媳婦兒。”
關山海作為一個理科生,聽得津津有味,在曾雅柔感慨完後,指着關溪道:“喏,這不是有個現成的好哭鬼嘛,回頭送給張叔叔去。”
關溪尚小,聽不懂爸媽的閑聊,正跟黎政說得起勁,就被他大哥的言論徹底傷透了心。什麽大過年的哭鼻子會不吉利,他都要被人送走了,哪裏顧得上吉不吉利啊。
好好的一頓飯,在關溪震天的哭聲中混作一團,一家子人挨個哄勸,才讓關溪破碎的玻璃心重新粘合上,繼續吃飯。
關之洲嫌棄小兒子愛哭是一回事,可大兒子這張嘴,也确實要管一管了。他繃緊臉,嚴肅道:“山海,你都多大了,看看自己有點兄長的模樣嗎?”
關山海挑了挑眉:“我這不是逗他的嗎。”
“逗人也有分寸的。”關之洲提點下便差不多,關山海不是關溪,一點就通,“馬上你就要高考了,學校和專業想好了嗎?”
關山海最近正在研究這事,聽到這個問題,立刻給出答案:“學校沒考慮好,專業差不多了。”
看來大兒子對未來已經有的初步的規劃,關之洲滿意道:“國內的大學你要是不想讀,國外也有不少好大學,你想去的話……”
“不用,國內的就行。”關山海打斷父親的話,“國內有幾所大學的室內設計專業挺不錯的。”
關之洲為之一愣,他以為兒子會選經濟相關的,畢竟關家家大業大,需要有人來繼承。
關山海見他爸不說話:“怎麽?您不同意?您不會還是老古董思想,指望大兒子繼承家業吧?這對山河和小溪可不公平。”
“少挑撥離間。”關之洲笑罵道,“你愛讀什麽讀什麽,我只是好奇,從沒看你對這方面感興趣。”
我還對男人感興趣呢,您不也不知道。
這話關山海現在還沒膽子說,岔開話題道:“我看小溪您是指望不上了,以後讓他做個不那麽廢柴的二世祖就好。山河成績好,腦子活,您看上的那些國外名牌大學盡管往他身上招呼,以後我們這一輩啊,就要仰仗着他照拂了。”關山海一把摟住關山河,對他抛了個媚眼道,“二弟,你說對不。”
關山河擡起頭,怔忪片刻,認真地點頭道:“嗯。”
關山海哈哈大笑:“爸,您聽聽,山河答應了,這可是您未來的接班人,趕緊培養起來。”
黎政似懂非懂地聽着,眼尖的他在一碟紅燒仔雞裏發現一顆心,筷子一抻夾起來放進關溪的碗裏:“小溪少爺,一只雞就一顆心,趕快吃掉補一補。“
關溪瞥了關山海一眼,小雞護食似的用手擋住碗,動作飛快地吞進肚子裏,砸吧砸吧嘴道:“徐姨,明天給我燒一盆心,我要補個夠。”
就他這幅愣頭青的樣兒,比幹的心給他吃了,也多不出幾個心眼來。
關山海哼笑一聲,正準備開嘲諷,小腿就被人踢了一腳。擡眼望去,黎政沖他擠擠眼,擺了個拜托的表情。
關山海心一軟,暫且放過關溪這一回,但賬記在黎政頭上。
關大少何許人也,吃什麽也不吃虧。
一碗元宵下了肚,把黎政叫到自己跟前,讓他用今晚的時間來抵賬。
黎政乖乖地站在他跟前,挺胸、收腹道:“大少爺有什麽吩咐。”
關山海注視着他許久,眼睛一彎,笑道:“罰你今晚跟我們一起去看花燈。”
元宵節看花燈、猜燈謎是歷代傳統,延續至今,很多地方不猜燈謎了,但看花燈一直保留着。
明天開學,黎政答應徐倩今晚會溫習功課的,他剛把拒絕的理由說出來。
關山海不在意道:“沒事,我去跟徐姨說。”
徐姨聽後面露難色:“不合适吧。”
少溫習一天功課沒什麽,徐倩在乎的是其他方面。
關山海看出些頭緒來,意氣風發地笑說:“每年元宵節我們家小孩都要一起看花燈,您和黎政也是我們的家人,有什麽不合适?”
關家每一個人都是好人,徐倩知道,越是這樣,她越害怕。他們把她們母子當家人,可說到底,畢竟不是家人,她經歷過太多事,對家人又愛又怕,與其被至親所傷,到頭來還是從不曾擁有才能将傷害降到最低。
對上黎政滿懷期待的雙眼,徐倩根本狠不下心,牽動嘴角,扯出一道淺笑:“去玩吧,注意安全。”
黎政的眼睛一下亮起來:“謝謝媽媽!”
廣場上早已聚集了人山人海,等着看一會兒的花燈游街。
關山海一行人來遲了,根本擠不到前面去。
花燈游開始,關山海和關山河個子高,杵在人群中輕松看到,可憐黎政和關溪兩個小蘿蔔根本看不見,只能看到一個個背影。
關山海二話不說,直接舉起黎政,讓他騎在自己肩膀上。
忽如其來的變化讓黎政大吃一驚,視線一下拔高到從未企及的高度,重心不穩之下,下意識的抱緊關山海的腦袋。
關山海拍拍他的屁股:“你遮得這麽嚴實,我看什麽啊。”
黎政“啊?”了一聲,手忙腳亂地松開手,重心不穩的他又差點害得自己摔下去,幸好被關山海兜住了。
“小笨蛋,騎脖子都不會啊。”話說出口關山海就後悔了,黎政早年喪父,想來是沒有經歷過這些的,緊跟着他又說,“抱着我下巴,拉我耳朵也行,就是別扯,我可不想變成豬八戒。”
傷感的感情還沒醞釀上來,黎政就被逗笑了,兩只手落在關山海的下巴上,撓了兩下。
關山海哼道:“別瞎撓,以為我是狗啊。好好看花燈。”
黎政竊笑一聲,不再搗亂。
五顏六色的花燈從眼前飄過,什麽樣的都有,可把小家夥看的目不暇接。
關溪羨慕地仰頭看着黎政,他也想坐上去,可惜大哥肩膀上塞不下兩個人。
關山河察覺到他的異樣,雙手從口袋裏伸出來,拍了拍說:“我抱你上來。”
表情嚴肅,模樣俊朗。
關溪盯着他二哥,腦海裏浮現的卻是吃人的年獸。平時二哥從不欺負他,比大哥好一萬倍,可他莫名就是害怕,總覺得二哥有股子神聖不可侵犯的勁兒。他心一顫,顫巍巍地舉起手裏的冰糖葫蘆說:“二、二哥,不用了,反正跟以前差不多,我還是吃糖葫蘆好了。”
關山河冷漠地“哦”了一聲,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一會兒啃得滿嘴塘渣的關小溪,直到雙手的溫度被冰冷的寒風全部吹散,才放回口袋裏。
花燈游持續近一個小時,散了之後,還有燈市可以逛。
這附近是老街,各種小吃琳琅滿目,應有盡有。關溪走一路吃一路,黎政吃了兩口就沒再吃了。
關山海也不知他是不愛吃,還是不好意思吃。
因為是燈市,不少商販都在兜售花燈,老虎的、黑熊的、大公雞的,什麽樣子的都有。
黎政對這些東西倒十分感興趣,每個攤位都看很久,離開後還會回頭瞟兩眼。
關山海牽着他的手晃了晃:“喜歡花燈?”
黎政擡頭一笑,點着頭說:“好可愛。”
關山海把他牽到花燈攤位前:“喜歡哪個,我送你,不許拒絕。”直接把他不想聽的話堵回去。
可是,挑選也很難啊。
黎政看了半天,哪個都很喜歡,難以抉擇。
關山海問:“怎麽啦,沒有你喜歡的?我們去下個攤子看看。”
“不是。”黎政拉住關山海的手,“每個都喜歡,不知道選哪個好。”
“這還不簡單。”關山海掏出錢包,“全都要了。”
“诶诶诶?”黎政跳起來,捂住關山海的錢包,全都買了怎麽行,做人不能太貪心,“一個就夠了,太多了拿不下啊。”
怎麽拿不下了,他們可是有四個人呢,區區幾個花燈而已,不行就打車帶回去,可帶回去被曾雅柔看到這一堆花燈……
關山海想了下,還是別刺激曾雅柔女士了。
黎政見關山海放棄這個想法,松了口氣:“大少爺,你幫我選一個吧。”
衆多花燈之中,關山海一眼就看中一個兔子燈。
白色的大兔子燈,兩只眼睛紅紅的,像極了第一次見到自己就哭紅雙眼的黎政。尤其是這小子剛來自己家那會兒,見到自己就跑得無隐無蹤,活脫脫一只撒歡兒的兔子。
黎政提着兔子燈,走在自己身邊,關山海越看越滿意,在他眼裏,簡直就是一只兔子提着一只兔子走,十分和諧。
關溪看到關山海給黎政買花燈,嚷嚷着也要。
沒有任何懸念的,關小少爺選了個粉紅系的花燈,一朵巨大的牡丹花,太符合他的審美觀了。
關山海連吐槽都懶得吐。
回家後,關溪提着花燈放回自己卧室。黎政開開心心地拿着小兔燈想要給徐倩看,在客廳和廚房找了一圈,都沒看到媽媽的蹤影,直奔卧室而去。
推開門,徐倩坐在地上,上半身以詭異的姿勢趴在床上,地上散落的是黎政夜晚睡覺時才拿出來的地鋪。
“媽!”黎政驚呼一聲,撲倒床邊,連小兔燈落地都沒有發現。
“媽,你醒醒。媽,你怎麽了?”深深的恐懼包圍着他,黎政害怕極了,正準備去叫大少爺幫忙,胳膊卻被抓住了。
徐倩睜開眼,虛弱地對他說:“小政乖,別怕。我沒事,就是有點感冒,剛才頭暈了一下,不小心就趴在床邊睡着了。”
黎政皺着眉,半信半疑。
徐倩把自己撐上床,靠在床頭說:“真沒事,睡一覺就好了。你感冒的時候不也是這樣嗎?多喝些熱水就好了。”
黎政回憶起自己感冒時的情況,把床尾的被子攤開,蓋在徐倩身上,幫她掖嚴實,仔仔細細的,不留一點空隙。又跑去廚房倒了杯水,看着媽媽喝下,仍不敢走,搬了把椅子過來,乖巧地坐在床邊看她。
心裏湧起一股暖意,又帶着些微的心酸,徐倩說:“傻孩子,都幾點了,還不睡覺。媽沒事。”
她伸手去摸黎政的頭,黎政只讓她摸了一下,很快又把她的手嚴絲合縫地塞進被子裏去了。
對,明天還要上學,不能讓媽媽操心。
黎政徑自鋪好地鋪,撿起地上的小兔燈,發現小兔燈摔壞了,心裏特別難受。他吸了吸鼻子,扭頭看向徐倩,不知何時徐倩已經閉上眼睡着了。
他還沒給媽媽看他的小兔燈呢,那是大少爺送給他的,他收到的第一個花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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