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半晌,洛曦川都沒能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發懵地望向裴旭。周圍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這是啞了?只聽說無雙教的護法武功盡失,倒是沒有聽說連聲音也一并失了。”
魯導沒有喊“咔”。這就代表要繼續演下去。洛曦川雖然不是專業演員,但是他懂這個道理。他對作品和專業性總有一種近乎執拗的追求。
他的唇抿成一線,良久,他講出了子郁此刻該說的話,“……我同你無話可講。”
唰——
右臉瞬間被扇面打中。
兩記劇本上沒有寫也沒有事先商量的扇打讓洛曦川徹底明白了過來。
裴旭在報複他。
洛曦川瞪視着他,屈辱感使得他的眼中迸發出異樣的狠勁兒,如同一頭預備撲向羚羊的小豹子。
裴旭毫不示弱地同他對峙。惡意如同化出了形體,生出了觸須,長出了爪牙,肆無忌憚地襲向洛曦川。
現實生活,誰都不願撕破臉皮。而在戲裏,那一層皮就可以借着“戲是假的”,被撕得粉碎。
戲變成了幌子。
洛曦川卻在此刻迅速收斂了屬于洛曦川的怒火,把身體重新交還給了子郁。
戲不該是幌子。
這一條用不了。裴旭更不會讓這個樣子的他出現在大衆面前。與他溫柔善良惹人疼的人設太不吻合了。
付導回來後,裴旭報複夠了,終于肯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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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粉塗蓋紅痕。洛曦川忍着臉頰上火辣辣的疼痛,拍完了這場戲。
被扇面刮擦的臉皮仍然可以感到輕微的麻痹感,碰觸就會激起千絲萬縷般細密的疼。鏡子中的自己,面部泛紅,隐約腫了起來。洛曦川眨了眨眼,确認是真的腫了還是眼花。
都說打人不打臉。裴旭下手可真夠狠的。
說曹操,曹操到。衛生間的門被推開。
“今天不好意思,太入戲了。你沒事吧?”
裴旭的眼睛總像是氤氲着水氣,更襯得他人畜無害。就像他的粉絲說他的,清純又惹人愛憐。
如果沒有最近的接觸,洛曦川的确有可能相信是自己誤解了他。可洛曦川不是傻瓜。
洛曦川看向他,“你想讓我說什麽呢?”
總是和和氣氣,洛曦川罕見的沒有笑。他甚至都不屑于同裴旭維持表面的和平關系。
洛曦川可以吃穿節儉随便,但是工作不可以。歌手唱好歌,演員演好戲,導演導好戲,這是最基本的準則。端正的态度和專業性不能夠因為任何外界因素打折扣。
人與人可以合不來,這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但是在其位謀其職,他以為裴旭這樣入圈幾年的演員至少懂得這個道理。
但是他的公報私仇無疑證明了,洛曦川的底線,他毫不在乎。
“如果我哪裏讓你不滿意,你可以講的。”
“我沒有不滿意。我很滿意你。你怎麽會這樣想呢?只是演戲。”裴旭像是感到委屈地撇了撇嘴。
“你累嗎?”
洛曦川窄了窄眼睛,嘴角勾起了意味不明的笑容,十足的像是上位者居高臨下的輕蔑。
這不是屬于洛曦川的表情,這是屬于閻毅的表情。洛曦川只是依葫蘆畫瓢,表演了他壞脾氣叔叔的模樣罷了。
洛曦川早就發覺,每當閻毅對旁人露出這般神态,那人總會在頃刻間被激怒,然後面部表情會因為敢怒不敢言而扭曲猙獰。
裴旭果然如他所料的被激怒了,只不過他沒有任何理由忍耐。旁人不敢表露是因為他們畏懼閻毅,可裴旭并不害怕洛曦川。
兩腮緊繃,咬牙切齒般。很快,裴旭就恢複了皮笑肉不笑的樣子,說話陰陰柔柔的,“我累什麽?今天是你的戲份重。戲份重就要多受累,是你應該受的。”
可洛曦川是真的替他覺得累。洛曦川嘆了一口氣,繼續學習閻毅嘲弄的口吻,以話裏有話回應話裏有話,“我不累。生活裏我不用表演。”
裴旭原以為洛曦川是一個好捏的軟柿子,結果倒被反咬了一口。與預想不同的落差感使得裴旭更被激怒了。
這個洛曦川算是什麽東西?一個沒背景的二流小歌手還敢用這種眼神這種口氣和他講話?也不看看他裴旭背靠的是誰?也不看看他裴旭的咖位?有多少粉絲多少代言拿過多少獎?
不識擡舉的東西。
裴旭冷冷地看着洛曦川,連客套的笑容也不再僞裝了。
裴旭看他的眼神讓洛曦川想起了吐着赤紅信子的蛇,尖利的牙齒上滴着毒。看到裴旭這個表情,洛曦川就知道,他模仿閻毅模仿得很成功。
洛曦川無話可說,皺眉苦笑,“我真的不知道我哪裏得罪你了。”
“呵,”裴旭說,“你光是站在這裏就夠讓人不爽的了。連唱支歌都要給我添堵的家夥,我為什麽會對你感到滿意?”
“我唱的哪首歌讓你不開心了?”洛曦川是真的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茫然得很。
上回他唱了一首他寫給小貓的歌,又唱了一首寫甜蜜戀人的通俗情歌。哪一首的傳唱度都很高。洛曦川搞不懂有什麽是裴旭忌諱的。
“你以為裝傻我就會信你麽?”裴旭不買他的賬,“你不就是想諷刺我和魯濤的關系麽。”
天地良心。洛曦川在那種烏煙瘴氣的狹小包廂裏,腦瓜子哪裏還能十轉八彎尋思着諷刺裴旭一把。他那時候只一心想回酒店。
“好,就算我諷刺你了,”洛曦川不想和裴旭就這個問題繼續延伸,論心眼他怎麽也多不過裴旭,“我打小被教育‘打蛇打七寸’,你再怎麽看我不順眼,也不過是仗着魯導給我穿小鞋。又能怎麽樣呢?單是魯導換不掉我。既然你沒辦法把我轟走,不如我們就和平共處。我以後不在你面前唱歌,也避開你,不礙你的眼。”
裴旭冷哼,“換不掉你又怎麽樣?讓你不好過不就可以了?”
洛曦川輕嘆一口氣,掏出手機,随手劃拉了幾下,把一個視頻遞到了裴旭眼前。
裏面播放的,赫然是裴旭用折扇扇打洛曦川面部的片段。
洛曦川說:“即使劇組為了保密禁止盜攝,但是也還是會有人鑽空子。如果這個在網上流傳,對你會有很大影響吧。”
裴旭在人前總是水蓮花般清純,這般兇狠的舉止,多少也會讓觀衆幻滅,感到人設崩塌。
裴旭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又裝作不在意地擺擺手,“電影裏的情節而已,不過就是為了順應情節,多設計了幾個動作,有什麽大不了的。演了惡人就是惡人了嗎?”
洛曦川點點頭,低頭劃拉了幾下手機,“确實。如果再加上這個呢?”
手機裏正在播放音頻。裴旭驟然變臉,嘴角垮了。
音頻中播放的,正是裴旭剛剛說過的話。
裴旭劈手去奪洛曦川的手機,洛曦川左右來回閃躲幾下,還是被裴旭硬生生搶走了。裴旭粗暴的争搶使得洛曦川的手背上添了幾道被指甲劃破的紅痕。
删除。清空。一通操作下來,裴旭才好似安了心。他狠狠剜了洛曦川一眼,把手機扔給了洛曦川。
“那個,”洛曦川接過手機,不太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忘了說,我剛才上傳到雲盤了。”
“你!”裴旭怎麽也沒想到洛曦川會是這麽難對付的角色,“你可真會表演啊?洛曦川!你一天天的裝老好人,結果一招接一招的,陰險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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