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叔父

見這兄妹倆嘀嘀咕咕讨論不休,怕再說下去明天搞不好就要傳出一堆關于薛湛的不堪入耳的閑話。薛玉娥似是實在聽不下去,忍不住打斷他的臆想,壓低聲音道:“好了,都別說了。這也沒什麽好奇怪的。他本來就潔身自好,加之多年來都在軍營,公務繁忙,哪像你一樣,整天游手好閑不務正業,自然沒有時間和精力考慮自己的婚姻大事了。”

她說話語氣不重,教育起自家弟弟來也是溫言細語,不過雖然語氣平緩,卻是句句紮心,直中薛嘯雲內心要害。

薛嘯雲當即就不樂意了,一臉悶悶不樂加委屈道:“大姐姐,麻煩你看清楚了,我才是你一奶同胞的親弟弟,你怎麽總是向着一個外人說話。”

薛玉娥到底比兩人修養高,面對質疑之音,也是心平氣和的樣子,耐心解釋道:“不是姐姐向着他,只是說的都是實話,你也別不愛聽,我全是為你好。我身為你的長姐,不求你和他一樣為國建功立業,但求你以後少和那些狐朋狗友在一起,把心思放在正道上才是,這樣一來,我們祖宗辛苦打下的百年基業才不至于敗落下去。”

“什麽狐朋狗友,說的這麽難聽。”薛嘯雲不高興的嘀咕了一聲,似是因為心虛,微微顯得有些底氣不足。

薛玉娥恨鐵不成鋼的道:“全京城的人誰不知道,你們幾個公子哥天天粘在一起花天酒地,惹事生非,就說最近一年,他們帶着你惹出多少麻煩,得罪多少權貴,父親為你的事搭進了多少人情,付出了多少心血,這不是狐朋狗友是什麽?如今父親不在了,你再繼續這樣荒廢下去,将來我們薛家可怎麽辦?你可有想過這個問題?”

說到這裏,輕聲一嘆,苦口婆心的道,“你不要怪我這個做姐姐的說話難聽,我這不是危言聳聽,你自己想想看,我們薛家世代英才輩出,将門出将,你要真有本事,早年父親怎麽不将你帶在身邊歷練,還不是你自己不争氣不上進,怨不得姐姐說你。”

薛嘯雲被說的有些面皮發紅,硬着頭皮為自己辯解道:“你別胡說。我當年也和父親出去過一次,可是水土不服,我能有什麽辦法。”

薛玉娥道:“到底是水土不服,還是養尊處優慣了吃不得半點苦,你自己心裏應當比誰都清楚。”

“我......”薛嘯雲被她堵的啞口無言,差點從墊子上跳起來。

“好了好了,都別吵了。”怕兩人起沖突,薛玉芳連忙按住他,聲音微寒道,“有什麽事我們回頭說,千萬不能在這兒讓別人看笑話。”說着有意無意的觑了薛玉嬌一眼。

薛嘯雲不再與薛玉娥繼續争辯這個問題,挑着眉毛,繼續方才沒說完的話題,略帶妒意,怏怏說道:“不管怎麽說,我承認人家年少有為,長得也确實英俊不凡,倒是這金陵城中許多女子愛慕的對象,只是好奇一下他的私生活而已,畢竟像他這麽優秀的男人,身邊上趕着投懷送抱的女人一大把,”說到這裏,突然摩挲起下巴,眼中閃着頗有興味的光芒,“也不知道将來什麽樣的女人能入得上他的眼?”

薛玉芳漫不經心地撫摸着自己新打磨好的光滑指甲,不假思索道:“男人大多一路貨色,還不是喜歡長的漂亮,又會讨人歡心的?”

“你說的太過于片面了,”薛嘯雲兀自思索道,“依我看,他經戰沙場多年,性情又喜怒無常,我猜啊,喜歡的女人應當是溫柔賢惠的類型。對了,還有就是家世清白,年齡相當,為人端莊持重。”

薛玉芳一聽,立時聯想到什麽,果斷接道:“那不就是像大姐姐這樣的嗎?”

說到此處,薛玉娥眼皮猛地跳了下,臉色微微一僵,輕聲斥道:“別胡說八道。”

薛玉芳只是嘴快,沒想到令向來端肅溫雅的這個大姐姐微惱,自知失言,趕忙做樣子賠禮道:“呸呸,瞧妹妹這張嘴。大姐姐你別見怪,妹妹沒別的意思,只是姐姐你賢良淑德的美名遠揚,所以第一時間便想到了你,”

說到這裏,又斜眼睨向薛玉嬌,意有所指道,“不像有些人,徒有虛華的外表,有娘生,沒娘養。”

從小到大,“母親”這兩個字可以說是薛玉嬌的軟肋,她生平最讨厭別人拿自己沒有母親的事來恥笑她,輕視她。若換作以前,她或許會努力壓制住心底的怒火,盡量不招惹是非,以求息事寧人,但是歷經兩世後的她,現在心境完全與之前不同了。

還未等謹娘為她出頭說話,她徐徐一笑,明明嘴角含着笑,但聲音卻夾雜着一股無聲無息的冷意回道:“二姐姐說的對,像二姐姐這種指桑罵槐,言語粗鄙之人,的确是‘有娘生,沒娘養’。”

話落,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視過去,看着她。

似是誰也沒有想到,這個素日溫和不敢頂嘴的女子,突然會說出這樣語出驚人的話。

一時間,室內靜得出奇,但越是這麽安靜,越代表着硝煙四起。不出所料,很快,這些驚異的目光又齊刷刷轉向薛玉芳。

薛玉芳常年欺負她,将她當軟柿子一樣捏。此時沒曾想對方會突然反擊自己,當下沒有反應過來,待回過神來,見所有人都表情各異的看着自己,驟然惱羞成怒,起身破口朝她罵道:“你個小賤人,你敢罵我!我!”說話間,眼睛朝左右快速掃視起來,顯然是急紅了眼。

随眼掃到旁邊一只正燃着紅苗的燭臺,未加思索,抄起來就向她身上猛地砸去。

衆人大驚失色,所有人無不被她這個驚險的舉動吓到,再要阻攔為時已晚。

事發突然,薛玉嬌來不及多想,下意識擡手去擋。結果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同一時間,一個沉冷的聲音響在耳畔。

“你們在幹什麽!”

薛玉嬌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立時就知道是誰來了。

她慢慢放下手臂,側過臉,微微仰起頭,看向站在自己身邊的這個高大颀長的身影。目光落在他清俊硬朗的臉上的那一刻,只覺無比的安心。

與此同時,薛玉芳看清了來人,吓得嘴巴都張大了,不由分說,趕緊退到一邊。

來人長身玉立的站在那裏,二十歲出頭的年紀,顏如冠玉,一身服喪,裹着白裘。似是連日來奔波操勞,沒有心思打理自己,以至于線條清隽而瘦勁的下颌兩側留着淡淡的青澀胡茬,眉下一雙深眸泛着淡淡的紅血絲,精銳而炯炯,整個人看起來既精神,又英俊。

他修眉肅目,手裏持着剛剛攔截住的那只燭臺,定眼看向對面的薛玉芳時,神色微見凜冽。

薛玉芳被他那雙狹長的鳳目盯地心裏發毛,兩只手不安的絞着身前的衣襟,輕輕抿了抿嘴。

安靜,死一般的安靜。

知道自己躲不過去,薛玉芳悄悄睨了薛玉嬌一眼,見她背脊筆直,毫無懼意,想到剛剛她說的那幾句話,惱恨尤甚。旋即伸手指着站在他身邊的薛玉嬌,硬着頭皮為自己辯解道:“叔父,剛剛是三妹妹罵我,我一時氣不過,情急之下才拿燭臺丢她的。不信,你可以問問在場的其她人。”

衆人誠惶誠恐地看着這名被薛玉芳稱呼為“叔父”,冷漠端肅的男子,他站在偌大的靈堂中,背脊挺拔,眼神如炬,眉頭緊鎖的望着衆人,隐隐帶着幾分逼迫感,使人不寒而栗。

……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細水長流,日常偏多,喜歡的話,大家幫忙收藏,留評,灌灌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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