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洛曦川幹笑。

沒有聽到閻毅再說話,洛曦川以為他要挂電話了,于是趕忙又問:“這麽晚了,您還沒睡嗎?”

“這邊是白天。”

閻毅經常滿世界到處飛,現在在另一個半球也沒什麽好稀奇的。但洛曦川想起了一個要緊的問題,“下周這個時候,您回國了嗎?”

閻毅的生日在下周。

“不清楚。看情況。你在拍夜戲?”

“不是,”洛曦川說着,仰面躺倒在大床上,他在床上還滾了半圈,“我做噩夢了。我夢到了演唱會那一天。”

電話那頭沉默了。洛曦川知道閻毅根本不會安慰人,他也沒指望閻毅會安慰他。洛曦川說:“不過您現在不是能聽到我說話嗎?我能說話,也就沒什麽大不了的。”

“你休息吧。要開會了。”

“嗯。”

挂了電話,洛曦川像吃了一顆定心丸一般,不再抗拒入睡。

在劇組的日子,每一天都有相當多的東西要學習。拍攝通告單就是接下來的學習計劃,洛曦川就像是高中生一樣,根據通告單,捧着劇本預習功課。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天賦異禀也不那麽聰明,所以就更加加倍地花時間在劇本上,揣摩人物的心理活動。

洛曦川本以為他應該會這樣按部就班的到電影殺青那一天。沒曾想,凡事總有意外。

他和裴旭結了梁子。

要追溯原因,還要到從有一天收工時說起。

洛曦在劇組經常幫忙做一些瑣碎的活兒。眼裏有活是他打小養成的習慣。一個原因是寄人籬下總要識趣,還一個原因就是在他還很小的時候閻毅對他說的話,零用錢要自己賺。錢不是天上掉的,鈔票不是自己生長的。你沒有能力和價值,就餓着。所以,洛曦川從小就會搶着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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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養成的這個習慣使他和劇組的Staff迅速的熟悉了起來。燈光道具他都熟,人家也愛和洛曦川聊,家長裏短都談。什麽家裏養的狗掉毛掉得狠啊,女兒考試考了滿分啊,老婆喜歡洛曦川的歌來要簽名啊。洛曦川天生一副笑模樣,愛笑,樂呵呵的,也特別捧場。

那一天太陽毒辣,高溫暴曬。洛曦川感到自己像是一只蛻皮的蛇,被毒烈的日頭炙烤過的皮膚和裏面的血肉要剝離開來。拍攝的間隙,洛曦川拜托助理,從拍攝地附近的小賣店訂了冷飲和冰激淩。

夏日的空氣粘稠,熱浪翻湧,拍攝格外辛苦,收工也算早。到了收工時,一輛面包車馱着幾大箱冷飲和冰激淩到了拍攝地。洛曦川和助理把東西分給劇組的工作人員,然後他拿了一瓶水坐到了一瓶水坐到了一旁及膝的石頭上。

一口下去,半瓶冰鎮礦泉水就下了肚,洛曦川才難得的感到了清涼。他一度以為要被日頭烤熟了。屁股底下坐的大石頭還發燙,要不了多久剛喝下去的礦泉水也會被蒸成水氣,融進炎炎夏日。夏天就像是一個蒸籠似的,什麽都非要被翻來覆去地蒸烤一番。

不少人過來笑着和洛曦川打招呼,他們收工回家了。道具黃哥也朝洛曦川走了過來。他肩膀上搭着一條白毛巾,一邊擦汗一邊同洛曦川唠嗑。剛擦完汗沒一會兒,他的臉上脖頸就又被蒸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又要擦上一道。

他和洛曦川講到,在昨天的電話裏,他女兒得知他要到了洛曦川的簽名照,極其興奮。他說着說着還把洛曦川誇了一番。洛曦川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

燈光吳師傅看見他們聊天,就走了過來,憋了好半天了,這才忍不住發了一句牢騷,“裴旭今天狀态不對,都多少條了才過,一個劇組的人都跟着他大太陽底下曬着,還是科班出來的呢!網上天天寫他演技好,這演得什麽啊?尴尬極了!”

“得了,大明星演戲,沖着他去的,有幾個是看他的演技的,現在小丫頭不都是看他臉長得俊麽,”黃哥朝吳師傅擺了擺手,對洛曦川說,“咱曦川以後多接點戲,我跟了不少組,和你差不多年紀的演員裏,你演得可真是不錯的了。入戲快,情緒真。真的可以。”

洛曦川還沒來及打圓場,好把話題轉到其他的上面,燈光吳師傅又接上了話,“裴旭那心思根本沒放戲上,你看付導一直繃着臉,都講了多少回戲了?他就是聽不明白!”

“你們是導演嗎?”

裴旭正站在他們身後,不知道聽了多久。

他走了以後,半晌沒吱聲的吳師傅小聲嘀咕:“我明明看到他剛才走了的……”

洛曦川無奈地笑了笑。剛才裴旭路過他們的時候,朝他投去了一瞥目光。這目光讓洛曦川感到有些糟糕。大夏天的脊背發寒。

雖說洛曦川對不算友善的目光有頗高的免疫力。

閻毅從來沒有什麽太好的脾氣,目光一落在洛曦川身上,通常就是不耐煩的。好像是有人投給他了一塊燙手山芋,扔不了,但留在手裏又渾身都不爽利。就是這樣的不耐煩。所以沈曼确實沒講錯,洛曦川就是閻毅的小拖油瓶。

或許是習慣了,或是愛慕閻毅已久,洛曦川并不覺得這有什麽,反倒還從不耐煩中看出了些許無可奈何的意味。

不曉得該拿你怎麽辦的表情,通常會存在于關系親密的人之間,所以洛曦川把閻毅的眼神變相當做是親密的證明。不管閻毅是把他當小拖油瓶也好,還是當做是燙手山芋,他都想做閻毅身邊最近的人。

可裴旭的不算友善的目光卻讓洛曦川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事後想想,大約是裴旭臺前幕後大相徑庭的形象所致。身為Omega的裴旭,出現在鏡頭前時,總被形容為“像是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在觀衆心中的形象也是溫和的,粉絲更是憐惜他。

可那一眼,恐怕是裴旭在戲外第一次正眼瞧洛曦川。輕蔑的,瞧不起的。那麽輕飄飄的一掃而過,卻能感到他的面部緊繃,後槽牙緊密咬合在一起,是咬牙切齒的。

就算不是洛曦川嚼的舌根,但他畢竟沒來得及阻止,還是覺得理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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