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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少陵一把推開拳腳不好的魏珏,身形一晃就架住了第一個襲來的大漢。他一腳踹在他腰間将他踢得倒飛出去,随即躲開第二人的襲擊,本想縱身躍起躲開第三人的襲擊,卻忽然意識到自己身後就是魏珏,于是迅速運轉靈力,硬生生挨了這當胸一下。
他有靈力護體自然無事,可那人一拳砸在他右胸前的生鵝蛋上,鵝蛋就有事了。咔嚓一聲脆響生鵝蛋爆碎,那大漢被張少陵突然凹下去的“胸”吓得一愣,張少陵馬上抓住這個空隙,狠狠一掌将他也震得飛了出去。
其餘人看到張少陵右胸詭異地凹下去一塊,紛紛大叫起來:“這小子是男的!”
如果不是場合不對,魏珏真的很想哈哈大笑——那大漢一拳打塌了“張姑娘”的胸,不知道會不會從此對“姑娘”留下什麽心理陰影。他憋笑憋得肚子都痛了,反而是夏無胤拉了他一把。
“快走!張師兄暴露了……!”
張少陵踢飛幾個圍攻的人躍上屋頂,夏無胤則扯着忍笑忍得渾身發抖的魏珏,在身後一片叫喊聲的追殺下狂奔。幾名大漢嗷嗷叫着“站住!”追着他們一路沿着屋頂跑了下去。
沒有人注意到延慶賭坊內緩步走出來一個矮胖的男人。男人摸了摸胡須,注目三人遠去的背影,唇邊露出一絲陰冷的笑。他打了個手勢,立刻有一人出現在他身旁,躬身行禮。
“去查,這三個小子是什麽來頭,尤其是那個男扮女裝的‘姑娘’,”矮胖男人淡淡道,“回來詳細禀報于我。”
七拐八拐,好不容易擺脫了追殺的人,魏珏累得癱倒在地,一面喘氣一面笑:“哈……太搞笑了……可我……我實在跑不動了。錢沒還成,倒和人打了一架……”
夏無胤也累得癱坐在地:“還不是你惹的禍。”
魏珏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忍笑忍得全身抽搐:“張……張姑娘,你的胸沒事吧?”
張少陵:……
他一巴掌糊在魏珏後腦勺上,蛋殼內的鳳荀也笑得全身發抖:又是一個拼命作死的先驅者。這個魏師弟實在是太有趣了,為什麽前世他的印象裏,青雲派沒有一個名叫魏珏的弟子呢?
張少陵實在懶得繼續理他,凝目遠眺。此刻他們已經跑出了城,來到一片樹林的邊緣。目力所及之處可以看到淙淙流淌過來的溪水。他淡淡道:“這裏是玉盤溪溪邊。都起來,我們馬上就能回到青雲派了。”
夏無胤掙紮着爬起身,魏珏也哼哼唧唧地爬了起來。兩人費了好大勁才跟上張少陵的腳步,一進青竹閣的門,張少陵就扯住魏珏,定定看着他。
“魏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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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拂過竹林的葉梢,傳來一片靜谧的沙沙聲。夏無胤也停住,目光閃爍地在魏珏和張少陵之間游移。
魏珏哭喪着臉:“我知道,我以後絕不去賭坊了……”
張少陵輕聲道:“不是為了這個。”
魏珏一下子頓住,向來沒心沒肺的臉上竟然出現一絲遲疑,仿佛預料到了張少陵接下來會說出什麽話,但又不願意承認。
張少陵擰起眉,聲線依然是冷的:“你想找回你的弟弟,用這種法子是不行的。魏師弟,你曾經把他輸了,難道還想再輸一次嗎?”
魏珏臉上的嘻嘻哈哈消失了。他嘴唇動了動,最終輕聲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我問了師父。”張少陵說道,“其實沒有他的默許,你想數次偷跑回凡間,難于登天。”
魏珏沉默了下來。過了片刻,他輕輕扭過頭去:“……我知道了。”
張少陵回到東暖閣,首先洗掉了臉上的胭脂水粉,解開女式發髻,随後準備好了洗澡水。他把衣服脫下,并沒有解開小蛋,帶着它一同進了浴桶。
師父說鳳凰不能在冰水裏呆一個時辰以上,想必小蛋在熱水裏應該沒事。張少陵坐在浴桶裏,洗去身上沾着的生鵝蛋,忽然感到心口處傳來一絲不屬于他的愉悅。
……這情緒,是小蛋?
他不由得停下動作,凝視貼在心口的鳳凰蛋。它在迷蒙的水霧中依然流轉着漂亮的赤紅色光芒,相較于從前,似乎有精神了些。
“你很高興?”張少陵想起自己撿到它時,它還會閃爍一下與他交流,于是順口問道。沒想到,它居然真的閃爍了一下,赤紅轉變為漂亮的绛紅,就像一個心情愉悅的人笑彎了眼睛。
——當然,張少陵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小寵物此刻正滿心想着他扮女裝結果被打塌了胸脯的模樣。
張少陵撩起水,模糊記起,修仙界中的大部分靈獸都是無法化形的,也有少數幾只能夠化形,比如師伯身邊的弦月銀狼。能夠化為人形的靈獸異常稀有,大部分都是力量不足。
其實鳳凰已經不能被稱為靈獸,稱為神獸倒是更為恰當。既然它是一只神獸,想必化形也不在話下。只是不知道……小蛋化形會是什麽樣子。
張少陵捧起一點水洗了洗小蛋,直到把它洗得幹幹淨淨幾乎有了透明的感覺。蛋殼內的鳳荀笑夠了,低垂下眼簾,雖然他什麽也看不到,卻能猜出張少陵在帶着他……共浴。
這在前世,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鳳荀自己都會覺得好笑又荒謬,可它現在已經發生,并且正在發生,似乎有持續發生的跡象。
鳳荀原本還有幾分不甘,他身為仙尊的驕傲讓他不甘于依靠死對頭才能活下來,不甘于被死對頭照顧,不甘于被死對頭保護……甚至還要由死對頭喂養。
可在這一刻,他忽然意識到,這不是前世那個與他不死不休的魔尊張少陵,這是少年張少陵,他剛剛拜入青雲派,還未叛出青雲,更沒有堕入魔道,他甚至會為了一個小師弟的事情扮女裝……
這個張少陵內心尚且善良,對他是發自內心的愛護。
鳳荀不由得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他伸出翅尖,明亮的火環在翅尖閃爍,就如同他此刻愉悅的心情。
就寝的時候,張少陵照例帶着他的鳳凰蛋,一同躺在了榻上。秋季的青雲山有些冷,他往上拉了拉被子,把自己和貼在心口的鳳凰蛋一起蓋住。
像他這樣十七八歲的年紀,本該是意氣風發、躊躇滿志的時候。可他從前過着牲畜不如的生活,因為一出生就父母雙亡,唯一的兄長也被野狼咬死,左鄰右舍避他如避蛇蠍,都視他為不祥之人。他長到十五歲,依然居無定所,見慣了人情冷暖、世态炎涼。
和柳雲鶴來到青雲派,他才得知自己的确是大兇之命。修仙者也有人間煙火,也有人心涼薄,他被排擠、被孤立,幾乎從未對未來有過什麽期待。
直到這一刻。
他凝視着貼在心口安安靜靜的鳳凰蛋,無比清楚自己心中開始有了期待。他的第一個靈獸居然就是鳳凰,傳說中忠貞不二、靈力強大的神獸,由他親手喂養孵化,它會破殼而出,然後長大,長出金紅相間的華麗羽毛,還能化成人形與他交談。它絕不會對他避之不及,更不會唾棄他,背叛他……它将在有生之年永遠陪伴他。
它會幫助他,把所有欺辱過他的人一一踩在腳下!
張少陵感到一絲愉悅。這次不是來自小蛋,而是來自他心底深處。他翻了個身,下意識把左手放在胸前,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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