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同樣是表演,唱歌和演戲,又有什麽不同?”

洛曦川被這個問題砸蒙了。不是沒有不同,而恰恰是太多不同了。正因為有太多不同,洛曦川才會因為被問到這個問題感到分外委屈,更不必提問出這句話的人還是閻毅。

“有,有很多,”洛曦川說不出的傷心,“演戲是體驗戲中角色的人生。我唱歌,唱的是我自己的創作,唱出的是我自己的态度。”

“你說的這些,都只是你認為的而已。”

閻毅已經不耐煩了。洛曦川很少會頂撞,而這次洛曦川的頂撞卻格外令閻毅感到煩躁。

可洛曦川從來不是輕易能被說服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同閻毅死磕那麽多年。洛曦川一向是認定了什麽,就會心無旁骛地一路走到黑。喜歡閻毅和做歌手都是他執着了這麽多年的事,兩者相撞,讓洛曦川一下失了分寸。

“我的爸爸媽媽都很喜歡音樂。小時候,我就聽爸爸彈吉他,媽媽唱歌。那時我聽幾遍就可以記住旋律了,會跟着媽媽一起唱。他們誇我唱的好,說,曦川長大以後一定能當歌手……”洛曦川成年後就很少對人提起父母,一說起就眼熱鼻酸,“您為什麽不能明白呢?您……您可以明白的啊……”

閻毅看向他,“我可以明白什麽?”

失控的洛曦川忽略了閻毅的反常。山雨欲來風滿樓,可洛曦川偏偏沒能捕捉到報信的風。

畢竟在這一時刻,洛曦川要被混雜的情緒折磨得發瘋。他想起了沈曼的笑,想起了閻毅和她在露臺上的背影是那麽郎才女貌,絕佳般配。他嫉妒,也委屈。

“您難道不是因為太想念閻堯叔叔,所以才會從別人身上尋找閻堯叔叔的影子嗎?沈曼姐有時候笑起來,看起來就很像他……”

“停車。”

“……閻先生,在這裏停車嗎?”

好一會兒,司機才小心翼翼地确認。

閻毅加重了語氣,“停車。”

車子在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公路上停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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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車。”

洛曦川的眼眶泛紅。

“洛曦川,下車。”

打開車門的時候,手還是顫抖的。

車尾燈閃了幾下,一片漆黑中的亮光格外刺眼。洛曦川看着車子開走,最後變成了茫茫夜色中的渺小光點,直到消失在視野中。

環顧四周,只有右手邊一個已經打烊了的大賣場。還在市郊,這個時間點,路上已經沒有行人了。

洛曦川摸向衣兜,衣兜空了,這才想起手機落在車上了。

初秋的夜裏的涼意讓洛曦川攏了攏外套。他沿着公路繼續往前走。

這是閻毅第二次發這麽大的脾氣。

第一次是許多年前,洛曦川只有十來歲的時候。那一天,他路過閻毅的房間,發現房間門沒有關。洛曦川眼尖地看到了屋裏的一把吉他,這讓他想起了爸爸。思念讓他悄悄溜了進去,抱着吉他彈起了爸爸常彈的曲子。太過沉浸其中,以至于沒有聽到腳步聲。彼時的閻毅也不過二十歲,還不能像如今一樣當隐藏情緒是家常便飯。閻毅叫他滾。

洛曦川并沒有感到怨恨。他确實不該進閻毅的房間,還随便使用他的東西。

就像他今天,也不該不知好歹。影視圈前輩彙聚一堂的家宴是極其難得的好機會,閻毅為他争取到了,可他浪費掉了。甚至還在別人無戲可拍的時候,說不要拍戲。是他太任性了。

雖然如此,但洛曦川還是感到了一絲不對勁。現在回想起來,閻毅從來對音樂沒有什麽興趣,又為什麽會這樣珍視一把吉他呢?

又為什麽會在演唱會的事故後,那麽不容辯駁地安排他去拍戲呢?

想不通。

走着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身體都開始發涼。他聽到了身後有車輛行駛的聲音,就向後望去,結果車子停在了他的身旁。

車窗降了下來,司機問:“您是洛曦川先生嗎?”

“我是。”

“您上車吧。有一位李先生安排我來接您。”

李先生?應該是閻毅的李秘書。

坐上車,倦意襲來,洛曦川睡着了,直到到了目的地才被司機叫醒。

之後的一個星期,閻毅出差,這還是李秘書告訴洛曦川的。有廚娘每天給洛曦川做飯,三餐不愁營養均衡。隔天,會有小時工過來打掃衛生,木地板都被清潔得反光。閻毅的母親剛度假回來,帶了不少小島上奇形怪狀的手工藝品回來,還和洛曦川一起吃了一個晚飯。

洛曦川還是那個無憂無慮,沒有什麽煩惱的洛曦川。閻毅不想理睬他,他也沒有上趕着讨嫌。吃得飽,睡得香。

試鏡通知還是他的經紀人告訴他的。是一部都市職場劇,他試的角色還是人設讨喜的男二號。

試鏡很順利,洛曦川能夠感覺到導演組對他很是滿意。編劇也在場,和洛曦川講想為女兒要一個他的簽名。洛曦川很爽快地簽了名,龍飛鳳舞的。

轉折發生在他即将離開房間的那一刻。在手摸上門把的那一刻,遲來的叛逆促使他折返,重新站在了導演組的面前。

“讀過劇本後,我有配樂方面的想法。我們可以談一談音樂嗎?”

通常配樂制作都是在拍攝結束後進行,但由于劇中有一個角色是酒吧駐唱歌手,所以需要提前為角色量身定做幾首配樂。洛曦川主動提出,可以先做demo,看看是否符合導演的要求,再決定要不要用他。通宵了幾天,洛曦川發了demo過去,才趴在電腦前睡了一個好覺。

醒來的時候,回複說很滿意,還有一些細節需要修改和商讨。

等到大洋彼岸的閻毅知曉這樁事,已經是塵埃落定以後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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