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一輛馬車停在春光小酒館前,一對男女狀似離情依依的伫在車門口。“娘啊,小梅子人小、個子小、力氣小,你別讓她做太粗重的工作。”所以劈柴挑水這種粗活,就別派給她了。
那個貌美的婦人神情微微一僵,勉強點了點頭。
這樣溫和的反應,似乎讓書生的精神為之一振,再接再厲。“還有啊,她的傷口雖然已經掉硫,但是肉都還沒長好,不能留太多汗,也不能長時間碰水的。”所以洗衣、洗碗、刷洗廚房之類的工作,也別讓她做。
不知打哪兒飄來的烏雲遮擋了原本耀眼剌目的陽光,正好在那貌美婦人臉上覆上一片不祥的陰霾。
書生說得興起,正扳着手指頭細數該注意什麽……
“因為她正值在長身子的時候,所以一定要吃好、睡好、心情好,你千萬別只給她吃白饅頭!”
只見紅書仍舊穿着一襲尋常的書生長袍,站在春光小酒館前叨叨絮絮列出一長串注意事項,因為她太過專心,所以一直沒發現她原本還有幾分不舍的娘親那張一麗無雙的臉龐越來越猙獰恐怖,最後忽然毫無預警的又扭住了她的耳朵,化身為大白天裏的鮮活厲鬼。
“你這個吃裏扒外,胳膊往外彎的笨丫頭!你心裏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娘?照你的意思,不就是要我給那小梅子洗衣燒飯,端茶送水,當她的老媽子來着?你當初還跟我說那小梅子願意做牛做馬,怎麽今天聽起來,我才是要做牛做馬的那一個?”炎娘子氣得七竅生煙,都快把紅書可憐的耳垂給扭成麻花了。
“娘……痛痛痛痛痛……我……我沒有那個意思,只是不放心啊……小梅子真的還小嘛……”紅書很是憋屈的彎下身子來配合炎娘子的手勢,那窩囊的瘦弱身影讓炎娘子臉上的怒意不減反增。
“不放心?你還有那閑工夫關心別人,先顧好你自己吧!”炎娘子看似怒火中燒,其實語重心長,眸光流轉之間隐隐摻有一絲憂慮。
“走走走,別再拖拖拉拉的,看了就心煩。”她一臉不耐的收回自己的纖纖玉指,同時推了紅書一把,讓正在确認耳朵是不是被擰掉的紅書踉跄了一下。
乘興而來的龔玄陽跟尉遲觀正巧看到這一幕,龔玄陽還沒搞清楚這拉拉扯扯的兩人是什麽關系時,只覺得眼前一花,方纔還站在他身邊的尉遲觀居然已經閃身上前,穩穩的扶住那個瘦弱書生搖搖欲墜的身子。
“尉遲?!”眼前男男強弱依偎的視覺震撼,讓龔玄曝目瞪口呆,活像下巴脫臼的模樣實在有損京城第一美男子的謬贊。
“炎娘子!”尉遲觀轉頭,一臉不悅的低聲喝斥,饒是炎娘子這樣見多識廣,精明狡猾的人精,也不由得心頭一震。
至于差點在衆人面前跌倒的紅書,本能的扶住施以援手之人的雙臂,擡頭一看,當下錯愕低喊,“王爺?”
結果,她成了所有人的注視焦點。
Advertisement
“是女的?”龔玄陽又一次失态,看着紅書的目光更耐人尋味了。
尉遲觀面無表情的點頭,算是一并回答了所有的問句,接着便二話不說攫住紅書的胳膊,徑自往院子的方向走,留下敢怒不敢言的炎娘子暗自惱恨的跺了跺腳,跟想尾随在後,卻被某人彪悍的一眼瞪了回去的龔玄陽。
紅書自個兒也是一頭霧水,不知道睽違好一陣子不見的尉遲觀到底想做什麽?
百年梧桐樹下,涼風襲襲,樹葉沙沙作響,紅書擡頭,一臉不解的看着眼前沉默不語的男子,眉眼之間居然有幾分歡喜。
她這才發現這個讓小梅子光是聽到名字就腿軟的魁梧男子,在她眼裏就像這棵大樹一樣強壯好看哪。
尉遲觀本能的伸手遮住她那雙不懂遮掩的眼瞳,一并壓下自己瞬間沸騰灼熱的腦門,斜飛入鬓的濃眉緊緊朝眉心皺攏。
“你要出門?去哪?”他在紅書低下頭時收回自己的掌心,試着別讓自己的口氣太過咄咄逼人。
紅書擡腳踢了幾顆小石子,猶豫了一下,才慢吞吞的回答,“呃……江南蘇府,我去賺錢養家。”
她小心翼翼的擡頭瞥了尉遲觀一眼,又很快的收回視線,确定他沒有任何不開心的表情,才慢慢的把頭擡起來。
這個人真奇怪!既然不想看見她的臉,幹嘛不讓她上車離開就好了?
“去多久?”尉遲觀口氣又放軟了些,在她怯怯不解的眼神中,不知不覺的伸手揉了揉她的後腦勺,同時瞥見她其中一只耳朵紅得刺眼,眼神頓時又淩厲了起來。
前一陣子彼此鬧別扭,裝作不曾相識的兩人,直到離別在即,才不得不面對真實的自己。
紅書茫然的搖頭,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不知道,我娘沒說耶。”她愣愣的仰起頭來直視着他,“通常是一個月,最久的一次是三個月,我……我應該可以在你大婚之前趕回來……”
她不知怎麽的越說越小聲,莫名的煩躁了起來。
在他突然出現之前,自己不是還挺開心可以借機去游山玩水嗎?現在怎麽突然……突然興趣缺缺了?
紅書的回答,讓尉遲觀不置可否的輕輕嗯了一聲,“你自己一個人上路?”
他有意無意的避開了跟自己大婚有關的話題。
不知偷聽了多久的炎娘子終于若無其事的從前廳的方向走了過來。
“呵呵,王爺,你就別說笑了,我家的紅書當然不是一個人只身前往啦,人家蘇府的大管家已經在城門那裏等着了呢……紅書,你還不快上車?小梅子我會幫你照顧好的。”炎娘子從走進院子裏到把紅書拉出去乘車,所有的動作都一氣呵成,沒有給尉遲觀開口說話的機會。
“謝謝娘,紅書會幫你帶很多銀子回來的!”紅書聽到小梅子會被好好照顧,立刻眉開眼笑,方才莫名其妙渲染心房的煩躁,瞬間被她抛在腦後。
炎娘子一徑兒的把人往車上推,“好好好,快走、快走,人家蘇府大管家等很久了。”
這個呆紅書,要走得遠遠的,她才能放心哪!
一向對她言聽計從的紅書卻出乎意料的挪走她的手,幾個小跑步來到一言不發的尉遲觀面前。
她擡起那張清秀卻不甚出色的小臉,用那雙晶瑩剔透的眸子迎視這個讓大多數人渾身不自在的偉岸男子。
“王爺,謝謝你……我……對不起……你等我回來以後,我再做包子給你吃。”她沒頭沒腦的說着謝謝、對不起,好像也不在意對方究竟聽不聽得懂,話說完,就一溜煙的坐上等候許久的馬車,留下神情複雜的尉遲觀等人。
紅書此刻的心情比以往出遠門時還要來得沉重許多,等她終于鼓起勇氣掀簾回頭探望時,哪裏還有春光小酒館的影子?
她自然也沒看見目送她離開時,那三人臉上各自精采的表情,她更不知道拜她之賜,那人稱京城第一美男子的龔玄陽,終于嘗到有生以來第一次備受冷落的個中滋味。
炎娘子遠眺馬車消失在往城門方向的北郊道上,借着撥弄發絲的短暫片刻,斂去眼中的擔憂。
消息靈通的她早就發現有人暗中持續打聽紅書的動向,卻又一直無法确認對方是敵是友,直到前日才發現這個藏在暗處的人馬,跟上次夜劫蕭家馬車的是同一夥人,她才會當機立斷,看中了雇有大批護衛的江南蘇府,讓紅書盡速遠離京城。
她若無其事的轉過身來,直視這兩位不請自來,還差點打亂她布局的貴客,瞥向尉遲觀的眼神飛掠過一絲淩厲。
“兩位……可是要買酒?”她笑得溫婉得體,一陣強風襲來,将她頭上的旗幟吹得呼呼作響。
尉遲觀聽而不聞,高山似的巍峨而立,研究着遠方地平在線那一陣漫天塵煙,深不見底的眼瞳流蕩着幾許惆悵。
龔玄陽自覺尴尬的笑了笑,“對,就來個三斤‘英雄淚’吧。”
這美豔老板跟很少在京城露面的尉遲觀怎麽好像互相看不順眼?
炎娘子笑咪咪的點了點頭,回過身走過去握住門扉,再巧笑倩兮的回眸,“抱歉,小店今兒個歇業呢,不送!”
這不送兩個字,明顯還是朝着尉遲觀說的。
龔玄陽這下子确定自己是被尉遲觀給拖累了。
和蘇府大管家會合之後,紅書搭乘的馬車加入了那一隊前來采買嫁妝的商隊之中,一路搖搖晃晃的離開了京城。
根據炎娘子打聽到的訊息,江南蘇府即将出嫁的女兒是個年過二十歲的無鹽女,這次好不容易憑着豐厚嫁妝談妥了一門親事,所以在婚禮采辦細節上格外慎重,才會千裏迢迢來到京城購置金銀首飾等嫁妝。
那個待嫁閨女千叮萬囑,要大管家務必把“銷魂紅酥手”帶回江南,想來對于自己的外貌還是抱持着樂觀的期待。
就紅書個人而言一她非常欣賞這樣積極的心态,所以當炎娘子跟她提起這件差事時,她只猶豫了一下,就點頭答應了。
和那個被皇上指婚給康陽王,卻一副寧死不屈的蕭湘湘比起來,這樣的待嫁女兒心可愛多了。
一路上,蘇府大管家都以招待上賓的禮節款待紅書,誠惶誠恐的态度讓紅書很不自在,所以幾乎大半的時間都窩在馬車上或下榻的房間裏自娛娛人,保持她一貫神秘寡言的形象。
這一天,他們在一處半山腰上的客棧打尖過夜,紅書照慣例用過餐後,就獨自回房沐浴休息,她怎麽也想不到自己一覺醒來會人事全非……
紅書打量着眼前堪稱高雅的擺設布置,那一套竹桌竹椅雖然不甚名貴,卻勝在手藝精巧,還有這床觸感軟滑的絲綢被褥,也不是尋常人家用得起的……
“紅師傅,你醒了?”一個小丫鬟正好端着臉盆推門進來,一臉驚喜莫名的看着仍有幾分睡意的紅書。
那發自內心的雀躍,讓紅書很難板着臉裝冷漠,而且她雖然面對着陌生的環境,卻又感覺不出危險的氣息,當下只好輕輕的嗯了一聲,靜待事情的發展。
“我去跟大當家的說一聲,順便幫你端早膳過來。”那性子活潑的小丫鬟來匆匆去匆匆,眨眼間就沒了人影。
紅書只好讪讪的收回自己已經伸到半空中的手,起身梳洗。
再說,那一聲“大當家的”讓她眼皮跳了一跳,不知怎麽的想起了幾個月前搭蕭府馬車遇劫的事情……
等到那位大當家出現時,紅書已經好整以暇的把小丫鬟送來的早膳都吃完,差點又打起瞌睡來。
就在房門口幾步遠的地方,有個男人的聲音帶着幾分羞惱又有幾分疼惜,從窗棂縫隙飄進了紅書昏昏欲睡的腦袋裏。
“钰娘,這事情是我自作主張,與你無關,要道歉、要賠不是,也是我來就行了。”
一個明顯中氣不足的女聲溫柔又堅定的反駁,“你是為了我才做下這件胡塗事,我怎麽能讓你獨自承擔?咳……”
帶着痰意的咳嗽聲中斷了原本的談話,男子心急如焚的找來丫鬟,命人攙扶她回房。
“你的身子不好,快點回屋裏去休息。”
男人輕聲細語的勸說,讓紅書聽得很舒服,還沒見到人,就已經有了幾分好印象。
她的娘親說過,男人老羞成怒時,還能替你着想三分,就是好男人!
那個被稱為钰娘的女子卻也頗有主見,不因男子的讨好,就分不清是非對錯。
“大當家的,你三番兩次為了我去驚擾這位紅師傅,我說什麽也要親自跟她磕頭認錯。”
紅書聽了猛點頭,覺得自己真的是最無辜的那一個。
男人聽了卻頗不以為然,嗓子也就大了起來,“磕什麽頭?認什麽錯?我只是請她來山上小住一陣子,讓她利用閑暇幫你捏捏揉揉……那些京城裏有頭有臉的新嫁娘該有的待遇,你一樣也少不了,至于那個紅師傅該拿到的銀子,我絕對不會少給……钰娘,你別讓我擔心,快點回去歇着吧!”
又是一陣讓人憂心的咳嗽聲,男人心疼的幫那個钰娘猛拍背,沒料到會被自己捧在心上的人兒閃避開來。
“你……事到如今,你還死不認錯!當初你明明就答應我不再做違法的勾當,如今又把人強擄上山來,你以為我沐钰娘是這麽好唬弄的?你到底進不進去?你不去,我可是一定要去!”
正當紅書聽得津津有味,忽然砰一聲的房間門大開,一個虎背熊腰的精壯男子尾随着一個蒲柳般的女子踏了進來。
紅書尴尬的眨了眨眼,不知道該不該為自己偷聽到他們的對話說聲抱歉?那個很瘦很瘦,瘦到紅書想要做包子請她吃的钰娘,似乎也沒料到這個聞名天下的紅師傅這樣年輕……還一臉的呆樣。
“你是……紅師傅?銷魂紅酥手?”
紅書伸手壓了壓自己的眉頭,一臉無奈的自我介紹。“姊姊,我叫紅書,我娘都叫我紅丫頭,你想怎麽稱呼都可以,就是別叫我紅酥手。”她哪天有機會一定要好好的教訓一下自家小妹,亂幫她取這什麽稱號啊?銷魂?能聽嗎?
紅書表現得如此平易近人,實在讓其他兩人非常傻眼,就連那個把人擄上山來的大當家都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捉錯人了?
“你……”一身青衫的男子欲言又止,似乎不明白是哪個環節出了錯。
紅書嘆了口氣,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臉蛋,再攤開手來,就變成一副莫測高深的模樣,她悶不吭聲的挑眉,果真有幾分傳說中的神氣,讓其他兩人看得傻眼。
“我娘怕我在外面會被人欺負,所以讓我擺出一副便秘很久的樣子,還挺管用的。”
那個叫钰娘的姑娘率先笑了出來,和那個大當家的交換了一個“原來如此”的眼神。
“你娘的顧慮是對的,你這樣的本性的确容易讓人想要欺負你。”沐钰娘眼神柔和,暗自慶幸這個大名鼎鼎的巧手高人就像個鄰家小妹。
“是嗎?原來我娘和……說我傻,還真的是傻呢!”紅書一臉惆悵,眼前這一對外貌懸殊卻情投意合的戀人,讓她想起那張粗擴深邃、冷硬剛強的臉……
那個人……也會這樣深情款款的看着自己的新娘嗎?
“我喜歡你的傻。”沐钰娘輕聲說着,打斷了紅書的胡思亂想。
紅書回以一笑,接着說出來的話,誠實得讓人不知該如何是好。
“謝謝,可是我不喜歡被人當成貨物一樣在空中甩來甩去,也不喜歡一覺醒來,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裏。”紅書那雙晶瑩剔透的眸子還有意無意的睨着一臉尴尬的青衫男子。
沐钰娘也瞪了那人一眼,說話的語氣歉意十足,“對不起,我馬上讓人送你下山去。”
只要這件事可以到此為止,既往不咎,她就別無所求了。
“不行!钰娘……”那個大當家的顯然不同意這麽做,卻被沐钰娘的一番話給堵得說不出話來。
“大當家的,還是你要把钰娘也一并送下山去?”
沐钰娘那雙溫柔似水的鳳眼微微往上一挑,言下之意是要跟這個情深意重的大當家……一刀兩斷了?
別說大當家的臉色難看了,就連紅書也當場苦了臉。
她本來就不想棒打鴛鴦,當初會答應娘親跟小妹靠手藝賺錢的提議,卻堅持只在新嫁娘身上大顯身手,就是因為她一向喜歡郎有情妹有意的通俗話本,喜歡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歡喜結局。
“咳……姊姊,我看你身體不是很好,我幫你疏通一下經絡可好?”紅書笑得童叟無欺,就連路過的小狗八成也會對她搖搖尾巴以示友好。
沐钰娘跟那個不知姓啥名啥的大當家同時瞪着她。“什麽?紅師傅,你……你願意留下來?”沐钰娘驚訝得連咳嗽都忘了,自然也沒發現有人偷偷握住了她冰涼的手。
紅書笑咪咪的點點頭,多看了那十指交扣的雙手一眼,“呃,不過可能無法久留,江南蘇府的小姐下下個月上旬要出嫁,我收了她一個月的酬勞,所以……我最多只能再待個十天吧。”
做人還是要講究誠信的,雖然她知道這十天能夠改善的實在不多,但是聊勝于無啊!
“你……為什麽?明明是我們強……”沐钰娘這次是真的眼眶含淚,她怎麽也想不到事情會朝這麽好的方向發展。
只見常常惹火自己娘親的紅書非常無辜的聳聳肩,“姊姊,我就是傻一做做傻事又有什麽好驚訝的呢?”
這話還沒說完,紅書就牽起沐钰娘的小手,起身走向門外。
“走吧,我們到你房裏去……醜話說在前頭喔!看你這身上沒幾兩肉的情形,會痛得哭爹喊娘的喔!”紅書刻意看了那個大當家一眼,就怕有人到時候會心疼。
沐铉娘忍住奪眶的淚水,深深的吸一口氣,“我……我不怕疼。”
病得都快死了,肉痛個幾天也沒差啊,她只想讓他看見自己美麗的樣子。“真的?太好了,我最喜歡勇敢的人。”紅書笑得莫測高深,還真的讓其他兩人打起了哆嗦。
接下來的這幾天,人人提心吊膽,個個求神拜佛,千萬別讓他們遇上大當家的,免得遭受池魚之殃,無端被遷怒了。
那天大當家還眉開眼笑的獎賞了那些跟他一起下山去擄人的下屬,怎麽當天傍晚就翻臉了?
因為啊,他讓那個女扮男裝的紅師傅下了禁足令,不管聽見什麽,都不準踏入沐钰娘的房門一步。
要是經過沐钰娘居住的院子外頭,肯定會聽見那慘絕人寰的慘叫聲,再看到大當家悔不當初的表情,就會替那個紅師傅偷偷捏一把冷汗。
大當家可是已經想好要怎麽把她大卸八塊,抽筋剝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