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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安長公主對寧寧非常疼愛,其一是看在已逝皇後的面子上,皇後嫁給皇帝時,長公主當時還未出嫁,皇後待她很不錯,姑嫂情意不淺,之後的幾十年裏,兩人也一直保持着較好的關系,現在皇後死了,剩下一個沒有長成的小女兒,長公主無論如何也會替她照看一下女兒的。

其二便是因為皇帝寵愛寧寧,她待寧寧好,皇帝自然會看在眼裏。慕家一直手握兵權,本是會招皇帝忌憚的,但因為有她,皇帝待慕家才一直信任有加。畢竟顧家太祖本也是前朝的将軍,之後手握兵權功高震主,從前朝皇帝手裏篡奪了皇位,而且殺了前朝不少皇族和官吏,自己登上了皇位,才有了如今的大周朝,現在的皇帝當然也會怕手下的将軍會有謀反之心,便對慕家一邊重用一邊又警惕着。

西都皇宮是在前朝皇宮基礎上擴建出的,這皇宮當年血流成河,也難怪皇帝會覺得宮中陰氣重,覺得寧寧生病同這有關,會想把她送出宮來教養。

這其三,便是寧寧小小年紀卻聽話懂事,靜安長公主覺得以寧寧那堅毅的心性、聰慧的頭腦、從容的氣魄,即使是女兒身,在這三國鼎立的亂世,将來也不會是池中物,将她放在身邊對她有教養之恩,不會有壞處,再說,寧寧的确是又漂亮又可愛,惹人喜歡,這麽個好孩子,怎麽也會惹起沒能養活女兒的長公主的愛憐之心的。

靜安長公主出于這種種原因,在接到長寧的密信之後,她經過思索,便去向皇帝提出了接寧寧到自己的公主府教養的建議。

寧寧對靜安長公主,是很喜歡而且尊敬的,當然,她也知道,身在皇家,除了親情,權利利益的糾葛也非常重,甚至會比親情更重,無論從哪方面來說,為了親情,亦或是利益,她都非常需要靜安長公主,并且愛戴她。

兩個主人之間關系非常好,但不代表下面的下人們就不會鬧出矛盾來。

這是靜安長公主府,府中的奴才們,都是地頭蛇,自然會認為自己高了從宮中出來的奴才們一頭;而随着寧寧從宮中出來的這些宮人們,又覺得自己是從宮裏出來的,之前還是皇後宮中的,伺候的主子又是最受皇帝喜愛的長寧公主,在宮中時,他們就是高人一頭,受別人的奉承的,出宮了,自然便覺得要比長公主府的這些奴才們地位高些,就有些看不上他們。

再說,長寧公主到靜安長公主府來,要住這裏的院落,用這裏的資源,當然就會涉及到利益,有利益的地方,就免不了争鬥。

在這種種原因之下,兩邊的奴才怎麽會不鬧矛盾。

寧寧在要來靜安長公主府的時候,就想到了這些問題,但她在病中,可沒有精力去調教這些奴才們,再說,她身邊又有非常得用的秋元娘,姜嬷嬷等人,這等教導奴才到靜安長公主府後要守規矩的事,她當然不用親力親為,只是在要出宮前提醒了秋元娘一句,讓她要好好提點一下跟着她出宮的宮人們。

而秋元娘在出宮前,也的确将這些宮人們好好訓了話,主要是讓到了靜安長公主府上要安分守己,不要為長寧公主惹出任何一點麻煩來,要是讓長寧公主哪裏不滿意了,到時候,是自有處罰的。

寧寧出宮前,不少東西已經先送到了靜安長公主府,而且皇帝還另又賜了些東西給寧寧,于是運送的馬車轎夫便不少,看到這些大大小小的箱籠,宮裏還不知有多少嫔妃羨慕嫉妒。

皇帝是親自把寧寧送到靜安長公主府的,又殷殷切切地交代妹妹要好好替他照顧女兒。

除了皇帝,太子和太子妃也有前來,其他宮妃則只是将寧寧送到了宮門口,出嫁了的懷仁公主和寧安公主也有來看她,不過因寧寧一直在病中,便幾乎沒有待客,只是長公主招待了客人。

寧寧出宮後,還斷斷續續有東西從宮中送出來,于是他所住的寧康居,幾乎也就被放滿了。

要下人們完全不驕不躁,不為主子惹麻煩,是不可能的。

因器物鬧出的矛盾會捅到長寧公主的面前來,是事情完全掩不住了,姜嬷嬷才非常為難地上報的。

她不得不對靠坐在床頭攏着被子的寧寧說了實情。

寧寧雖然年齡尚小,而且還在病中,但是,她身上卻完全沒有小女孩子的怯弱之态。

她頭發只是被元娘編成了一條粗粗的大辮子垂在胸前,烏黑的頭發襯着她白皙的臉龐,因為生病眼神些許疲憊,但眼底卻非常沉着鎮定,帶着堅毅和穩重,一點也不像個小孩子,即使是姜嬷嬷這種宮中混了數十年的老人,在她面前也不敢有任何一點放肆,反而在被長寧公主的眼睛掃到時,不得不有些心虛,畢竟是她沒有管教好下面的奴才。

在搬到寧康居之後,長寧就已經再給手下的幾個最重要的管事女官确認了她們的職責。

寧寧喜歡用女人,所以身邊大多是宮女,雖然也有一些太監跟來,但都不是非常得寧寧重用,基本上是不能進她的內院做事聽候吩咐的。

秋元娘負責了寧寧身邊的一衆事務,姜嬷嬷便負責了奴才們的人事等等,所以奴才們惹了事,她是要承擔責任的。

聽完姜嬷嬷的彙報,秋元娘已經生氣地發了話,但姜嬷嬷擡頭偷偷打量了長寧公主一眼,發現公主除了微皺了一下眉頭,之後就沒有什麽表情了。

公主殿下的心思是越來越深了,姜嬷嬷心裏忐忑不安,只得跪在那裏不敢動。

一會兒之後,長寧才說:“地上涼,嬷嬷,你先起來吧。”

姜嬷嬷謝恩之後才起身,但緊接着,就聽公主說:“嬷嬷,你是本宮身邊的老人了,我記得,你是我三四歲時就到我身邊的吧。”

姜嬷嬷心裏一怔,已經因公主殿下這平淡的話起了畏懼,她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是。奴婢在公主殿下您跟前已經有八年了。”

公主點點頭:“嬷嬷一向是心細的,但我才剛到姑母府中來,就出這種事,你難辭其咎,本宮不好不罰你,但以你從前功勞,且年紀也不小了,也不好重罰你,你就先辭了這主管嬷嬷之職,先到姑母面前去請罪吧。”

姜嬷嬷知道公主殿下這已經是念舊情的了,當即不得不應了,畢竟出了這種事,公主要殺雞儆猴,自己只怕會更慘。

公主又說:“那些胡言亂語的奴才,本宮是用不得了,各人打四十大板,退回尚宮局去,讓尚宮局處置他們吧。”

寧寧在之後就從床上起了身,對秋元娘說:“我得親自到姑母處去賠罪,替我找出出門的衣裳吧。”

秋元娘勸她道:“公主,您在病中,哪裏能出去受風,奴婢們去賠罪就好了。”

寧寧說:“我現在這是借住在姑母家中,奴才們卻這麽不懂規矩禮儀,胡說八道,我怎麽能不親自去賠罪。”

寧寧非要親自去賠罪,秋元娘無法,讓如意和玉娘趕緊吩咐宮人們準備一應洗漱用品,她又去為寧寧拿衣服首飾,只有姜嬷嬷站在旁邊,心中又羞愧又無措。

好在一會兒寧寧說:“嬷嬷,你去将為姑母繡出的手巾拿來,一會兒一起帶過去。”

姜嬷嬷如蒙大赦,趕緊應了去準備東西去了。

姜嬷嬷出去之後,寧寧身邊另一個得用的貼身宮女玉娘便說:“姜嬷嬷這是老糊塗了,還不如去養老得了。”

寧寧側頭瞥了她一眼,道:“嬷嬷照顧本宮多年,沒有功勞有苦勞。”

她的眼神嚴厲,雖然沒有多說,也讓玉娘心中一震,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當即請罪:“公主殿下恕罪。”

寧寧盯着鏡子中少女稚嫩的臉,不由嘆了口氣,鏡中人雖然面孔稚嫩,但眼神卻既深沉又銳利,完全沒有了孩子該有的單純,讓她覺得可悲可嘆,她說:“不是本宮要生氣,是本宮雖然信重你們,但你們也更應當謹慎,敬重老人乃是理所應當,你們如何能不放到心裏去。不然別人還以為本宮的身邊人都不懂規矩。”

玉娘和如意都趕緊應是。

長寧沒有穿公主禮服,只是穿了一身素白色繡菊花的冬裝襦裙,外面披了厚披風,便往長公主住的正院而來。

長公主也是這時候才知道奴才們鬧出來的好事,于是氣怒交加。

長公主身邊最得用的管家是和長寧公主有過交道且關系不錯的錢嬷嬷,但負責府中諸如客院和公共地方以及其中物品的管家,卻是鐘嬷嬷。

因長寧公主身份貴重,鐘嬷嬷身為主管,即使長寧公主住進了長公主府,她也沒有機會拜見過她。

雖然長寧公主帶了不少人來長公主府,這些人是完全夠用了,但怕長寧公主初來,奴才們也是初來,對長公主府不熟悉,很多事不明白,長公主便非常貼心地讓安排了奴才在寧康居裏聽候吩咐。

就是因此,長寧公主帶出來的宮人說花廳廂房裏的擺設家具的事,才被長公主府的下人聽去了。

那幾位宮人所說是諸如“這些擺設哪裏能和咱們公主帶來的物件相比,長公主府都拿的什麽放在這裏,還是将這些東西收起來,擺上咱們公主帶出來的東西吧”這種話。

既然要擺自己帶出來的東西,就涉及到了另外的問題,于是就去問長公主府的人,說:“咱們公主殿下帶了不少物件出來,用來擺這些地方也是盡夠了,便不用原來的擺件了,這些物件,要如何處理呢,我們封入庫房,還是你們拿走。”

這些話裏,當然帶着一種說不出的傲慢。

這如何能不讓長公主府的奴才們生氣,之後就直接找來了管物件的鐘嬷嬷,鐘嬷嬷一向受長公主看重,在府中也是有很大臉面的,便說:“既然長寧公主有帶好東西出來,看不上咱們長公主給配的東西,咱們這些東西也是登記造冊過的,那就封回庫房裏去吧。”

鐘嬷嬷雖然這麽說了,但還是要先知會長公主一聲才能這麽做,于是她就要去長公主面前說這件事,但是轉頭一想,又覺得這事好像只是長寧公主下面的奴才們在說,長寧公主是個小孩子,她是不是什麽都不知道被下面的奴才們糊弄了,所以,她一時就不好再有動靜,于是,就沒去找長公主說,以免被長公主認為她有故意沒招待好來的客人,而且有挑撥離間之嫌。

鐘嬷嬷這裏說要把東西收走,但是又沒收走,而這些奴才們,往往是人多嘴多,短短兩天,就已經把這事鬧得要人盡皆知了,然後姜嬷嬷才知道了這件事,自然把那幾個最初亂說的奴才都找了出來,把他們狠狠罰了之後又罵了,她也不得不跑到公主跟前去請罪,把事情也說了。

長公主得知此事,是鐘嬷嬷得知長寧公主的寧康居裏将那幾個最初胡說的奴才抓起來了,她這下算是徹底明白長寧公主的意思了,就跑到長公主跟前來把這件事說了。

長公主聽聞此事,便怒道:“你怎麽現在才來說此事。”

鐘嬷嬷便不得不解釋:“奴才不知那是長寧公主跟前奴才們自作主張胡說的,還是長寧公主年紀小不懂事……”

長公主沉着臉:“你這是自作主張!”

鐘嬷嬷趕緊請罪,這時候,外面已經響起了丫鬟的聲音:“夫人,長寧公主殿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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