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章十九
晚飯後,巫暝在院子裏教雁長風虹氣長空——這本是江湖上最簡單的招式,說的直白些就是普通的丢暗器。但雁長風不明白,為什麽同樣的招式,巫暝使出來的效果和他使出來的效果卻差着那麽遠。
巫暝笑道:“其實差的也不遠,只是一些小細節的問題。”
巫暝足尖點地,從地上踹起一塊石頭,在手裏揉捏成數個小石塊,抛了一個給雁長風,指着院裏一顆老樹頂端零星的黃葉道:“小雁,你站在這兒,試試将那片樹葉打下來。”
雁長風一頭霧水的問:“打樹葉?”
雁長風目測了一下自己與樹梢的距離,其實不算遠,正在他能力範圍之內。
他瞄準了那片将落未落的黃葉,腕間發力,小石子若奔星直向那樹枝頭襲去,只是尚未到達那樹梢,那片黃葉便被石子所帶起的風力震落。
雁長風回頭問巫暝,道:“暝哥,是這樣嗎?”
巫暝自己也撿了一塊石子,指尖一揮,那枚小石子穩穩的擊落了旁邊的另一片黃葉,黃葉緩緩的落了下來。
雁長風驚奇的問:“暝哥,為什麽會這樣?”
巫暝又拿了一枚石頭,放在雁長風的手裏,讓他閉上眼,他握住雁長風的手,讓雁長風随着他的動作而動,石子飛出去,依舊是穩穩的砸下了一片搖搖欲墜的葉子。
巫暝問:“怎麽樣?”
雁長風睜開眼,若有所思道:“感覺有些不一樣。”
巫暝道:“內力應當內收而非外放,如果單純借助于外勢,外力盡了,自然就落下來了。”
巫暝又飛出一枚石子,石頭離手的剎那,他的手掌卻在虛空中一拂,只見那枚已離手的小石子竟繞着那樹身轉了個彎。
雁長風看的眼睛都圓了。
巫暝又提點道:“并非暗器離手,招式便算完結,花些心思,你依然可以掌控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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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長風撫掌嘆道:“暝哥,你太厲害了,你這都是怎麽想到的啊?”
巫暝輕松一笑,道:“練過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練得無聊了,自然就胡思亂想了。”
雁長風又問:“那你練了多久啊,暝哥?”
巫暝道:“不記得了。要我再帶你感覺一下嗎?記住身體的感覺是最重要的,反複的練習就是為了加強自己身體的記憶,一旦身體記住了,所有的招式就能收發自如。”
雁長風虛心的點頭受教。
兩人又練了小半個時辰,天色漸暗,星辰漸亮。
沙海上的圓月灰白清亮,客棧外的紅燈籠白日裏顯得破舊,如今點上了,暖橘色的光暈開,也變得可愛了起來。
巫暝讓雁長風先停下來休息,兩人一起靜靜坐在老樹下吹風。
昏昏暗暗的燈火勾勒出巫暝完美的側臉輪廓,他的眼睛比一般漢人的更大一些,睫毛又濃又長,隐沒在深邃眼窩裏,顯得有些迷離。似乎是因為有些累了,他微微偏着頭,柔軟的烏墨色長發順着肩頭流瀉,配上他似倦非倦的神色,顯得有些落寞。
雁長風不經意間撇過頭來,心頭湧起一些難以言喻的感覺。
他靠在巫暝的肩上,小聲道:“暝哥,對不起。”
巫暝像是從自己的思緒中醒過來,嗯了一聲,和顏悅色地問:“怎麽了?”
雁長風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都怪我,害你跑這麽遠來吃沙子。”
巫暝似被他這話逗笑了,用手戳他的臉,道:“你出了事,我不管誰管啊?”
雁長風聽了,心裏滿滿都是感動,更是高興的貼到巫暝身上,眼睛一轉見左右無人,竟一扭身大膽的跨坐到巫暝的腿上,□□蹭了蹭。
巫暝先是有些吃驚,但很快嘴角溢出笑來,他扭過頭去,笑容越發暧昧。
雁長風直接抱住了他,在他耳邊小聲道:“暝哥,我們回房去吧!”
巫暝的神色變得有些古怪,像是想笑,又在皺眉。身體的記憶果然是比腦子更加直接而誠實,他的手已經輕車熟路的滑入少年人的黑甲裏,揉捏起那渾圓的臀部,恰到好處的肌肉,剛勁又富有彈性,讓人沉迷。
雁長風的身體是由巫暝一手□□出來的,能夠聽懂巫暝所有的無聲的肢體命令,也最受不了巫暝的挑撥。他的雙頰很快便泛起了緋色,他羞怯的将頭埋在巫暝的肩頭,巫暝的另一只手深入他的脖頸裏,不輕不重的幫他揉捏着脖頸和背脊,然而這對于他們兩個來說,不過是最淺層的親近,根本無法緩解對彼此的渴望。
雁長風咽了口唾沫,輕輕的用腦袋頂了一下巫暝的胸膛,腰部也不自覺的扭動了起來。
巫暝的神色更加糾結,在甜蜜與痛苦之中掙紮,最後發出一聲長嘆,稍微用力拍了一下雁長風的屁股,雁長風幾乎在他身上彈跳了一下,坐直了身子,擡起頭來,眨巴着眼睛充滿期盼的望向巫暝。
巫暝又艱難的糾結了一會,最後笑的十分無奈,有些痛苦的道:“今天不行,我來那個。”
雁長風沒有聽懂,只是聽到不行,不禁瞪大了眼睛,困惑的望向巫暝。
巫暝再也忍不住了,苦笑出聲,道:“算了,不逗你了。今晚不行,你要早點休息。”
雁長風有些失落地垂下頭來,唉聲嘆氣,又意猶未盡的用頭胡亂蹭了蹭巫暝。巫暝摸了摸那頭刺手的短發,将他的額發撩開,在額頭中央落下一個綿長的吻,雁長風這才被完全安撫,認命的長嘆了一聲。
巫暝說要讓雁長風早點休息,就意味着兩人必須分開睡,不然雁長風今夜必定沒辦法好好休息。
夜半時分,月上中天,一道黑影潛入了巫暝的客房,将熟睡的巫暝扛出了門,在皎潔月色下,打馬離開了龍門客棧,向銀沙石林而去。
銀沙石林內,一座鳴沙石峰之上盤膝坐着一位白衣客。那白衣客身材嬌小,頭戴白紗幂籬,身着□□色的紗裙,足下蹬着一雙銀白馬靴,唯有腰間系着一摸朱紅色的長紗,在純白月光照耀的沙海之上,那唯一的紅色顯得分外眨眼。
韓廣在銀沙石林入口處勒馬,吹了一身響亮的口哨,引起石峰上白衣人的注意。
白衣人站起身來,低眉垂眸,聲音纖細溫軟,道:“這不是我們一開始約好的地方。”
這聲音雖然溫柔,卻聽不出喜怒,也分不出男女,像是燒好了又涼下來的溫水,平淡無味。
韓廣痞子氣地笑了笑,道:“做生意嘛,總要留一手。就像你從不讓我看你的臉。”
白衣客遠遠地打量了一眼韓廣馬上的另一人,正是昏迷不醒的巫暝。停頓片刻,那雪白的幂籬随晚風清揚,傳出一陣低低的笑聲,似銀鈴清響,他道:“你說得對,做生意應當謹慎一些。現在你已經謹慎過了,我也能謹慎的驗一驗貨嗎?”
韓廣爽快道:“當然。”
說着,他便翻身下馬,将巫暝也抱下馬來。
白衣客順着山峰,似踏雲霧,缥缈落下,悄無聲息的走到巫暝身邊,蹲下身子伸出一雙纖細白嫩的手撫過巫暝的臉頰和下颚,檢驗真僞。
白衣客的動作很慢,似乎有些晃神。
韓廣也不催他,只是過了一會兒,湊到白衣客的耳邊,輕聲道:“這張臉生的真漂亮,很多人都因為這張臉對他死心塌地。你也喜歡這張臉嗎?柳姑娘?”
話到這兒,韓廣的語調也變了,從玩世不恭到十分嘲弄。
他笑道:“真奇怪,難道是我記錯了?我挑斷的不是你的手腳筋,而是你的命根子?”
白衣客平靜地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此時一陣強勁的風席卷過山道,吹翻白衣客的幂籬,露出那張男女莫辨的臉——柳眉杏眼,櫻桃嘴,配上挺立小巧的鼻與尖尖細細的下巴,這是無疑是一張我見猶憐的美人臉,生在任何一個女人身上都不會違和,可擁有它的卻偏偏是個男人。
韓廣驚詫的連話也不會說了,他很早就聽人說過,柳白朗是天生的男生女相,又偏偏在七秀坊那樣的胭脂堆裏長大,平日裏就像個女人似得塗脂抹粉,卻偏偏最讨厭別人說他不夠英氣,以前在這件事上還殺過不少人。
只是當年抓到他的時候,韓廣最後是将人從水裏撈上來的,柳白朗那時已是只落湯雞,花容月貌都被滔滔江水沖走了,後來便是熬刑審訊,滿臉憔悴與血污,更談不上秀麗。
今日見了,才發現江湖傳聞,有時候真是一點兒也不誇張。
柳白朗原是有兩分被拆穿的尴尬,此時見了韓廣這呆樣,反倒不由笑了。
眉眼微微彎起,朱唇輕佻,越發豔麗妖嬈。
韓廣這才回過神來,冷聲道:“你說你與他是仇人。巫暝的父母皆出自惡人谷,當年是他爹殺了你爹?我去查過,可葉大少說連他自己也對自己的身世所知甚少。我認識他的時間也不算短了,巫暝從不提起自己的父親,不過他的母親卻在揚州的七秀坊裏做琵琶師父。”
柳白朗似乎來了興趣,擺出一副願聞其詳的模樣。
韓廣繼續道:“我查過他确實去過惡人谷,還有一個惡人谷的小情人。那人就是你對嗎?也說不定你們倆從小就認識,半年前在不空關,正是他救走了你。”
柳白朗道:“你的說法很有趣,可惜不是真的。我不是他的情人,至少不是巫暝的。”
他又轉頭,看向巫暝,單手往下溫柔的撫摸過巫暝的胸膛和腹肌,停留在他的大腿根上,壞心眼的用力一掐,笑道:“給我起來,你還要裝到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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