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8)
問好。”
宣晨曦笑着說“好”。
對于她們兩的關系,沈莺莺倒不好奇。
同是一個圈子裏的人,有交情不奇怪。
“同事們在等我,拜拜。”不願多作停留,沈莺莺拾步離開,倒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匆匆走回位置,宋曉桃他們已經在聊別的話題。
沈莺莺怔怔坐在沙發,許久,才意識到雙手竟緊緊捏成了拳頭。
猛地松開,一陣疲憊從頭到腳地襲來。
彌漫着清酒醇香的空間陡然變得拘束逼仄,沈莺莺有些喘不過氣。
将杯中淡藍色酒液一飲而盡,她跟大家打了招呼,去陽臺透透氣。
宋曉桃跟着起身,說:“莺莺姐,我陪你吧,你是不是有點不舒服?”
不好拒絕,沈莺莺禮貌地回:“沒事,只是想透透氣。”
“那好,我也出去透透氣。”
兩人走到露天陽臺,一路宋曉桃非常興奮。
她剛畢業沒多久,性格單純開朗。
“莺莺姐,其實你才比我大四歲而已,可你已經那麽厲害了,為奢侈珠寶品牌《蒂娜》定制設計香水,得過無數造型設計大獎,還接連操刀了兩部萊塢電影的服裝造型,莺莺姐,你從小就那麽厲害嗎?”
“沒有,我還小時,純粹喜歡瞎折騰,自以為做出來的東西獨一無二驚豔絕倫,等後來出國,才知道我不過是只沒有見識的井底之蛙。”
“莺莺姐,你在國外呆了幾年呀?”
“高中畢業的暑假出國,差不多七八年了。”
“好厲害,七八年就能有現在的成績,莺莺姐,所以你不僅僅是我的偶像,你還是我的女神和奮鬥目标。”星星眼地望着她,宋曉桃一臉崇拜仰慕。
沈莺莺笑了笑。
這七八年,過得并不容易。
但她不願去說曾經吃過的苦,以及曾經流過的淚。
“莺莺姐,我們去那邊吧!”伸手,宋曉桃笑眼眯眯地指了指右前方。
比起中後段位置,那兒燈光稍黯,沒什麽人影,更寂靜。
收回眺望遠處燈火的目光,沈莺莺跟上她步伐。
春天的夜風裹着些涼意,一縷一縷劃過太陽穴,人頓時清醒了不少。
可越是清醒,心底那股空洞越是濃郁。
和宣晨曦的重遇,像在她平靜的心湖投下碎石,漣漪一圈圈蕩漾開來。
不知不覺輕嘆了聲氣,沈莺莺本以為她已經釋懷,可似乎仍然有點芥蒂,至少她并不想和陸朝見面。
有些人,這一輩子,她都希望不要再見。
陸朝是這種存在嗎?是,但也不全是……
“首刊雜志的拍攝嘉賓莺莺姐你都認識嗎?”
“不認識。”
“那Elvis呢?他不是還在INS下面留言了?難道說是因為即将要合作,所以才……”
并肩踱着慢步,兩人順着花壇往右轉,冷不丁看見藤蘿花架下站了個背影修長的男人。
風晃動幽幽垂落的綠色纖細藤蔓,也輕輕搖曳着他柔順的黑發。
似聽聞動靜,男人輕挑眉梢地扭頭,目光淡淡落在她們身上。
他的眸光很沉靜。
可目目相觸時,沈莺莺卻似乎被一道閃電擊中。
是陸朝。
他的模樣與她記憶中的他居然沒有什麽變化。
只是棱角更加堅毅挺拔,也長高了些。但渾身上下透出的那股清隽卻一如往前。
陸朝定定望着她,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旋即恢複表面的淡然。
他佯裝自然地收緊右拳,将那張粉色便簽紙納入掌心,不讓她們看見。
“Elvis?天吶,我沒認錯人吧?”宋曉桃不自覺擡高音量,比起對沈莺莺的單純崇拜,對Elvis,她眼神明顯多出許多閃閃發亮的桃心,上前兩步,她飛快說,“Elvis,我很喜歡你。其實是我前男友特別喜歡看你的比賽,我上學時無意跟着他看了幾次比賽直播,天吶,真的超級厲害,後來我們全寝室的女生都成為了你粉絲,你可以幫我簽個名嗎?沒想到能這麽快見到你本人,我好開心啊……”
有叽叽喳喳的宋曉桃打岔,沈莺莺很快醒神,面上不露分毫。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過去的都已經過去。
此時此刻最讓她介意的是——
陸朝竟然就是Elvis?
怎麽會這樣?原來焦蘭馨口口聲聲的Elvis是他?也就是說,即将拍攝的雜志首刊封面,他們會再次碰面。
眉頭情不自禁簇起,沈莺莺有些排斥和抗拒。
宋曉桃興奮激動完了,才想起被晾在旁邊的沈莺莺,怕她不高興,她忙收斂情緒,“咳,莺莺姐,是Elvis,我們馬上會和他合作。”
沈莺莺扯扯唇,擡眸平靜地望着他笑:“Elvis,很期待與你的合作。”
許久,沒有得到回應。
陸朝沉默地看着她,他以為他會在她臉上看到不自在,哪怕一絲一縷,但并沒有。
她依然面含微笑,眼睛裏沒有刻意的冷淡,也沒有任何波瀾。
心髒一陣陣的抽痛,似針紮。
“歡迎回來。”陸朝強忍着笑了笑,這本就是他預料中的結果,再理所當然不過了。暌違多年,難道他還能指望沈莺莺還與從前那般,看着他笑得像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
“謝謝。”沈莺莺目光移向別處。
他們之間的對話簡潔而蒼白,寡淡而無趣。
然後,再無話可說。
宋曉桃望着兩人,有些莫名其妙。
他們看起來好像很陌生,但Elvis看莺莺姐的眼神卻不太對勁。
但具體哪裏不對勁,她又說不出來。
“簽名。”須臾,陸朝把目光移到沈莺莺身邊的女孩,“下次見面,再給你。”
“好。”宋曉桃連連點頭,重新興奮起來,“我真的很喜歡你們戰隊,還有,祝賀你們拿到冠軍。”
“謝謝。”
“Elvis,我可以問你一個比較私人的問題嗎?你真要選擇退役了嗎?不打競賽了?”
陸朝輕輕看了眼沈莺莺,點頭:“嗯。”
宋曉桃霎時蔫了,沮喪地耷拉着肩膀:她嘆了聲氣:“好吧,希望你以後越來越好,我們會永遠支持你的。”
“謝謝。”
默默聽着他們對話,沈莺莺突然感覺自己成了塊背景板。
事實上她腦子嗡嗡的,已經無法正常思考。
想離開這兒,卻不願太過刻意。
她和陸朝,一直以來,都是她不夠理智不夠淡定,分手前的争吵哭鬧,全屬于她一個人的獨角戲。相比于她的崩潰,陸朝就像個沒有感情的木偶,她的眼淚并不能讓他有任何動容。
真好。
他們的分開,終于成就了彼此。
如此,便值得了!
深吸一口氣,沈莺莺大膽望向陸朝。
那段青春年少的感情,假若重來一次,在他和出國留學之間,她依然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他。
可那樣的話,還有現在站在這裏的沈莺莺嗎?
大概不會吧!她會陷在愛情裏,最終他們是不是也會成為無數平凡情侶中的一對,是争吵分手,還是結婚生子,誰知道呢?
謝謝你陸朝,謝謝你實現了自己的夢想。
沈莺莺在心裏默默的說:也謝謝你離開我,謝謝你成就了現在的沈莺莺。陸朝,再見,真的再見了!
四四章
一晃四日過去, 沈莺莺按部就班地在《尚時裝》工作, 期間也接到不少娛樂圈大咖明星的誠意邀請,希望她能擔任他們的時尚造型師, 沈莺莺一一婉言推卻。
《尚時裝》首刊推出在即,時間倉促,她沒有多餘精力。
前天, 在焦蘭馨安排下,她與商界男神陳清綏已經面見。
陳清綏是标标準準的富家子弟, 家教嚴格, 身上沒有一絲纨绔子弟的氣息。五官大氣, 眉宇深邃,與人交談也是彬彬有禮進退有度,是個十足的紳士。
沈莺莺對他還挺有好感,果然電視劇裏都是騙人的,真正豪門內沒幾個不思進取一事無成的子弟。
後面, 她緊跟着與乒乓王子張嵘與娛樂圈搖滾小天王楚航會面。
由此定下首刊基調, 她決定以《梅蘭竹菊》為主題。
陳清綏仿若深谷幽蘭, 自有韻味;張榕勤懇勵志,梅花香自苦寒來;楚航淩霜飄逸特立獨行, 是不可多得的樂壇奇才。
至于陸朝——
沈莺莺沒有見他,她拒絕了焦蘭馨的會面安排, 只說主題已經定下。從照片看, 陸朝也是附和“竹”的品質的。
焦蘭馨倒沒多想,她非常喜歡《梅蘭竹菊》四君子的立意。
而且, 陸朝确實給人一種清雅澹泊的感覺,可以說每個人都非常貼切了。
大基調定下,瑣碎也不少。
要布置場景,要邀圈內聞名的時尚攝影師連蓉掌鏡,沈莺莺還要對着四位男神的照片搭配造型,從發型衣着到配飾,哪怕袖口的紐扣是扣還是不扣,都要精心考量設計。
看起來再随意不羁的造型,背後也是所有細節共同支撐配合的結果。
終于,一切準備妥當,到了拍攝雜志的這天。
此時距上次在清吧與陸朝意外重逢,已經過去小半月。
這些天因為忙碌,沈莺莺晚上沾床就睡,倒沒時間心起波瀾。
但今晨起床後,她卻有些呆呆愣愣反應遲鈍,今天是拍攝的日子,她與陸朝避無可避。
在跑步機上慢走了十多分鐘,便沒了繼續運動的心情。
簡單洗漱,沈莺莺站在陽臺上眺望遠景。
視線慢慢挪向左面,那是鄰居陸先生家的房子。
說起來真是陰差陽錯,入住那麽多天了,她與陸先生竟沒一次撞上過,問沈樾與爸媽,他們也沒見過他本人。
有時候她懷疑他根本不在這兒,沈樾卻駁斥說晚上陸先生家裏的燈亮着。
聳聳肩,沈莺莺想起上次的那束玫瑰,心中一動,跑下樓從冰箱拿出幾包老家特産。
這是家裏親戚特地寄來的,說讓她嘗嘗家鄉的味道。
有桂花糕、麻糖,還有仙人掌茶。
這些當禮物不算貴重,主要是個心意,還他那束玫瑰的情誼,再合适不過了。
沈莺莺換了衣服,出門左轉。
現在時間還早,陸先生應該沒出門?
按響門鈴,她抱着禮物靜靜等候在側。
半晌過去,毫無回應,沈莺莺抿抿唇,決定晚上再來!那她手裏的東西是先放在這兒還是拿走?算了,拿走吧!
轉身的剎那,不疾不徐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你好,你是?”
沈莺莺聞聲回頭,望向身材高大的男人。
兩人目目相觸,有剎那的靜寂。
男人蹙了蹙眉頭,遲疑地問:“沈莺莺?”
沈莺莺點頭:“宣澤弢?”雖然是堂兄妹,但他與宣晨曦的長相有幾分相似,她能夠認出他。
“對,好久不見!”眼睛劃過笑意,宣澤弢壓抑住心裏那股古怪的感覺,目光緩緩落在她手上。
“哦,這是我老家寄來的特産,原來我的鄰居是你呀!謝謝你上次送我的玫瑰花,非常漂亮!”
“玫瑰?鄰居?”
“是啊,我住你旁邊,上次你從你家花園……”
話語戛然而止,沈莺莺嘴角笑容突然凝滞。
等等,她的鄰居不是姓陸嗎?難道宣澤弢并不是這間房子的主人?
陸——
陸朝?
腦中驀地閃出這兩個字,沈莺莺腦袋有些暈沉沉的,是陸朝嗎?
當年陸朝加入電競戰隊,不就和宣澤弢他們一起嗎?
這樣看,陸先生應該是他?
為什麽會是他呢?
她神情一變再變,宣澤弢瞬間領悟,暗暗喊糟。
他昨晚第一次過來陸朝新家,因為今晨要去《尚時裝》拍攝雜刊封面,他總不能讓陸朝單槍匹馬過去,便留宿一夜堅持與他同行。
這會兒陸朝正在樓上沐浴,他聽到門鈴,一時沒認出畫面裏的女人是沈莺莺,便出來看看,哪知……
還有,陸朝買這裏的房子竟然是為了沈莺莺?
這麽多年過去,難道他還心心念念牽挂着這個沈莺莺?不可思議地挑眉,宣澤弢盯着面前的女人打量。
她與那年夏天的她看起來很不一樣,滿滿的青澀褪去,變得美豔而端莊自信。
但怎麽說呢,她骨子裏還是散發着那股燦爛耀眼的勁兒!
“是陸朝?”沈莺莺語氣很淡,雖是疑問,卻很肯定。
宣澤弢沒法隐瞞,只得輕輕颔首。
“他知道住在這裏的是我嗎?”
宣澤弢搖搖頭,心想,定是打探清楚了的,但他不懂陸朝的想法,只得說:“我不清楚,他在洗澡,要不——”
“別跟他說我來過。”話說出口,沈莺莺輕笑一聲,覺得非常多餘,他們是鄰居,能遮遮掩掩一輩子都不打照面嗎?
“我先走了。”低眉看了眼懷裏抱着的特産,沈莺莺遞給他,“如果你不嫌棄,可以嘗嘗,是泓鎮那邊的特産。”
“好,謝謝。”宣澤弢上前接過,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兩人道別,目視她走入旁邊的獨棟別墅,宣澤弢旋身回到客廳。
把幾包特産擱在桌上,耳畔輕淺腳步聲響起,他擡頭望向旋轉樓梯。
陸朝擦着頭發下來了,他目光很靜。視線淡淡掃過桌面,略作停頓,逐漸幽深,須臾,薄唇微啓:“她來過了?”
“嗯,說是謝謝你上次送的花。”
“不過她這些特産指明是送我的。”宣澤弢挑挑眉,接着說。
陸朝臉上沒什麽表情,微垂的睫毛覆住眸中深色:“哦!”
“陸朝……”
“我換身衣服後出發!”
宣澤弢只能把話默默咽下。
上午九點,攝影棚各項已經全部就位。
距離拍攝時間還有二十分鐘,陳清綏是最先到的。
沈莺莺穿了身簡潔偏休閑的淺粉套裙,上前迎他去化妝室。
他很客氣,為每位工作人員都備了禮物。
所謂拿人手短,大家自然歡喜殷勤。再者,這位背景深,肯屈尊為雜志拍攝封面一半是給焦蘭馨面子,另一半是為了宣傳家族集團,近年網絡異軍突起,所有企業已經願意追随大流,利用網絡來宣傳造勢。
陳清綏是見慣大場面的人,但對化妝還是心生排斥。
進門前,他竟駐足不前,低眉看了看站在身邊的沈莺莺。
“我這輩子沒上過妝。”
“這是我們《尚時裝》的榮幸,見證了陳總您的第一次。”
陳清綏輕笑出聲:“沈小姐口才總是這麽好嗎?”
沈莺莺跟着他笑:“陳總謬贊,還有您放心,只是簡單鋪色打底而已。”她仰眸看他,認真說,“您底子好,眉眼深邃,鼻梁挺拔,菱唇分明,一定非常上鏡。”
嘴角彎起淡淡的弧度,陳清綏正要接話,視線一頓,望向她身後。
“你們站在化妝室門口聊什麽?笑得這麽開心?”焦蘭馨面帶笑容地沿長廊快步走來,走到他們身邊,她往旁邊錯開一段距離,展開右手,為她們隆重介紹站在她身後的兩位身材修長的帥氣男人,同時也向他們介紹沈莺莺和陳清綏,“這位是KN2戰隊的宣澤弢,這位是Elvis,這是我們的造型總監沈莺莺,這位是這次雜刊封面人物之一,陳清綏先生。”
詫異地看了眼沈莺莺,宣澤弢扭頭見陸朝沒什麽表情,只得公式化地笑着與陳清綏握手。
雙方禮節地打招呼。
沈莺莺跟着上前與陸朝握手,輕輕觸碰,旋即收回,沒敢擡眸去看他的眼睛。
一行人等進入化妝室。
沈莺莺不必親自出馬,她站在落地單杆衣架邊,佯裝整理服裝。
宣澤弢與陳清綏顯然認識,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寒暄。
陸朝很安靜,由始至終沒保持緘默。
他直視面前的鏡子,視線落在沈莺莺身上,許久不曾轉移。
“Elvis?”陳清綏忽然扭頭看他,笑說,“事實上,我今日是帶着任務過來的,我兩個妹妹是你的粉絲。”從胸口取出一張印花的素雅請柬,他遞給他說,“下周六是我小妹的成年生日宴,她非常希望你能夠抽空參加。”
雙手接過,陸朝一時沒作聲。
這種請柬他不是沒收過,卻一次都沒參加。
但這次——
宣澤弢按住他肩膀,示意他別拒絕,“啧”了聲,沖陳清綏打趣說:“你家笑笑是不是也太過分了,我也是KN2的成員啊!”
“你的請柬已經送到你家。”陳清綏笑了笑,又望着所有工作人員說,“希望那天大家能夠一起參加。”
“哇,我們也可以去嗎?”
“當然,我妹妹喜歡熱鬧,她很歡迎你們。”
“謝謝陳總,感覺我們跟着沾光了啊!”
“就是就是……”
談笑聲中,陳清綏望向後方沉默的沈莺莺:“沈小姐,如果你能抽出時間,我想請你擇日為我妹妹設計生日宴當晚的造型。”
倏地回頭,卻率先撞上陸朝幽沉的眼眸,迅速挪開,她看向淺笑着的陳清綏。
頓了一秒,沈莺莺颔首應下,她并沒有拒絕的理由,畢竟這是她的工作!
四五章
張嵘楚航姍姍來遲, 一行人相互問候寒暄, 花了将近十多分鐘。
九點四十,抓緊時間, 焦蘭馨帶換好服裝的陳清綏和Elvis去搭好的攝影棚內先開始單人拍攝。
請來的資深化妝師有三位,兩位留在化妝室內為張嵘楚航上妝,剩下的女生則提着化妝箱跟随他們進攝影棚。
沈莺莺自然随行, 為了在拍攝過程中達到想要的效果,經常需要在造型細節上進行調整, 她必須全程在場。
陳清綏與Elvis, 兩位一個是商界天之驕子, 一個是在電競圈叱咤風雲,雖有不少媒體追着他們全世界地跑,論起雜志拍攝經驗,卻一點都沒。
幸好連蓉在圈內是出了名的魔術師,掌鏡經驗豐富, 很會捕捉一閃而過的驚豔畫面。
而且兩位男神的底子确實好得沒話說, 不僅現實中帥得一塌糊塗, 上鏡也超完美。
“咔嚓咔嚓”,閃光燈眨動, 一張張畫面迅速定格。
連着拍攝半刻鐘,中場休息。
助理為陳清綏送上溫水, 化妝師緊跟着上前補妝。
接下來是陸朝的單人拍攝。
因為人多, 連蓉也累得夠嗆。
在陸朝上場前,她笑着悄悄跟沈莺莺咬耳朵, 說多虧他們的臉和身材是真養眼,不然眼睛都要晃暈了。
沈莺莺與連蓉交情不錯,她尴尬地彎唇,配合地點頭。
若當中沒有陸朝,她應該也能肆無忌憚的欣賞或者開玩笑,但因為有他在這裏,她竟沒辦法拿出以往輕輕松松的态度。
燈光各方面到位,連蓉掌心托着單反,半蹲着不斷轉換視角,拍了會兒,她蹙蹙眉,停下動作看站在她附近的沈莺莺:“莺莺,Elvis額前的發絲,再碎一些,下壓一點,你覺得怎麽樣?我認為這樣能拍得更禁欲性感些,他有那種味兒。”
坐在陳清綏身旁聊天的宣澤弢聞聲打趣說:“對,他特別有味兒!”
在場工作人員頓時捧場地輕笑出聲。
微微蹙眉,陸朝擡眸,望向并沒笑的沈莺莺。
她也在看他。
兩人對視着,她沒有挪開視線。
這是工作,必須拿出專業水準。
哪怕他正看着她,她也不能有絲毫的紊亂與躲避。
默默在心內告誡自己,沈莺莺集中精神力,從頭到腳地打量陸朝。
他這身衣服是她挑選,淺咖啡色長風衣低調不張揚,長褲襯衣均線條簡潔流暢,以免太多的繁雜瑣碎打破他那股清隽內斂的氣質。
她從來沒有想過陸朝是可以性感的。
十八歲以前,他們是親密的戀人。
擁抱過,牽手過,親吻過。在她心裏,他就算有性感的那一瞬,也僅僅只是在她面前,而不應該那麽赤/裸/裸地展現在衆人面前。
“莺莺,你覺得怎麽樣?Elvis,嘗試下如何?”連蓉目光在兩人之間轉換,試着打破沉靜局面。
兩人對視的時間不算短,周圍的人漸漸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雖然這是工作,沈莺莺觀察Elvis屬于理所當然,但是他們是在對望吧?而且還有股無法言明的味道,似纏綿而又不是纏綿。
沈莺莺颔首“嗯”了聲。
她望向陳清綏那邊,跟來的女化妝師還在為他整理發型。
“你先過去那邊。”陳清綏看了眼她,仰頭對女化妝師說。
“不用了!”雖沒聽太清,但沈莺莺看懂了陳清綏的唇型,對他的好意報以微笑,沈莺莺快步朝燈下的陸朝走去。
就算心底真的有瞬間滋生出要逃避的想法,沈莺莺也不容許。
明明說好,他和她的從前都已經幹幹淨淨的遠去。
為什麽還要扭扭捏捏?為什麽不能當他只是個普通的合作對象?
一步步,她堅定地朝他靠近,最終在他身前駐足。
盡管穿了高跟鞋,他們的身高仍有明顯落差。
沈莺莺剛準備踮腳,他已經配合地把頭微微下壓。
兩人頓時更加親近,像是對待戀人才該有的距離。
但這世上,還有一種職業,叫做化妝造型師。
連最基本的招呼都沒打,沈莺莺盯着陸朝額前的幾縷薄發,雙手輕輕揉捏、拆碎。
讓助理取來發膏,沈莺莺抹了些在掌心,認真地将其中一縷碎發弄得蜷曲自然,定型到将将覆住他右眼的位置。
他睫毛眨動得很慢,緩緩落下,又重新掀起,靜靜地落在她臉上。
沈莺莺盡量不去注意。
心底卻有些說不出的躁亂。
她還沒從陸朝是她鄰居的事情中緩過神,現在他卻……
難道他不該看她嗎?或許他只是保持正常心态而已。
也許是她多心,也許是她過于敏感。
腦子真的亂成了一鍋粥!每一秒過得都像是延長到兩秒、三秒、四秒。
漫長的幾分鐘過去,沈莺莺面色略僵地後退數步。
近看很難看出整體效果,端詳他幾秒,沈莺莺扭頭看連蓉:“可以了嗎?”
“差不多了。”連蓉多看沈莺莺一眼,有些詫異。她們兩在國外合作多次,以她對沈莺莺的了解,她從不過問別人對她造型的意見,yes或no都掌握在她自己手中,可這次?
“襯衣紐扣解開兩顆。”重新把視線集中到模特Elvis身上,連蓉笑着挑了挑眉,征詢當事人意見,“沒關系吧Elvis?滿足下廣大迷妹粉絲的願望,給個福利。”
氣氛再度活躍起來,周圍還有幾個女生興奮地開始尖叫。
陸朝面上沒多大起伏,女孩子的歡呼尖叫他在機場聽多了,早習以為常。
下意識望了眼沈莺莺,他低眉沉默地解開脖頸間的紐扣。
作為知名攝影師,連蓉的觀察力不可小觑。
她留意到了Elvis的頻頻側目,自然也感覺到了沈莺莺的刻意避諱。
既頭疼又好奇,她為難地看沈莺莺:“莺莺,恐怕你得幫着整理下Elvis的襯衣,要那種淩亂而不失自然的美感。”
“好。”沈莺莺目不斜視地重新上前。
這次她不需欠腳,他也不需再俯首。
看不到他眼睛了,卻必不可免的有肌膚上的接觸,哪怕小心翼翼,她摩挲他襯衣領口的同時,仍會觸及到他溫熱的脖頸,甚至是鎖骨。專屬于他的男人氣息撲面而來,沈莺莺忍不住屏住呼吸,漸漸憋得有些臉通紅。
這就好像是一場酷刑。
等一切都結束時,沈莺莺打從心底松了口氣。
陳清綏與陸朝的單人拍攝花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十一點整,拍攝四人合體封面照。
站位是按照“梅蘭竹菊”的順位排序。
張嵘楚航對此都沒有意見。
合體拍攝十分順暢,畢竟人多,可發揮的空間少。
他們這期《尚時裝》首刊的定位也精準,就是集四位男神疊加的效應來滿足女性群體。
十二點左右,陳清綏與陸朝的拍攝日程正式結束。
兩位不是娛樂圈人士,沒什麽看片的興致。
焦蘭馨送兩位出門順便請他們共用午餐,沈莺莺則留在攝影棚。
張嵘楚航的團隊要求多些,時間便耗得更久一點,到下午三點多,終于收工。
整理好拍攝現場,四點多,全體員工提前下班。
沈莺莺拎着包乘電梯抵達地下停車場,正埋頭從包裏翻找車鑰匙,不經意擡頭,看見她車旁站了個男人。
是陸朝。
哪怕光線幽暗,哪怕他背對着她。
她也能夠瞬間就在心裏叫出他的名字,連她都覺得古怪!
可能是他真的沒有變吧,他還是他,也是記憶裏的他!
腳步頓住,沈莺莺閉眼捋了把頭發,調整好心情,蹙眉朝他走去。
解鎖,沈莺莺繞到另邊拉開駕駛座車門,語氣淡淡的問:“你怎麽在這裏?”
“我在等你。”
緘默半晌,沈莺莺仰眸看他:“等我做什麽?”
他們對視着,沈莺莺突然感到慶幸。
還好這裏是地下停車場,暗幽幽的,她看不清他神色,他也沒辦過透過眼神看穿她此時的心情。
莫名的來氣。
她沈莺莺不是那種能從情侶轉化為普通朋友的人,過去就算過去,可擡頭不見低頭見,總還是會回憶起當年種種。
回憶多了,情緒難免受到牽絆。
這是她非常抗拒的事情。
“用餐後宣澤弢有事要回趟俱樂部。”
“所以呢?”
“莺莺,我住你隔壁。”他聲音很柔很輕。
想說她知道,今早剛知道,但沈莺莺什麽都沒說,他的那聲“莺莺”令她有些呼吸困難。
“既然順路,上來吧,我載你回家。”沈莺莺将包丢在後座,率先上車。
踩下油門,車徐徐駛出停車場。
從黑暗到光明,沈莺莺加快速度,馳騁在柏油公路。
沒人打破沉默,足足半小時,車即将駛入他們居住的小區。沈莺莺降下車速,眼睛直直望着前方,突然開口說:“陸朝,上次在清吧,當着別人的面,我不好恭喜你。恭喜你們團隊得到冠軍,也恭喜你終于實現了自己的夢想。”
她語氣透着股說不出的冷靜。
陸朝側目望着她俏麗的輪廓,心一點一點往下沉。
“我沒想到我們竟會成為鄰居,以後要是沒什麽必要,陸朝,我們別碰面了,會尴尬。”
“為什麽尴尬?”好像有只無形的手突然狠狠扣住他心髒,雖痛到極致,面上卻含着淺淺的笑意。陸朝專注地凝視她緩緩眨動的卷翹睫毛,不願錯過她的每一個神情,“你還介意嗎?”
目光依然緊緊盯着前方,沈莺莺輕笑一聲,語氣像是在嘲弄自己:“或許你并不會覺得尴尬,當年分手時,陸朝你一直都很理智很從容。但我不一樣,我曾為此聲嘶力竭地哭過喊過,也曾抛下尊嚴想要挽回你,甚至連出國更多都只是因為賭氣和想逃離。那樣又傻又可憐的我,讓如今的我覺得很窘迫很懊惱,看不到你,那些只是塵封的過去。一旦看見你,就像在時時提醒着我那段愚蠢的經歷。陸朝,我現在只想往前走,不想再回頭看。”
四六章
車停在家門前, 陸朝低眉解安全帶。
側眸看她。
她卻直視前方, 面無表情。
想說的話很多,但都不适宜這個氛圍。
推開車門, 臨下車前,陸朝沉靜地注視她,薄唇輕啓:“《朝陽》, 我很喜歡,謝謝。”
沈莺莺沒回應。
下意識想解釋, 她做這款香水與他并沒有任何關系。不是因為忘不掉他, 不是因為思念懷念, 才命名為《朝陽》。
所以,不要誤會。
想這麽說的,可她卻踩下油門,将車直直開入前院。
門在身後關上,想擺脫的記憶和人, 也在這個瞬息被關在了栅欄外。
可為什麽, 她的心卻有些空落落的?
站在葉影斑駁的槐樹下, 陸朝蹙眉仰頭,與二樓的大男孩對上目光, 是沈樾!
兩人對視片刻,沈樾很快消失在陽臺。
無力轉身向前, 陸朝嘴角牽扯出一抹苦笑的弧度。這些年他每年會回家幾次看望年邁的奶奶, 與沈樾偶爾在街上遇見,也不過是客套地點頭問候罷了。
終歸到底, 從前的人和事,與現在都不一樣了。
別墅內,沈樾“蹬蹬蹬”下樓。
站在客廳,望向進門的沈莺莺,沈樾本想問究竟是怎麽回事,欲張嘴而出的話在看到她神情的那一剎全收了回去。
陸朝住這裏的事情,她不可能早就知道。
“爸媽呢?”
“買東西去了,過幾天他們回家,想給親戚們帶點本地特産。”
沈莺莺疲憊地點頭:“我先上樓躺會兒。”
“姐。”擦身而過之際,沈樾驀地叫住她。
“怎麽了?”
“今天工作很累?”沈樾倚在樓梯雕花欄杆,自然地望着她笑,“你看起來氣色不大好,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沒有,只是……”本想隐瞞,沈莺莺低眉思索,等雜刊上市那天,不可能瞞得過沈樾與爸媽,而且陸朝這些年在電競圈如魚得水頗有名望,他們真的不知道嗎?
“陸朝,《尚時裝》首刊封面人物他是其中之一,我今天看到了他。”
挑眉,将訝色藏在眼底,沈樾頓了片刻,輕聲說:“這些年你不問,我就沒有提過,你出國第三年,陸朝所在的KN2戰隊開始初露鋒芒,之後一年比一年順利,在他們戰隊,陸朝是最受歡迎的選手之一,他操作和反應速度很快。加上性格一向如此,顯得很有神秘感,很受追捧。”
“嗯。”沈莺莺默默點頭,“我先上樓,你待會兒……”
“姐,你忘掉他了嗎?”
背身往上走,沈莺莺淡淡回:“忘了。”
腳步聲漸漸消失在耳畔。
沈樾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出神,忘了?
她要是回答“沒忘”倒顯得正常些,身為她的家人,身為最了解她的弟弟,陸朝在她青春歲月裏扮演着什麽角色,沒人比他更懂。
那不是一段可以說忘就忘的往事。
這些年,她從不打聽陸朝的近況,真是因為忘了嗎?
搖頭嘆氣,沈樾單手抄在褲兜,上樓。
都兩個不小的成年人了,他懶得再操心了。
一周很快在忙碌中過去,早出晚歸,偶爾沈莺莺會望一眼旁邊的別墅。
燈許久未再亮起。
大概陸朝沒回來,那他住哪?是因為那日她說的那番話,所以他在刻意避諱?
心底有些在意,沈莺莺告訴自己,她在意的只是這件事,并不是他這個人。
周末,《尚時裝》例行休假日。
沈莺莺應陳清綏邀請,前往他家,為他妹妹生日宴的裝扮造型做一次當面溝通。
陳家住址距她家有些遠,約一個小時的車程。
早上八點,沈莺莺開車啓程,因為堵車,九點半才抵達。
傭人引她停好車,就見陳清綏帶着他活潑的妹妹親自出來迎她。
陳清綏妹妹叫陳笑笑,人如其名,是個愛笑的漂亮姑娘。
她穿着淺綠格子裙,胸口是兔子耳朵的蝴蝶結。
沈莺莺不露痕跡地上下打量,圈定了陳笑笑大概的喜好範圍。
令人意外的是——
沒想到他們父母也在家。
陳父提着行李箱下樓,看來是要出差。
陳母尾随在後,端莊雍容。
在陳清綏引見下,沈莺莺禮貌地叫了聲“陳先生陳太太”。
“不必這麽客氣,叫伯父伯母就好。”陳母笑着叮囑兩兄妹好好招待她,“你們年輕人聊,我送你們爸爸出門。”
沈莺莺笑了笑,站在一邊,目送兩位出門。
“去露臺吧!莺莺姐,你想喝什麽?”等二老離開視線,陳笑笑挽着她胳膊上旋轉樓梯,“我哥喜歡早上喝茶,我喜歡果汁,莺莺姐你想要什麽?咖啡也有的。”
“茶吧!”連續幾日睡得不太好,沈莺莺想提提神。
“我去煮茶。”陳清綏站在樓下對她們笑說,“待會給兩位公主親自送上去。”
“那就謝謝啦!”俏皮地提起裙擺行了個禮,陳笑笑拽着沈莺莺快步上樓。
沈莺莺目瞪口呆,沒想到這兩位兄妹的日常還真有些令她大跌眼鏡,尤其是陳清綏。
“莺莺姐,你別看我哥平常在外面看起來有些兇,其實他特好說話。”
“還好吧,算不上兇。”
“那是你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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