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疑雲

将奪過來的鐵棍重重扔在地下，衛洵沖着因為他的出現而被吓呆的小混混們卷起袖子：“想打架就來啊！他媽的，敢沖老子動刀。”

大少爺！我們真的沒沖您動刀好嗎？是您自己沖上來的好嗎？

大概此時此刻所有的人心裏想的都是這兩句話，只不過沒有人敢說出來。

衛洵想想剛才沐嘉樹側身的動作只要再慢一點，那把刀就會捅到他胸口了，也是一陣後怕，揪起還躺在地上爬不起來的青年，一拳砸在他臉上：“欠揍！”

随後趕到的司機看見衛洵小臂上好大一塊淤青，吓的臉都白了，連忙道：“三少、三少，您沒事吧？”

衛洵沉着臉沒有說話，看上去似乎還想再沖上去大戰三百回合。

然而這個時候，忽然有一只手攥住了他的手腕，白皙的手指被小麥色的皮膚映襯得十分文秀，在這種情況下，看起來居然十分賞心悅目。

沐嘉樹語氣平淡：“先顧好你的傷吧。”

大概是因為他這話實在說的太自然了，衛洵也沒有什麽較大的反應，順從地放開了拳頭，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淤青。

“沒什麽事。”他說。

沐嘉樹點了點頭，倒是旁邊的司機驚異地看了他一眼。

衛洵又看了看地上的人，冷着臉道：“這片是誰的地盤？”

那司機連忙說：“是唐格子。”

衛洵道：“叫他滾過來！”

唐格子這個人沐嘉樹也知道，用港片裏的黑話來說，應該算是這一片的總瓢把子，年紀雖不大，說起來倒也算是個人物。只不過要是到了衛洵面前，他的威風可抖不起來。

他片刻之間已經有了想法，攔住衛洵：“三……三少，不用叫唐哥過來了。”

衛洵皺着眉頭活動手腕：“為什麽？他們剛才不是在欺負你？”

不論是重生前還是重生後，沐嘉樹都不認為“欺負”這兩個字能被按在自己頭上，但他也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那就是不論重生前還是重生後，衛洵都覺得他很容易被欺負。

沐嘉樹笑了笑：“不是。其實——是我一位朋友欠了他們錢，畢竟沒有收到還款，有些火氣也是難免，這事的确是我們不對。我很感謝衛少幫忙，不過還是算了吧。”

衛洵看着他，後背突然發毛——他實在覺得這個看起來很是清澈漂亮的笑容背後藏着的是一肚子壞水。

“随你。”

沐嘉樹點了點頭，再次對他表示感謝，走到一開始打算摸他臉的那個小混混面前，彎下腰把他拉了起來，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土。

即使沒有衛洵出現，剛剛沐嘉樹也已經把這幾個人揍得不輕，那個人看見他把手伸過來，吓得幾乎哆嗦了一下，卻聽見沐嘉樹彬彬有禮地道：“孫哥，黎青欠了幾位兄弟的錢的确是他不對，我代他跟大夥陪個不是。不過那錢我也出不起，你還是去找他要吧。”

沐嘉樹這話說的，乍一聽似乎和黎青關系很好，實際上卻是把自己撇了出去，根本就沒有管他的意思，那人咂摸了一下他的話，驚訝了：“你們倆這是鬧矛盾了？”

“沒有的事。”沐嘉樹笑了笑，“孫哥，再見。”

他都和衛洵兩個人走出幾步了，那個小混混才反應過來，揚聲叫道：“沈樹你剛才叫誰呢！老子明明叫霍達，可不姓孫啊！”

衛洵回頭看了他一眼，他立刻縮了縮頭，不說話了。

倒是沐嘉樹露出了一個有些恍然的表情——

哦，的确還沒想起來他到底姓什麽，就是看這人長得像猴，随便叫的。

幾個人離開了這片是非之地，衛洵帶來的司機有些擔心看了看他的胳膊，請示道：“三少，要不然去醫院看一看吧？”

衛洵活動了一下手腕，感覺沒什麽大礙：“不用了，我回去上點藥算了。老鄭，你回家看看孩子吧。”

衛洵記得下午的時候司機還說過他兒子今天發燒了。因為司機的家和公司距離很近，他本來想着讓老鄭開車将自己送到公司就直接回家，但現在出了這件事，也沒心情再去什麽公司看那些破文件，索性讓他早點回去。

司機卻有點不放心把這個小祖宗自己放到外面，猶豫了一下道：“三少，這街上不安全，不如我還是……”

衛洵随手按住身邊沐嘉樹的肩膀，将他往前面推了推：“這不是還有他呢？他也是公司的保镖，讓他送我回去就行了。”

沐嘉樹當時是親眼看見兄弟挨了那一下，正好也有點不放心，聽見衛洵這麽說，順勢道：“衛少說的對，鄭哥，讓我去送吧。”

衛洵看了他一眼。

老鄭走了之後，沐嘉樹替衛洵打開車門，也跟着坐到了車上。

衛洵看着他系安全帶，冷不丁道：“你不是一直管我叫衛少嗎？為什麽剛才不讓我叫唐格子過來的時候叫了句‘三少’？”

那是因為情急之下原本想叫三哥的，差點走了嘴。

沐嘉樹反應出奇的快，連停頓的功夫都沒有，不動聲色地地回答：“聽見鄭哥叫您三少，就順口跟了一句。”

衛洵不知道信是沒信，淡淡地“嗯”了一聲。

沐嘉樹沒有費工夫去揣摩他臉上的表情——像他們這種家庭出來的孩子，當不想讓人看出來心思的時候，喜怒不形于色是最基本的能力，哪怕是衛洵這種直爽的性格也一樣。

衛洵這次出門換了一輛越野，沐嘉樹發動車子，沿着馬路一路向衛洵家的方向開過去，擡頭看路的時候卻發現車前挂着兩個不到巴掌大的小玩偶，不由一怔。

這還是之前有一陣流行臉萌，衛洵跑過去跟風，給他和自己各做了一堆卡通圖片，幼稚的不行。

沐嘉樹沒他那麽旺盛的少女心，只不過看衛洵玩得高興，也曾經給面子的欣賞了一下他的藝術，因此還對這東西有點印象，卻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挑了兩張圖做成了玩偶。

兩個小娃娃親密地挂在一起，外面都被包裝袋仔細地套了一層，看起來還是嶄新的樣子，也不知道這是挂了有多久。

他把目光從娃娃上收了回來，專心致志地把着方向盤看向前方的窗外，倒是衛洵忽然道：“聽說你之前也沒少和這幫/人/打/架？”

“啊。”

聽剛才那幾個人的意思，的确是的。沐嘉樹笑了笑，爽快地承認。想必在決定錄用他之前衛洵的人就已經把這件事調查出來了，只不過是今天才提起而已：“今天……謝謝衛少的解圍。”

衛洵倒對他的态度挺意外的，然而看着面前這個衣飾整潔的青年，再想想對方在那天晚上狼狽不堪的樣子，心裏面也有些不得勁：“以前是因為什麽事？也是黎青？”

還真是——沈樹為了給黎青籌錢，實在沒辦法了，什麽事都做過，賴賬、掏人家的褲兜、賭錢......結果最後挨了一頓揍，揍到一半就成了他。

沐嘉樹猶豫了一下，還是一副不願多談的樣子，“嗯”了一聲。

衛洵似笑非笑：“這麽講義氣，他跟你是朋友？”

從小一起玩泥巴長大的，沐嘉樹一看他那個德行就知道衛洵心裏想到哪去了，不過倒也沒錯，本來沈樹就是一直喜歡黎青，但是再多問自己可就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沐嘉樹點了點頭，含糊道：“算是吧。”

他的模樣看在別人眼裏很容易被理解成不好意思，畢竟事關隐私，衛洵也就沒有繼續追問，兩人一路沉默着回到了衛家。

車子一路緩緩駛入，有了衛洵坐陣，門口的警衛很痛快地放行，于是沐嘉樹重生以來頭一次進入了這個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小區。

明明是無比熟悉的地方，如今換了一重身份來看，似乎也沒有以前那種親切感了。

在沉沉的夜色中，有風透窗而入，兩側一排排的建築中閃爍萬家闌珊燈火，沐嘉樹的心底升起了一種說不清的滋味，身體卻憑借本能把着方向盤，開的十分熟練。

直行，左轉，上坡……這條走了千次萬次的路，身邊坐了陪着自己從小到大的人，他一時恍惚，那種迷離如夢的感覺愈發強烈。

直到看見了衛洵家的院子，沐嘉樹才一下回過了神，将車停下：“到了。”

他的心情太過複雜，竟然沒有注意到衛洵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在那一瞬間的眼神仿佛見了鬼。

或者也可以說是真的見了鬼。

這個小區是由政府興建，住的全都是重要人物，門口有警衛員把守，外人根本就沒有可能進來，他之前調查過沈樹，十分清楚今晚是對方第一次進入這個小區裏面。

可是剛剛……他開車的動作，熟悉的神情，以及臉上細微的懷念和恍惚……又他媽是怎麽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薔薇的霸王票，謝謝寶貝們的支持，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