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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寧是沒法對大公主這事做什麽決定的,當即就說:“你起來吧,我去找母後說。”

寧寧說完,就往皇後所在的房間裏跑去。

太陽已經完全落山了,西天邊染着漫天紅霞,宛若大火在燃燒,這時候,宮殿裏已經點上了宮燈,寧寧穿梭在宮燈的昏黃光暈和明黃色的幔帳之間,闖入了最裏間。

宮人們是不會攔小公主的,秋元娘看她進屋,便小聲問道:“公主殿下,玩好了?一會兒就用晚膳了。”

寧寧看了看一邊的帷帳,皇後還在閉目養神,她便說道:“我找母後有事。”

秋元娘可不會認為寧寧會有什麽大事,就問:“公主殿下,是什麽事,可以先同奴婢說說。”

秋元娘跟了皇後二十多年了,而且她還會繼續伺候下去,是皇後身邊最忠誠的人了。

寧寧便說:“是長姐的事。她身邊的小宮女兒阿七過來了,剛才同我說,長姐拿剪刀劃自己的臉,所幸被嬷嬷發現及時制止住了,但臉上還是戳上了一條小口子。”

此事非同小可,如秋元娘這般見慣了各種場面的人也驚了一跳,說:“大公主怎麽會做這種傻事。”

寧寧倒是非常鎮定的模樣,說:“同母後商量一下怎麽辦吧。要瞞着父皇嗎,也許根本就瞞不住父皇。”

寧寧覺得即使皇帝知道這件事,也不能拿大公主怎麽樣,畢竟大公主馬上就要嫁人了,再過幾天,迎親的隊伍就會到了,送親的人員和嫁妝甚至早就安排好了,大公主會在一個月之後到達西梁國都湘州府然後完婚。

但皇帝不能拿大公主怎麽樣,卻可以把她的身邊人都狠狠教訓一頓,要和她一起去和親的親近女官,估計可以保全,但如阿七這種小宮女,随便打死,也只是皇帝一句話的事。

寧寧從來不覺得自己有拯救天下蒼生的能力,但是,大公主身邊的那些宮人們,她有時候會見到,現在可以幫一把,她覺得還是可以盡點力。

秋元娘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皇後就已經醒了。

慈元宮正殿外面幾間房都點上了宮燈,裏間因皇後在休息卻還沒有點燈。

房裏光線昏暗,西邊天空的紅霞映在窗戶上,是一片如紅綢的紅色,讓房間裏也被蒙上了一層紅色,如血色一般。

皇後從榻上慢慢坐起了身,秋元娘趕緊過去将她扶起來,又在她身後墊上了幾個靠枕。

寧寧已經上前去了,說:“母後,吵醒您了嗎?”

皇後對她伸了手,寧寧就握住了她的手,站在榻邊依着她,皇後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發,說:“我本也沒有睡熟,不過是閉了閉眼休息一陣罷了。”

她随即對秋元娘說:“去叫那個阿七進來回話。”

看來剛才寧寧對秋元娘說的話她都聽到了,不過作為皇後,她早就不知見慣多少事,所以語氣裏絲毫沒有起伏。

秋元娘應了一聲,先去點上了房間裏的宮燈,這才出去讓人叫阿七了。

皇後摸了摸寧寧的後頸子,摸到一層薄汗,就嘆了一聲,“你看你,玩得出了汗,趕緊去讓嬷嬷給你擦擦換身衣裳。”

寧寧卻膩在皇後身邊沒有走,黑亮的大眼睛帶着期待地看着皇後,說:“母後,長姐不會有事吧。”

皇後笑了一下,說:“能有什麽事,沒事的。”

寧寧又抓着她的手搖了搖:“那她身邊的阿七他們呢。”

皇後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什麽表情,她沒想到小女兒這般聰慧,已經明白了事情最後的走向,但她哄小女兒道:“快去找嬷嬷換衣裳,要是病了,你是要讓母後傷心嗎?”

寧寧趕緊說:“母後不要傷心。不過,阿七他們挺好的,我挺喜歡他們。”

這時候,隔着簾子已經傳來了秋元娘的聲音:“娘娘,阿七求見。”

皇後還沒說,寧寧便替她大聲道:“進來。”

皇後拿她沒辦法地撫了撫她額前的劉海,低聲輕叱,“你呀。”

寧寧就仰着頭對她傻笑。

笑得皇後都要沒脾氣了。

秋元娘帶着阿七進來了。

阿七甚至沒有多看什麽,進來後走到房間中央就撲通地跪下了,“奴婢拜見皇後娘娘,拜見公主殿下。”

皇後聲音淡淡的:“說吧,怎麽回事?”

阿七是公主身邊比較得用的宮女,雖然不是女官,但品級比起一般小宮女也要高點,算是貼身的宮女了。

既然能夠做到貼身宮女這個位置,她當然不會太蠢笨。

她對皇後複述事情時候的有條有理,就可知道,她是個說話條理清楚,且心理素質比較好不會慌亂過頭的人。

才十四五歲,就有這份定力,即使是在這人才輩出的皇宮裏,也是非常不錯的。

大概事情就正如她對寧寧所說的那般,不過對着皇後,她就把事情說得更詳細了些。

說大公主自從得知非得嫁到西梁不可,她想到要遠離故土,去到他國,以後再無親人在身邊,便心情郁結,雖然不能說終日以淚洗面,但也從此沒了笑容。

因要出嫁,皇後便為她安排了嬷嬷為她講出嫁後需要用到的那些知識,大公主在嬷嬷們為她上課時倒是非常配合的,只是晚上不易入睡,而且時常哭醒,這讓她精神越來越差,到最近,因距離出嫁的日子越來越近,她的精神就越發恍惚。

因皇後免了她晨昏定省,所以皇後也不知道她狀況有多差。

阿七應當是想為大公主脫罪,便說她是因為精神恍惚,所以才拿着剪刀要劃傷臉頰,要是她精神清楚,明白厲害,是絕對不會那麽做的。

于是又對着皇後不斷磕頭,說:“請娘娘憐惜憐惜大公主,她實在是因出嫁在即,生了故土之思,一時想不開,才那般做的。”

寧寧瞥了瞥阿七,又看向皇後,皇後沒讓一直匍匐在冰冷的地上的阿七起身,說道:“之前她哭泣,睡不着覺,你們怎麽沒有上報。”

阿七身體為不可查地抖了一下,說道:“請娘娘息怒,公主殿下說不想因這種小事來煩擾皇後娘娘,奴婢們便沒有上報。”

皇後哼了一聲,說:“那她臉上的傷,到底如何?”

她知道,那傷肯定必得叫太醫,而且瞞不住,所以才不得不來告訴她的,不然他們這些奴才,定然又是瞞過去了。

阿七說道:“只約摸小指甲蓋寬,并不深,出了些血,奴婢前來時,已經止血了,只是在右邊臉頰上,難以掩蓋。”

皇後對秋元娘說:“你跟着去看看到底如何,馬上就要出嫁了,出這種事……”皇後的語氣裏帶着疲憊,又說:“讓看外傷最好的李太醫過去為她看看,注意吩咐他不要亂說。讓他好好用藥,最好能夠不留疤。”

李太醫也算是和皇後關系不錯的太醫,且家中數代為太醫,深知做太醫保命的法則,皇後點名請他,就是不想此事傳出去,反正此事傳出去,對誰都沒有好處。

秋元娘應了之後,就要帶着阿七告退了,寧寧這時候看着皇後說:“母後,兒臣想跟着去看看長姐。”

皇後便有些生氣了,說:“不要胡鬧。”

又吩咐秋元娘,“叫阿姜來帶小公主去換衣裳。”

寧寧只好趴着皇後的腿不放,皇後又好笑又好氣,輕輕拍了她的背兩巴掌。

秋元娘也是無奈,不過已經帶着阿七行了告退禮出去了。

皇後教訓寧寧道:“小小年紀,就這般胡亂摻合事。”

寧寧卻有些傷心地說:“母後,惹您生氣,是兒臣的錯。不過我真想去看看長姐,她以前送過我那般多好玩的物件,她就要遠嫁了,我心裏也是舍不得她的,想最後陪陪她。再說,兒臣以後說不得也會遠嫁呢……”

寧寧是有些感概的,作為公主,享受尊崇的地位和宮裏的富貴繁華,便有義務為這個國家和百姓做些事情,當然,她們能做的很有限,如果要她去和親的話,她想,她是會去的,因為這是她應該做的。

但是想到長平公主只是一個實歲只有十四歲的小女孩兒,就要遠離故國,去一個曾經一直是敵人的國家,從此就要在那人生地不熟,全是陌生人的地方生活,她怎麽可能不生出同情之心。

再說,長平公主以前待她挺好的。

皇後因寧寧最後一句話就沉了臉,“胡說什麽。母後怎麽會讓你遠嫁。放心吧,母後會為你在京裏找門好親事。以後你嫁人了,還是在母後的身邊。”

寧寧将臉埋在皇後的腿上,又感動又心酸地“嗯”了一聲,說:“母後,我愛你。”

她這句話把皇後娘娘說得一愣,随即就拍了她的背一巴掌:“誰教你這麽說的?”

寧寧已經反應過來了,擡起頭來看她,裝無知地說:“母後,怎麽了。”

皇後看她那無辜又迷茫的模樣,就笑了起來,“你呀!”

語氣裏的寵溺,溢于言表。

姜嬷嬷進來把小公主抱去換了一身衣裳,劉和也換了一身,不過皇後總算應了,讓寧寧去看大公主一眼。

寧寧換好衣裳後,就由姜嬷嬷抱着去了後殿。

慈元宮的後殿,是在偏殿旁邊開了一個門過去,本來很近,繞來繞去,便有了些距離。

大公主身邊的柳嬷嬷很有些能力,大約是知道此事涉及到自己的性命,便也不敢怠慢,所以已經超常發揮将大公主這裏完全控制住了,消息完全沒有走漏。

寧寧到時,要從太醫院去請的李太醫還沒有到。

秋元娘正坐在大公主的床沿邊上勸她,說:“公主殿下,說實在的,奴婢以前真不知道您是如此不知輕重的。您想想,您出這種事,後果會如何?大周國定然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失信,您不能嫁,皇上只能從宗室裏找适齡的郡主封為公主嫁。但是您,您覺得您之後會如何,您身邊的這些奴才們會如何?再說,嫁去梁國有什麽不好呢,梁國水脈縱橫,也是青山綠水,自有繁華,又不是如那些不開化的地方,讓你去吃苦。你去就是太子妃,以後就是皇後,你覺得你留在大周國,能夠嫁給什麽人呢,最多是嫁個世家公子。”

秋元娘這話說得雖然直白,但是卻句句在理,只要大公主能聽進去,就萬事了了。

大公主臉上的血的确已經止住了,還抹了藥,就着房中宮燈看去,只是右邊臉頰靠近顴骨的地方有些紅。

她坐在床上有些發怔,大約這些道理她自己也是明白的,但女人,特別是小女孩子在很多方面容易鑽牛角尖,再多道理也抵不住她不願意。

秋元娘嘆了口氣,側過頭就看到了進屋來的寧寧。

寧寧被姜嬷嬷抱着,她對姜嬷嬷說了一句要下去之後才得以自由,然後她慢慢走到了大公主的身邊,對秋元娘說:“秋姑姑,你們下去吧,我想和長姐說幾句話。”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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