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僞更蹭玄學,可不用點

重點檢查一下,如果檢查出問題也可以盡早地治療。”

“這個可以。”陳久點點頭。

“我也可以出錢。”

“不用,你們學生出什麽錢?”陳久一拍桌子,“我這就寫一份申請交給院長,看看能不能盡快把這件事情審批下來,經費由我一個人承擔,沒發現鄒子蕙的異狀,是我這個做輔導員的失職了。”

鄧文忍不住道:“那我現在就去聯系心理醫生,我覺得學院一定會批下來的。”

就這樣,事情暫且定了下來,由鄧文聯系心理醫生,陳久向學院遞交申請,而謝季萌将利用周末和鄧文一起去鄒子蕙的家鄉做一次調查。

他們預想過最糟糕的可能便是鄒子蕙因為心理問題選擇了自殘來逃避現實,又或者可能是家暴。但不管是哪種情況,他們都應該出面把事情徹底解決好,出于同學的立場,更是出于朋友的立場。

從文學院辦公樓出來後,謝季萌給姜才哲打了個電話。

“問到地址了嗎?”

“問到了。”謝季萌聽到姜才哲的聲音,感覺冰冷的心一下子得到了救贖。

“好,有任何困難都要跟我說,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好。”捏着手機的手越來越緊,謝季萌啞着聲音道,“我……第一次遇到這種事,真的很害怕結果會是不好的。”

姜才哲溫暖的聲音透過聽筒傳過來:“我在呢。”

☆、真相

陳久向學校提出的心理測試很快得到批準,鄧文也聯系好了B城著名心理醫院的一位主任醫師出診。

心理測試安排在周五下午四點半開始,整個文學院的學生如同期末考試一般,被分成了不同的班級,然後利用半個小時的時間完成一份心理測試試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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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任醫師同謝季萌他們保證,心理測試的結果會在周末發到他們輔導員的郵箱,他也會重點分析鄒子蕙的情況。

周五下午,時間一到,學生們便浩浩蕩蕩地往教學樓走,他們對于突然要做心理測試不是很抗拒,畢竟也就幾十分鐘的事情,考完了剛好可以吃個晚飯。

但并不代表沒人讨論這件事——

“做心理測試有用嗎?”

“我聽說那心理醫生老帥了!”

“不是各個班的班主任監考嗎?”

“這樣嗎?”

“如果瞎做心理醫生也能看出來?”

“不知道啊,不過既然能測試就測試一下呗,感覺還挺好玩的。”

謝季萌從宿舍出來時,是跟朱佳佳他們一起走的,他們班級沒有集合之後再集體前往,所以他并未看到鄒子蕙。但他知道,不管怎麽樣,鄒子蕙逃避這次的測試就證明真的有問題。

手機鈴聲響起,是鄧文打來的。

“怎麽了?”

“鄒子蕙已經到教室了。”鄧文早早地等在謝季萌他們班做測試的教室門口,就看到鄒子蕙已經從後門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還是跟同宿舍的三個女生一起來的。

“好,只要她沒不來,就可以。”謝季萌放心地舒了口氣,“不過我有些擔心,真的能測試出來嗎?如果她随便亂做會怎麽樣?”

“我相信那個心理醫生,之前我舅舅的抑郁症就是在他那裏治療的,現在完全康複了。”

“好。”謝季萌點點頭,“你別太醒目了,幾個班都走走,別被她看出來。”

“嗯。”

挂斷電話,謝季萌也差不多到了教學樓下。

朱佳佳一直在旁邊聽他打電話,但沒聽出個所以然,便識趣的沒多問。

心理測試的試卷上,內容看似簡單,但每一個問題都折射了一個人的現實生活是如何的,謝季萌拿到試卷時,覺得有幾個問題十分刁鑽,并不是随便回答就能搞定的。

有不少人做得非常快,幾乎沒有任何遲疑,謝季萌在最後一個畫圖題上糾結了一會兒,然後也交了卷。

他交完試卷,便站在門口等着,明面上是等室友一起吃飯,實際上是看鄒子蕙答題時的狀況。

面目平靜,沒有什麽明顯的焦躁行為,看起來再正常不過。

姜才哲從實驗室出來時,已經快八點了,他立刻給謝季萌撥了個電話過去,如果沒記錯,今天是他們文學院搞心理測試的日子。

“萌萌,你在那裏?”

“在宿舍樓下呢。”謝季萌道,“在和鄧文商量明天去鄒子蕙家的事情。”

“好,心理測試做得如何?”

“我看不出來,還是交給專業的心理醫生吧。”

“嗯。”姜才哲點點頭,“明天出發了跟我講一聲,到了也告訴我一下,我好放心,不然我真的會不管不顧跑去找你的。”

謝季萌輕笑了下:“知道了,老姜同志。”

“乖,那我先挂了,去吃飯。”

“你快去吃吧,這都幾點了?”

“去了去了,親一個!”

謝季萌耳根子發熱,他對着手機親了一下,然後挂斷了電話。

鄧文看他和姜才哲聊了這麽幾句,句句膩死人,忍不住吐槽:“你兩天天這樣不膩?”

“不膩啊,為什麽膩?”謝季萌覺得談戀愛這樣甜膩一點,很正常啊。

“哎……你說鄒子蕙如果是真的心理壓力太大,會不會是因為沒脫單的關系啊?”

“為什麽?”

“如果有對象了,就可以訴說自己的煩惱,也可以和對象一起分享快樂啊。”

謝季萌皺眉:“不一定,還是明天到她家再看吧。”

——

鄒子蕙的家就在B城邊緣,叫鄒家莊。謝季萌他們只能坐公交車到這裏,颠簸着折騰了快一個小時。

謝季萌一下車就吐了,這鄉間小路實在不平坦,再加上路不寬,公交車開開停停,速度一會兒快一會兒慢。

“還好嗎?”鄧文拍了拍他的背,等他吐完了給他遞了張面紙。

“早知道早上不吃雞蛋了。”謝季萌吐了口氣,從包裏翻出礦泉水漱了個口,“走吧。”

“你知道鄒子蕙的家在哪裏?”

“這地址上有門牌號。”謝季萌看着陳久抄給他的地址,走到鄒家莊的第一戶人家,門口挂着個“一戶01”的牌子。

鄒子蕙家是“十七戶04”,他們只能繼續往前走。

一路上,有插秧的,有養魚的,房子也都是紅瓦頂,這鄒家莊的生活非常樸實。

他們一直走到鄒家莊的盡頭,才看到“十七戶”三個字打頭的牌子,往裏走了沒幾步,便看到了“04”。

鄒子蕙家是個有院落的雙層複式,很像農村人民自己建起來的小屋子,牆壁刷着暖黃色的漆,院子裏的爬山虎已經爬到了二樓房間的窗戶邊緣。晨光照下來,整個房子閃着光芒,倒看起來十分溫暖舒适。

敲了敲外面的鐵門,謝季萌喊道:“請問有人嗎?”

屋子裏沒人應聲,隔着這圍牆他們也看不到裏面到底是什麽情況。

“要不去隔壁問一下?”鄧文指了指隔壁的屋子。

“你去問一下,我在這兒等着。”謝季萌怕一會兒要是有人出來開門,走開畢竟不好。

鄧文點點頭,走到旁邊一戶,敲了敲門,很快就有人應聲。

“找哪位啊?”開門的是個頭發半白的大爺。

“請問隔壁今天有人嗎?”

“小鄒家?”那大爺愣了下,有些不确定地問他。

鄧文點點頭:“對。”

“小鄒家的話現在沒人住。”那大爺搖搖頭,“你們是小鄒的同學?”

“嗯,大學同學。”

大爺嘆了口氣,道:“小鄒那姑娘本來很開朗的,但是自從她媽媽走了,就不愛笑了。”

鄧文本來還笑着,聽完這句話臉上已經沒了表情:“您剛剛說什麽?”

“啊?我說她以前還挺愛笑的。”

“不是!後一句!”

“她媽媽去世了,你們不知道嗎?”那大爺回憶了一下,“就去年年底吧,被咱們莊裏一個面包車給撞了,最後沒救的回來。”

謝季萌原本還垂着手準備再試試敲門的,現下整個人都有些不對,他踉跄着走到那大爺面前:“您能記得具體去世的時間嗎?”

“去年……差不多十一月份。”

“那這房子……還有她爸爸呢?”謝季萌雖然從未聽鄒子蕙提過她爸爸的事情,但還是抱有着一線希望。

“嗨!還她爸爸呢!她那當爹的,就沒着過家,在外面賭輸了就喝酒,喝完了回來鬧,我們這些鄰居都苦不堪言。”那大爺一臉厭惡,“天天三更半夜地吵,吵完了她媽媽以前還撕心裂肺地哭,後來次數多了連哭都不哭了。”

“鄒子蕙從來沒提過……”鄧文在一旁喃喃道。

謝季萌無法想象一個如此開朗的女孩子是怎樣面對生活的重壓與家庭的不幸:“後來她爸爸去哪了?”

“跑了,賭輸了被人敲斷了一條胳膊,也沒錢賠,把這房子給偷偷賣了,小鄒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那大爺說完,臉上有些哀傷,“說真的,你們不都是大學生嗎?B大是名校,小鄒平時成績又好,性格也好,對我們街坊鄰裏更是體貼,學校裏給她集個資什麽的吧?實在不行慰問慰問也行啊,就這麽不聞不問的,不用多久那孩子就垮了。”

“二月份過年,她有回來嗎?”

“回是回來了,我們也邀請了她跟我們一起過,住在我們家,但那孩子在我們家就待了一天,過了年三十就走了。”

謝季萌和鄧文聽完,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那大爺被屋子裏的婆婆吼了一聲,立馬拿着盆準備摘些蔬菜去了:“老頭子我不跟你們說了,只能希望你們學校多發發慈悲。”

——

從鄒家莊回去的路上,謝季萌雖然還暈車,但總覺得比來時更難受了,心頭就像壓了塊巨石,又像有人拿着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生活的現實就這麽赤丨裸裸、血淋淋地攤開在他面前。

手機捏在手心,屏幕一會兒亮一會兒暗,謝季萌按到手指有了印痕,才重新打開給姜才哲發了消息。

XJM:晚上我回家裏等你。

XJM:來陪陪我吧,好想你。

姜才哲看到時,正好放下手中的模型,他無比慶幸自己及時看到了消息,因為他從這兩句中仿佛感覺到了鋪天蓋地的憂傷。

JCZ:好,我現在就回去等你,可不能總讓你等我。

JCZ:中午和晚上想吃什麽?

JCZ:清淡點的好不好?

JCZ:[摸頭]

XJM:好。

XJM:我在回來的路上了。

XJM:我已經問清楚了,她媽媽去世了,去年十一月,她家房子被她爸給偷偷賣了。

XJM:我應該早點發現的,我覺得我這個朋友做的很失敗。

姜才哲看到這句話,立馬切換到通訊錄界面,直接打了電話過去。

“萌萌……”

“姜才哲,如果我早點發現,她就不會這麽辛苦了。”

謝季萌帶着哭腔的聲音透過聽筒傳出,姜才哲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曾經從未有過真心朋友的謝季萌,在進入大學後最先交上的兩個朋友足夠他掏心掏肺。

正是因為以前從未擁有,所以擁有之後才格外珍惜。

☆、泡泡

作者有話要說: 應編編要求,改了一下文名,下午晚點把新封面換上來,麽麽噠=3=

謝季萌睡着時,眼角還挂着淚珠,姜才哲替他擦幹淨後,陪着一起躺了下來,開始思考接下來到底該怎麽處理鄒子蕙這件事情。

本來這件事涉及到鄒子蕙的隐私,自己作為不熟的朋友,是無權插手的,但如果事情到後面發展的不順利,他真的會忍不住出手。

謝季萌睡醒時,已經餓得不行了,他上午回來後什麽也沒吃,現在也不知道幾點了,肚子裏空空如也。

他爬起身,走到房間外,就看到樓下客廳的桌子上擺着剛燒好的菜,卻沒見到姜才哲的人,應該是還在廚房裏。

姜才哲轉頭,就看到他下來了:“醒了?坐到那邊吧,這個湯燒好就行了。”

“煮的魚湯?”

“嗯。”姜才哲笑道,“也不知道你想吃什麽,想到很久沒吃到新鮮的魚了,就去買了條。”

謝季萌走過來拿了個幹淨的湯碗,等着新鮮的魚湯出爐。

乳白色的魚湯不住沸騰,飄香的味道無比誘人,讓早已饑腸辘辘的謝季萌咽了口口水。

“餓了?”聽到謝季萌肚子叫,姜才哲忍不住伸手貼上他微微凹陷的小腹,“真的餓了。”

“快一整天了,也沒吃什麽。”謝季萌抓住他的手不放,像是在溫存。

反正湯也快好了,少一個手沒什麽大礙,姜才哲就由着他去了。

“姜才哲,我想好了。”

“嗯?”

“我想……找鄒子蕙談談,周一回學校看到心理測驗報告之後。”

“好,打算怎麽跟她說?”姜才哲停下手中的動作,看着他。

“我其實猜想過,她可能是抑郁症,但不清楚到底到了什麽程度。”謝季萌慢慢說着,像是在心裏思考了很多,“但這東西不解決掉,我可以預見我會失去這個朋友。所以我希望能和她攤開來說清楚,她現在沒有親人了,只有我和鄧文。其實……說的方法還沒想好,但我想她會願意和我說的。”

這種迷之自信的來源謝季萌也說不清楚,但他覺得,鄒子蕙會說的。

姜才哲抽出手,呼嚕了一下他的頭發:“你去的話,她會講的。”

“嗯!”

——

周一回到學校,謝季萌上完一節課後,立馬去了陳久的辦公室,心理醫生已經把結果發過去了。

他和鄧文在辦公室門口剛好碰上,鄧文擔憂地問他:“你沒事吧?我看你那天臉色都不對勁。”

“沒事,已經好了。”謝季萌笑了下。

“那就好,兩個好友已經垮了一個了,不能再來一個。”鄧文說完這話,覺得不太好,便閉上嘴沒再繼續說。

陳久見他們來了,打開心理醫生發來的文檔,道:“之前聽了你們說的之後,我和鄒子蕙她們宿舍的班幹取得了聯系,請她幫我在這段時間經常陪鄒子蕙出去走走,順便觀察她的生活情況。”

“嗯。”

“那個女生跟我反映,這兩天鄒子蕙吃得很少,而且吃飯時經常發呆。自己同她說話,很少能得到回應,話也變少了很多。”陳久說着,指着文檔中心理醫生确診的最後一句話,“再結合心理醫生的診斷,我們初步判定她有輕微的抑郁症現象,但又因為你們發現她有自殘行為,那麽很有可能不只是輕度了。”

“現在醫生給出什麽建議了嗎?”鄧文詢問。

“醫生的建議是希望鄒子蕙能盡快入院就醫,因為越拖下去,事情可能會越嚴重。”

“好。”

“現在我最擔心的是,她不願意配合,因為衆多的抑郁症患者是不希望入院治療的,他們甚至會對醫院産生抗拒心理。”陳久看着謝季萌他們,“這件事……”

“由我去吧。”謝季萌出聲道,“我想和她談談。”

“好,但是記住,用詞不要太過強硬,不然容易引起她的逆反心理。”

“我明白。”謝季萌看着那份報告,道,“久哥,能不能麻煩把這個報告發我一份,或者打印下來,我想帶回去看看。”

陳久點點頭:“行啊。”

打印機的聲音“嘩嘩”作響,一份報告很快打了出來,謝季萌接過來時,那幾張紙還有些燙手。

“謝謝久哥,我們先回去了。”

“如果有任何困難,随時聯系我。”

“嗯。”

跟陳久道了別,謝季萌和鄧文兩人一起出了辦公樓,鄧文看着他手裏拿的那份報告,忍不住道:“你打算怎麽跟她說?我也想一起去。”

“你是第二個問我這個問題的人了。”謝季萌想起姜才哲之前也問了一樣的問題,“說實話我真的還沒想好,但見到她應該就想好了。”

“那我可以去嗎?”

“當然,這次我希望我們三個一起面對。”謝季萌問他,“你今天晚上有事沒?沒事的話,我以吃飯的借口,把鄒子蕙叫出來吧?”

鄧文點頭:“當然沒事!有事也給推了!”

“好。”謝季萌給他發了個店的地址,“我們晚上去這裏吃。”

“火鍋店?”鄧文不确定地問道。

“我覺得人在吃火鍋的時候,會很放松,而且鄒子蕙也很喜歡吃辣。”謝季萌拍了拍鄧文的肩膀,“那麽,晚上就拜托了。”

——

鄒子蕙收到謝季萌的消息時,正坐在宿舍的窗邊發呆,她對未來的一切都充滿了迷茫。她本來打算好了一切,好好的把大學讀完,然後找一份設計方面的工作,哪怕不能做這個工作,也可以選擇一個與自己專業有關的,然後兼職做最喜歡的設計。

但現在,一切都不同了。

她沒了母親,沒了家,什麽都沒了。

XJM:晚上要不要一起出來吃個飯?鄧文生日那天他不在學校,沒法請我們吃飯。

要永遠努力:好啊,在哪裏?

XJM:[鏈接]

XJM:特地挑了個你最愛吃的火鍋店。

要永遠努力:好!

XJM:那我們五點半在宿舍樓下見?

要永遠努力:嗯嗯!

本以為鄒子蕙會不答應的謝季萌舒了口氣,既然這麽爽快地答應了,晚上應該會順利一些吧?

晚上五點半,鄒子蕙出現時,穿着一件白色薄毛衣和一條牛仔褲,見到謝季萌他們時,臉上還挂着笑容,絲毫不像是患病的樣子。

“走吧。”

鄧文走得稍微慢了些,問鄒子蕙:“晚上你想吃什麽?”

“火鍋裏的嗎?”鄒子蕙愣了下。

“對。”

“牛……牛肉丸吧?”

“就吃牛肉丸?沒其他的了?”

“牛蛙?”

“鄧文,你這問的都是些什麽問題?”謝季萌忍不住打斷兩個人無聊的對話。

“問問也不行?”鄧文委屈巴巴地看着謝季萌。

“……行。”

三個人是直接坐公交車去的火鍋店,因為地鐵還要轉乘太麻煩。今天也不是周末,所以公交車上人不多,三人直接坐到了最後排,鄒子蕙靠着窗。

上了車後,鄒子蕙就沒再說話,一直沉默着看外面的風景。

謝季萌和鄧文對視一眼,也默契地自己玩起了手機,他們還是決定到火鍋店炒熱了氣氛後再聊。

火鍋店在市中心,生意很火爆,但謝季萌提前預定了一個包廂位置,并向店主預付了包廂單間均消費的定金,就為了在聊起天時會更加方便。

點菜時,鄒子蕙心情看起來還算不錯,但中途出去接了個電話後,整個人臉色都變了。

“發生什麽了?”鄧文忍不住問她。

“……沒事。”鄒子蕙搖搖頭。

見她不肯說,這話題陡然終結,桌上的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

鮮紅的火鍋湯料不住沸騰,鄒子蕙端着筷子卻一句話也不說,心情很是不好。

謝季萌将羊肉卷放了些進去,然後開口道:“你其實有事情發生,可以跟我們講的,我一直都認為,沒有什麽事情是朋友在一起不能解決的。而且……這道理還是你教我的不是嗎?”

“小季!”鄧文立馬開口,想要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謝季萌看了他一眼,眼中盡是不容拒絕的意味:“鄒子蕙,我們去過你家了。”

鄒子蕙整個人都僵住了,臉色逐漸發白。

“可能下面的話我會說的有些重,甚至讓你無法接受,你說不定還會跳起來打我,因為我本質上就挺冷漠的。但沒關系,只要你不傷害自己,我和鄧文怎麽樣都沒關系。”謝季萌道,“鄒子蕙,你不是一個人,你是你媽媽的希望。”

“就算是希望,又能怎麽樣呢?”

“那你通過傷害自己,來讓已經離開人世的她傷心難過,又能怎麽樣呢?”謝季萌見她不講話,接下去道,“不能怎麽樣,什麽都改變不了。”

整個桌子上的氣氛已經完全變了,火鍋中,早已熟透的羊肉染上通紅的火鍋底料,在其中不住翻滾。

“我認識的鄒子蕙,是天大地大什麽都不怕的女孩子,她能忍受別人異樣的目光一手扛起漢服社,她能自己出資,為漢服社的每一件衣服奉獻自我,她也從來不會對困難低頭。”鄧文忍不住道。

“你看,在不知不覺中,你給別人留下了這麽多的好印象。”謝季萌忍不住伸手抱住她,“如果想哭,就哭出來,但在那之後,不管發生什麽,都請堅強,我和鄧文都會支持你。”

“對!”

火鍋中,一個個紅彤彤的泡泡炸開,靠在謝季萌肩頭的鄒子蕙從一開始的沉默不語,到後來嗚咽着哭出聲來,再到最後的嚎啕大哭。

一切的郁結仿佛散了個幹淨。

姜才哲站在包廂門口,手中捏着手機,重重舒了口氣。

他旁邊還站着鄧文提前聯系好的心理醫生,那醫生靠着門,好半天才道:“接受治療應該是沒什麽問題了。”

☆、新生

鄒子蕙最後是一邊抽噎着,一邊吃完了火鍋的。

謝季萌中途出去了一趟,因為他不能把站在門外的姜才哲和心理醫生晾着。

“不好意思,今天還麻煩醫生過來了。”謝季萌率先跟醫生道了歉,“您覺得她現在這樣,還有什麽特別需要注意的問題嗎?”

“沒有,但是我希望待會等她吃完了,和她聊一下。”心理醫生笑了下,掏出名片,“我姓餘,叫我餘醫生就可以。”

“好,我們需要陪同在旁邊嗎?”

“本來為了病人隐私考慮,是不允許有人陪同的,但我覺得你和鄧文可以留下,你們兩個的存在對她的影響很大。”餘醫生道,“她對你們兩個非常信任。”

謝季萌被說的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後腦勺:“我請醫生吃飯吧,還要麻煩您在這裏等一會兒,我未婚夫沒什麽事,讓他陪您聊聊。”

姜才哲點點頭:“嗯,反正我也暫時不能進去吃。”

謝季萌一聽,總覺得他這話裏有怨念,忍不住湊上去親了一下他:“別吃醋,最近冷落你了,之後補償你好不好?”

大概是心底的一塊大石頭放下了,謝季萌語氣愉悅了許多。

姜才哲拉過他,交換了個吻:“快去吧,我請醫生吃飯。”

“好。”謝季萌笑眯眯地跟兩人道了別,重又回到包間。

鄒子蕙已經吃的很飽了,但可能是化悲憤為食欲,所以她一直沒停。

約莫一個小時後,他們三人總算結束了這頓火鍋,從包間裏走出來,餘醫生和姜才哲已經站在店外面等着了。

鄒子蕙本來還沒注意到外面有其他認識的人,但看到謝季萌走過去,立馬就認出了姜才哲。

“好了?”餘醫生轉過身來問道。

“嗯。”謝季萌應完這話,手就被姜才哲拉了過去。

“我找了個飲品店,進去消個食?”

說是消食,真正的目的大家心知肚明。

“要不然直接走走?”謝季萌想,如果在封閉的店面裏,尤其是如果有其他客人,會不會不方便餘醫生和鄒子蕙交流。

姜才哲點點頭:“也行,那走吧。”

鄧文跟着走上前,和餘醫生打了個招呼:“麻煩了。”

“沒事。”餘醫生笑笑,刻意放慢腳步,走到了鄒子蕙身邊。

鄒子蕙雖然心裏疑惑,但面上不顯,本能的直覺告訴她她不太喜歡這個穿着白色外套的男人。

五人一同從商場出來後,便前前後後微微分開了些,鄧文走在最後面,謝季萌和姜才哲則在最前面。

“你好。”餘醫生主動開口打招呼。

鄒子蕙愣了一下,看了看謝季萌的背影,又轉頭看了眼鄧文,接收到對方“放心”的眼神後,才輕輕應了聲:“嗯。”

“火鍋好吃嗎?我和姜才哲也在那家店吃了。”餘醫生說的是非常日常的話題。

鄒子蕙漸漸放松下來,點點頭:“對,他們家一直都很好吃。”

“我還是第一次吃,你以前經常來嗎?”

“會和小季還有鄧文一起。”

“嗯……”餘醫生點頭,好半天才道,“我叫餘生,是一名心理醫生。”

一聽到“心理醫生”四個字,鄒子蕙有着本能地抗拒,但她想起謝季萌和鄧文同她說的話,很努力地忍住了:“我……我看出來了。”

沒想到鄒子蕙沒逃開,餘生覺得實屬難得,至少病人想要治愈的心情非常強烈。

“我以為你會很讨厭我。”

“……挺讨厭的,但……我生病了。”鄒子蕙咽了口口水,做了十足的內心鬥争後,才把事實說出口來。

餘生對此越來越滿意了:“不,你只是身體有些不适,但算不上生病,我不會追問你很多問題,但只要我問了,希望你能誠實地告訴我答案。好嗎?”

“好。”鄒子蕙點點頭,放在口袋中的手捏成拳,她身上在出冷汗,她很緊張。

餘生笑道:“喜歡學校嗎?”

“……喜歡,可以看到很多書。”

“那喜歡設計嗎?”

“非常喜歡!”

“我聽謝季萌說,你是做漢服社的?平時在漢服社搞過哪些活動?”

“活動沒辦成功幾次,因為支持的人太少了,組織不起來。”

餘生注意到鄒子蕙在說這句話時,臉上閃過了很明顯的失落,便把這一項記在了心裏:有願望未完成,會加重抑郁症狀。

“鄧文說你成績特別好?”

“其實特別好也算不上,只是英語和漢語好一些,不過我也要學高數、線性代數、離散數學這些,每次考試我都是低空飄過。”鄒子蕙撇撇嘴,似乎挺在意成績。

“但沒有挂科就是一件好事,而且你之前不是和謝季萌一起參加了學校的漢語比賽,獲得了國家級獎項嗎?”

“那是有小季加持啦,他成績真的特別好。”

謝季萌忍不住回頭插嘴道:“才沒有,二十道題目,裏面那道最關鍵的多選題明明是你選對的。如果當時照我的答案選,我們早就輸了。”

鄒子蕙愣了下,嘴角微微勾起:“但我還是覺得你很厲害。”

“好吧,那我承認了。”謝季萌在想,自己是不是順着鄒子蕙的話,就不會惹對方不高興。

鄧文也憋不住了,喊道:“什麽鬼?小季,這時候你不應該商業吹捧回去嗎?”

“別人誇我我不能接受嗎?”

“那你也要看誰誇你啊!”

“鄧文你真帥!”

“好吧,我接受了。”

“切。”謝季萌很鄙視地看了他一眼,轉過頭來不再跟他說了。

鄒子蕙嘴角一直挂着笑,似乎對二人的這種日常紛争很是習慣,也很珍惜。

餘生一直不動聲色地觀察着鄒子蕙,他發現對方真的如謝季萌和鄧文所說,是個很堅強、很樂觀的女孩子,如此明朗的她患上抑郁症,真的讓人難以想象。但仔細一想,卻也不是沒有根據的。家庭的重壓,身邊朋友的優異光環,朋友們金錢的富裕,這些都促成了今天的她。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家庭因素,而朋友的光環只是加重了這個女孩的負擔。

接近八點半,餘生和鄒子蕙的聊天告一段落,他給對方留了一張名片,并告知她,有任何困難都可以聯系自己。

鄧文本想着到時候鄒子蕙有需要了,自己替她去聯系,但餘生的意思是,如果鄒子蕙願意主動聯系,說明她想清楚了是主動願意接受治療。

在宿舍樓下分別前,謝季萌還是不太放心,叮囑道:“如果你覺得有任何問題,都可以給我發消息打電話,但絕對不可以一個人承擔。”

“好。”

“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謝季萌伸出手,示意對方将手搭上來。

姜才哲立馬把手放了上去,蓋住謝季萌的。

“你幹嘛?”

“加油助威,你難道不是這個意思嗎?”姜才哲一臉理所當然。

“是,但是……這是我們三個人的助威。”

“我不可以加入?”姜才哲挑眉問他。

謝季萌喉結滾了滾,最後點頭:“可以。”

鄧文立馬把手搭了上去,鄒子蕙盯着那交疊的手,許久才将自己的放上去。

謝季萌注意到那手背上也有一些細小傷口,但都開始結痂了,心頭有一絲心疼。他沖鄧文和姜才哲使了個眼色,兩人立刻明白過來。

“祝鄒子蕙永遠幸福!”

“永遠幸福!”

不是早日康複,因為在謝季萌他們眼中,鄒子蕙并不是一個病人,而是一個心情有些糟糕的朋友。

——

文學院上面的領導在得知了鄒子蕙的病情後,應陳久的要求,為對方開了長期病假單。

在為期兩個月的治療中,鄒子蕙的情況逐漸好轉。

中途還發生了一件讓衆人有些惡心的事情,便是她那出逃的爸爸又回來了,但被姜才哲一個電話,直接讓B城警察把人帶走了。經過一段時間的拘留後,她爸總算老實,再也不敢跑來騷擾鄒子蕙了。

出院那天,除了謝季萌他們過來接,還有鄒子蕙的室友,以及其餘近一半的班級學生。

“恭喜出院。”鄒子蕙的室友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鄒子蕙抹了抹眼淚,重重的點頭。

天氣轉熱,謝季萌注意到鄒子蕙的胳膊上,那些細小的傷口早已愈合。其實在探病期間,他不止一次發現鄒子蕙的傷口在緩慢愈合中,但如今在陽光下再看到時,感覺卻完全不同了。

那是一種對往日創傷的抹平,更是一種新生。

——

回到學校之後沒多久,鄒子蕙便向學校申請了雙修,這與普通學生修兩個專業不同,是B大首次推出的,為特殊困難生準備的一種多讀方式。學籍挂在B大,但可以再任意選擇一個專業,到與B大合作的私立大學中學習,只要成績優異,最後将會被直接推薦到世界著名公司工作。

申請雙修的标準是,必須要保證B大本專業成績保持在年級前十名,并且保證私立大學專業科目全部合格,不得有挂科。如果有一點不符合,就會被取消雙修資格。

雙修生也不需要擔心在私立學校學習的學費問題,這将全權由B大及B城慈善教育協會贊助。

送鄒子蕙去私立學校學習那天,等人上了車後,謝季萌小聲問了句姜才哲:“聽說你加入了慈善教育協會?”

姜才哲背脊一僵,老老實實承認:“因為想幫你。”

“捐了多少錢?”

“咳……也沒多少。”

“知道了。”謝季萌把人拉過來,尾音上揚,“回家獎勵你。”

☆、筵席

“哥,就一次!我保證!最後一次!”趙晨,也就是大二開學初學生會招新時,謝季萌招進來的文娛部小幹事,又或者說,現在他已經是文學院文娛部的部長了。

“不穿!我對象在這兒呢,還敢當着他的面這麽要求我?”謝季萌瞪着眼睛看他。

“可是就只有您适合了。”趙晨把“您”這個字都搬出來了,恨不得跪下來求他。

“現在你是文娛部部長,你要做個有擔當的男人。”謝季萌看着趙晨手裏那條長紗裙,不住搖頭。

趙晨苦兮兮地看着他:“真的不行嗎?你想想新生群裏那些聽聞了你的事跡,都無比期盼的學弟學妹吧。”

謝季萌臉一僵,看向姜才哲,見對方笑着點了頭,勉強自己伸出手:“拿來。”

“謝謝學長!”趙晨激動地直接跳了起來。

距離鄒子蕙離開已經有五個月了,謝季萌順利升上大三,姜才哲也升到了研二。文學院學生會在一開學面臨換屆,謝季萌把自己的部長位置傳給了趙晨,這小學弟做事踏實,雖然人有些太老實了,但勝在勤快,對很多事情也拎得清楚。

本來謝季萌穿女裝這件事從大二下半學期後,就沒有再特別有人提起了,除了論壇還時不時把他的女裝翻出來說一說。但今年暑假,比謝季萌更愛交際的趙晨加入了這屆新生的QQ群,并且利用了不到一天的時間,就跟人混得熟到稱兄道弟,還把謝季萌去年開學時穿着女裝迎新的事跡給抖了出來。

還沒有學號的新生無法登陸B大的論壇,只能看着趙晨給他們截圖,這一截圖,就截圖出事情來了。

一群小學弟小學妹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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