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關溪一個人在家快要發瘋了，打電話給黎政，問他啥時候回關家。

最近關山海放假，他倆回去了，湯圓怎麽辦？

電話裏關溪一遍遍的哭訴哀嚎，黎政哄他哄習慣了，嘴一禿嚕：“要不你也來大哥這邊玩。”

關溪早就這麽想了，随便收拾兩件衣服，跟曾雅柔說了句：“大哥叫我去他家住兩天。”頭也不回地走了。

氣得曾雅柔給關山海打電話，他自己不着家就算了，還把另外兩個也拐走，算什麽事，她一個人在家孤不孤單，寂不寂寞？

關山海被曾雅柔炮轟完，整個人都懵了，問了黎政怎麽一回事，黎政也很懵。他叫關溪來看看湯圓，沒說別的啊。

關山海的小公寓一共就兩間房，關山海和黎政各睡一間，關溪來了睡哪兒，沙發嗎？

關溪才不會說沙發，來了後包一丢，撲向湯圓，揉頭又揉肚子，兩眼冒光的模樣跟小時候看到芭比娃娃時相差無幾：“小政，這幾天我跟你睡。”

不等別人問，他早就盤算好了。

關山海嫌棄道：“你那睡相，別把小政踹下床。”

關溪嬉皮笑臉道：“大哥你擔心啊？那正好，小政跟你睡，我一個人睡。”

他說到做到，玩了一天貓，晚上呈大字型霸占着黎政的床。

黎政沒轍，只能去跟關山海睡。他躺在床上，在打過第七個哈欠後，淚眼汪汪地問：“大哥，你還不睡嗎？”

關山海坐在桌前，視線從電腦上抽開：“你困了就先睡，別等我，我還有一會兒呢。”

黎政瞄了一眼他電腦，設計軟件開着，關山海一邊搗鼓設計圖，一邊打開QQ跟人聊天，好奇道：“設計方案不是過了嗎？”

關山海說：“這是新接的，你還記得那天在火鍋店，我說遇到以前的高中同學嗎？”

是有這事，黎政點頭說：“記得。”

關山海繼續說：“那天他問我現在做什麽，聽說我幹這一行，說他新家剛好要裝修。”

黎政懂了：“真好，遇到熟人還能招攬生意。”

“免費的。”關山海笑着說，“我哪能收他的錢。”

話是沒問題，黎政胸口仿佛被人揪了一下，挺不舒服的，他不清楚哪裏出了問題，可能是困極了，腦袋不好使了吧。

搖搖頭，黎政往床邊挪去，給關山海空出一大片區域，蓋緊被子後，只露出一個圓溜溜的腦袋：“大哥晚安，你也早點睡。”

關山海關掉卧室的燈，打開臺燈：“知道了，晚安。”

黎政醒得早，關山海還在睡，昨晚他幾點上床的，他也不知道。輕手輕腳地爬下床，關溪也沒醒。

等到黎政買完菜回來，關山海又趴在電腦前搗鼓他的設計圖，着了魔一樣，不怪關之洲說他是工作狂。

關溪鐘愛賴床十幾年，今天也不例外，到了飯點，循着飯香醒了。吃完往沙發上一靠，腦袋枕在黎政的肩膀上，兩手不安分地在湯圓身上摸來摸去。小家夥被摸開心了，拱起背脊把自己往關溪手裏送，靈巧的尾巴一彎，勾着關溪的手。玩困了就團成一小團，眨眼間就能睡着，醒來在家走來走去，蹭蹭黎政的腳踝，又去找關山海求撫摸。

關溪是個能吃的，他一個人來，黎政就得多做兩道菜，關山海幹脆讓黎政別做晚飯了直接叫外賣。

外賣送來後，黎政叫了三次，關山海才從自己房間裏出來。

關溪吐槽道：“大哥你房間裏有什麽好東西啊，這麽叫你你都不來。”

關山海聽他說話，氣就不打一處來，發短信的手一停，仰着下巴說：“什麽好東西？工作！”

關溪啧啧道：“不知道還以為是大嫂藏裏面呢。”

黎政拍拍關溪的肩膀：“那個房間裏，大概只有電腦才能成為你大嫂了。”

關溪疑惑道：“怎麽說？”

黎政說：“大哥天天抱着電腦呀。”

關溪嘴皮子一搭，瞎扯道：“你還跟我大哥睡一塊呢，可比電腦更像大嫂。”

“滾一邊去，小政是男孩，什麽大嫂不大嫂的，說話也沒個把門的。”關山海兇了關溪兩句，見他還要說，拿起披薩堵住他的嘴，差點把關溪委屈哭了。

黎政嘴裏嚼着食物，心裏嚼着大嫂兩個字，飄飄然起來。

飯席間，關溪被勒令不許說話。他每嚼一口，就瞪關山海一眼。一頓飯吃下來，眼睛都快長關山海身上了。

關山海讓黎政去給湯圓沖奶粉，桌上的爛攤子由關溪收拾。

關溪自知反抗無用沒吭聲，和黎政一塊站在廚房裏，他瞅了眼坐在沙發上逗湯圓玩兒的關山海說：“小政，你有沒有覺得大哥很不對勁。”

黎政一呆：“啊？沒有啊。”

關溪嫌棄道：“你看他手機不離身，沒事還對着手機傻笑，蠢死了。”

黎政心道：家裏最蠢的就是你好嘛。

扭頭一看，關山海正如關溪描述那樣，露出傻兮兮的笑。

黎政見過關山海很多種笑容，溫柔的、霸道的、寵溺的、冷漠的，卻第一次見到這種傻裏傻氣的笑，他看上去很放松，很開心，黎政卻高興不起來，這樣的笑容讓他心裏空空的，與昨晚關山海說“我哪能收他的錢”時，自己的感受差不多，太奇怪了。

關溪碰了碰黎政：“想什麽呢，那麽出神。”

黎政試了下貓奶粉的溫度：“沒啥，奶粉沖好了，我去喂湯圓。”

“哦，你去吧，對了。”關溪叫着黎政，湊到他耳邊，“你說大哥是不是戀愛了？”

戀愛？

黎政如遭雷劈：“不、不可能吧。”

“哎呀，有什麽不可能，電視劇不都這麽演的嘛，回頭我去偷看他發了什麽短信。”

關溪尚未将想法付諸行動，就被曾雅柔叫回去了，準确的說是三個人一起被叫回去。

在關家呆了半天，關山海設計圖沒搞定，黎政要照顧湯圓，他倆回了公寓，關溪被扣下來了。

關溪也不想在家裏被曾雅柔念叨，曾雅柔一把薅住他的領子：“跑什麽，寒假作業做完了嗎？”

關溪讪笑道：“媽……”

曾雅柔強硬道：“叫爸都沒用，馬上就開學了，這幾天你別想出門。”

可憐的關小溪依依不舍地站在門前送別，讓黎政多拍幾張照片發給他解解饞。

黎政滿口應下，回家追着湯圓各種拍，連它毛乎乎的小屁股都沒放過，拍了幾十張才跳出三、四張滿意的。

抱着筆記本盤坐在沙發上的關山海叫黎政過來，讓他把拍好的照片給自己看眼，準備從中選一張做電腦桌面。

黎政走過去，關山海手機剛好響了，他長了個心眼，豎起耳朵聽。聽了半天也沒聽說什麽頭緒，關山海說的都是設計方面的事，臨挂電話時，關山海說：“太破費了吧？嗯，好。”

黎政望着他說：“有人約你吃飯？”

關山海微微一笑：“明天中午，就是這位。”他點點電腦屏幕上的設計圖，“說是我不收設計費，他心裏過意不去，非要請我吃飯，正好聊聊一些設計細節，你知道的，細節嗎，用短信溝通很容易出岔子的。”

這下好了，不用多問，黎政已經确定關山海這些天都是在跟誰發信息。

三天的假轉眼就沒了，一個大case搞定，關山海理應可以休息一段時間，可黎政發現，關山海的應酬反而變多了。

好幾次他帶湯圓去工作室找關山海，關山海都不在，有時候晚上他也不回來吃飯，不是跟客戶，就是跟朋友。

黎政心裏清楚，以前關山海不是這樣的，這個朋友一定是那個高中同學。

這天關山海很晚才到家，黎政嗅到他身上的酒味，讓他扶着牆，幫他從鞋櫃裏取出拖鞋。

關山海酒量不錯，喝了不少酒，只是有些微醺。

黎政責怪道：“怎麽喝了那麽多酒。”

關山海笑呵呵地說：“同學聚會，太開心了。”

黎政咬着嘴唇，把關山海扶到沙發上，又去給他沖了一杯蜂蜜水醒酒。

湯圓見到關山海，扭着屁股從窩裏爬起來，它還小，跳不高，兩腿趴着關山海的褲腳往上蹿。

關山海今晚心情特別好，抱它起來，放到自己跟前抵着它的腦袋蹭：“爸爸回來遲了，想爸爸嗎？”

湯圓“喵嗚”叫了一聲，甩了甩尾巴，跟着狗似的。

“真乖。”關山海吧唧一口親在湯圓的胡子上，正巧黎政走過來，他又說，“哥哥有沒有想爸爸？”

黎政接過湯圓，把蜂蜜水遞到關山海手裏：“你是它爸爸，我是它哥哥，你成我什麽了？”

關山海莞爾一笑：“我當然是你哥啊。”

“……”黎政突然不知道怎麽接話了，轉移話題道，“最近很忙嗎？”

關山海點點頭，又露出傻氣的笑容，黎政心道不好，果然就聽他說：“忙着給你找大嫂。”

黎政脆弱的小心靈受到了強烈的撞擊，晚上翻來翻去怎麽都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深陷夢中。一會兒夢到關山海戀愛了，一會兒夢到關山海結婚生子，有了家庭的關山海再也顧不上自己，他像小時候一樣，站在陰暗的角落裏，望着陽光下歡樂的一家三口。

夢中的悲傷情緒全面爆發，黎政猛然驚醒，摸摸臉，濕了一手。

回憶着剛才的夢，腦袋一片空白，等黎政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正站在關山海房前。

我站在這兒幹什麽？

關山海總要結婚的，可黎政一點都不想讓他結婚。如果他們倆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一些意識冒出來，黎政懵懵懂懂的，理智上知道自己這樣霸道不對，可他無法控制住自己兩條腿，如同灌了鉛，釘在關山海門口了。

從一數到一百吧，像小時候那樣，數完就回自己房間。

至于為什麽要數，數數的這段時間他在期待什麽，他更是迷糊不解。

不管了，只管數，數完就會死心回房。

然而，一切像是上蒼安排好的，淩晨三點半，沒人會在這個點醒來，黎政再次數到九十九，正要轉身離開時，關山海的房門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