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自戀
年未已成功和魏子虛組隊。
兩人意見達成一致,下一步是确定隊名和隊徽。
隊伍登記處很顯眼,是位于靠牆處的一排輸入框。年未已擡頭看了一圈,這個密室呈長方形,牆壁和地磚都是純白色。天花板是拱形,表面雕刻頗有複古氣息的浮雕,浮雕的內容卻是現代幾何,這不和諧的組合卻有種奇異的美感。
密室內除了桌椅之外沒有任何器具,顯得很空曠,為立體投影留出了足夠的空間。
尋找出口的那三人無功而返,因為這房間有三面都是白牆,沒有一絲縫隙。剩下一面是整塊落地玻璃,玻璃後一片漆黑,看不分明。年未已強壓下對玻璃後面景物的好奇,和魏子虛一起走向輸入框。
組隊操作通俗易懂,點選座位序號,錄入指紋信息作為簽名,各自确認組隊,便完成了。顯示屏中彈出“隊名”的窗口,年未已想了想,問道:“我的牌是‘惡魔’,就起名為‘惡魔’隊怎麽樣?”
“行。”魏子虛不甚在意。
【恭喜‘惡魔’隊組隊成功。】
随着director的祝賀,系統投影出一面羊魔人的盾牌徽章,緩緩升上白色穹頂。
這條廣播及時提醒了其餘人,幹等着不是辦法,當務之急是選擇一個靠譜隊友,畢竟誰也不想被電擊槍擊暈。
采取越多行動的人越容易成為焦點,因為有更多判斷依據。當先開始尋找出口探索房間的兩人,顯然比其他人更為果斷。結合他們之間的自我介紹,秦歸璨心裏大概有了底,在年未已跟魏子虛協商期間,她就已經加入探索那派,探索完畢,直截了當地對陳路遙說:“你和我一隊。”
“額,好的。”陳路遙剛回答完,火速趕到的周僮搶着說:“也算上我。”
秦歸璨看向她:“不行,随口編謊話騙人的人,我信不過。”
“啥?”周僮氣急:“你又不是沒看到,是那小白臉想套出我卡牌信息在先,我留個心眼兒有錯嗎?”
秦歸璨:“不行就是不行。”她說話不留餘地,作風強勢,已然壓過周僮一頭,讓她心裏有點打怵,退而問陳路遙:“那就算了,我和你一隊,別管她了。”
陳路遙作為一個中年老實大叔,常年在部隊和警署混日子,都是男人紮堆的地方,幾時被女人們搶來搶去,一張老臉熱得不行。為了耳根清淨,他選了明顯更難纏的一個。陳路遙避開周僮視線,指了指秦歸璨:“我聽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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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何本來也想加入陳路遙這組,而秦歸璨已經拖着陳路遙去登記,不給別人任何機會。陳路遙不愧為樸實無華的老實人,如實起了“中老年”這個隊名,老國王隊徽升起。
在陳路遙被圍堵時,Mick悄悄遠離人群。他素來認為中國人精明,和中國人組隊自己一定會吃虧。空蕩的長桌旁現在只剩下一個人,Mick走近混血女人。女人穿着工字背心和迷彩褲,上身露出大片深褐色皮膚,肌肉結實勻稱,黑發全部利落地紮起來。
“你好,女士。你叫什麽名字,願意和我組隊嗎?”Mick用英語問道。
女人毫無反應。
該不會是個傻的吧?Mick疑惑,可是看這身體素質,也不像是個廢人啊。Mick走到她身邊,俯下身,耐心地用葡萄牙語和西班牙語多問了幾遍。
切換到西班牙語後,女人動了動,眼珠轉向Mick。
沒想到兩人的母語是同一種,Mick大喜過望,舒服地講起西班牙語。女人耳中也帶着無線耳機,無論中文還是英語都聽得懂,但是電子音到底不如人聲親切,在這個莫名奇妙的地方聽見有人說家鄉話,女人終于把關注點從桌面轉移到Mick身上。
她只開口說了一句話,聲音很啞:“我叫Jin。”Jin說完姓名,好像就已經通報完全了,直到Mick按着她的手錄入指紋,她都沒有再吭氣。既然Jin是個不愛交流的主兒,決定隊名的時候Mick也沒有過問她的意見,對投影說道:“God of no one.”
人前看不出的中二屬性,被這個隊名暴露無遺,可是Jin卻在聽到“God”時微微動容,琥珀色眼睛明亮了幾分。她看向升上穹頂的盾牌隊徽,那上面有一輪濃烈的太陽。
周僮再一次被拒絕,不爽到極點,打量起剩下幾人。
倪尚和徐啓祥毫無意外是一隊,二人手牽着手去登記,少不了又是一番你侬我侬。“隊名”窗口彈出,徐啓祥深情注視着倪尚的眼睛,溫柔地說:“瑪格麗特。”
倪尚在徐啓祥的注視下小臉一紅,輕聲道:“你還記着呀,讨厭。”他們的隊徽是愛神,小天使手持短弓,頭戴橄榄枝,笑得燦爛無比。
周僮吸了一鼻子戀愛的酸臭,渾身雞皮疙瘩。誰要是跟他們一隊,都不用等着被director殺人滅口,酸也給酸死了。
既然如此,周僮就別無選擇,腆着臉走向晉爵。
晉爵和晉侯一隊,還沒來得及去登記隊伍。晉爵自帶隊友,不用擔心組隊問題,束縛解開後直接去落地玻璃面前,研究外側景象。由于玻璃外沒有光源,在房間燈光照射下形成鏡面效果,晉爵首先看到的是自己全身像。
“什麽,我的帽子竟然壓到眉毛了!”晉爵大驚失色,趕緊對着玻璃調整爵士帽和劉海,偶像包袱極重。
“爵士帽先生,打擾一下?”
晉爵全副身心都在和帽子較勁中,被晉侯拍了一下肩膀:“哥,有人找。”
他這才轉身,只見周僮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笑得有些尴尬:“你叫晉爵是吧?之前是我不對,我說話直,你別見怪。你們隊只有兩個人對吧,算上我一個行嗎?我的卡牌技能很有用,可以保管在你們那。”由于不知道晉爵有沒有注意到她和魏子虛的對峙,周僮說話很小心,盡量和盤托出,比對魏子虛坦誠許多。
而晉爵也表現出了相應的寬宏大度,令周僮重燃希望:“真巧,我剛還和我弟商量,我們這組再多一個人就好了。你先等一下,我問問我弟同不同意。”
晉爵把晉侯叫到稍遠一點的地方,轉述了周僮的請求。晉侯肥胖的身軀完全擋住晉爵,讓周僮看不見他們商量的情況。晉侯聽完,猶豫不決地說道:“哥你覺得行就行。雖然我不喜歡那女的,但哥你以前不是跟我說,性子直的人一般不耍詐嗎?要是她的技能也有用,就再好不過了。”
晉爵聽後,留下晉侯在原地,自己走到周僮身邊,抱歉地說:“不好意思啊周小姐,原來我弟已經拉宋何入隊了,我都不知道這回事......我本人是很希望和周小姐一隊的,實在太遺憾了。”
宋何正在焦急找隊,被晉爵招呼入隊,自然是松了一大口氣。只是這動作看在周僮眼裏,多了分挑釁的味道。
晉爵有兩名隊友,決定隊名的時候卻沒有任何争議,晉爵直接輸入了自己的名字。獨角鯨被選為“晉爵”隊的隊徽投影到穹頂上。
這下周僮難辦了,眼看時間剩下2分鐘,其他人都組隊完畢,看來她是逃不過被電擊的厄運了。可是她想了想,只有晉爵這一個三人隊,那她怎麽也不可能單出來。
周僮眼睛掃了一遍房間,突然注意到縮在牆角裏的曾小姐,周僮完全忘了還有這號人物。曾小姐佝偻着背,長發遮面,看起來非常排外。但她是周僮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周僮也顧不上許多,拉住曾小姐胳膊去登記。“你別抱怨,其他人行動真快,現在就剩我自己沒隊友了。不管你願不願意,最後的隊友都是我。”
盡管周僮态度強硬,說的卻是事實。曾小姐很快停止反抗,擡頭看顯示屏。
她一擡頭,周僮得以看見她臉面,吓得一個踉跄,心有餘悸地說:“幸好這裏人多敞亮,不然我還以為撞見鬼了。”
曾小姐不作回應,情緒似乎有些不穩,但正常人很難從那張臉上識別出來。她天生這副外表,周僮的嘲諷對她來說習以為常。她錄入指紋,随即重新低下頭。
“你頭發長,以後都往前梳吧。要是覺得看不清,還是帶個面具好一點。你這種的我也是第一次見。”周僮說道,絲毫沒有為話裏的刻薄感到抱歉。其實她說的也是事實,長成這幅鬼樣子,還是遮起來比較尊重路人。
“隊名嗎,我想想......”周僮抱着臂,眼神掃過曾小姐,來了個主意:“就叫‘美女與野獸’吧,挺搭的。”
她們的隊徽分為兩級,一半是俊美的天馬,一半是醜陋的鱷魚。只是曾小姐不知道,在人多的地方她從不敢擡頭看。
現在全員組隊完畢,純白穹頂上投影出六面隊徽,分別代表了“惡魔”隊,“中老年”隊,“God of no one”隊,“瑪格麗特”隊,“晉爵”隊和“美女與野獸”隊。隊徽之上浮現出半透明積分,目前全部為零。
這六面隊徽全部集中在陳路遙那邊,每個座位後面對應一面盾牌投影,布局像是教堂正廳裏的榮耀殿,每面盾牌對應一個榮譽騎士,如果騎士做了有辱英名的事,便會被除名,盾牌圖案變為空白。這些榮譽盾牌直到現代教堂也被保存着,年未已久居倫敦,對騎士團的事跡很熟悉。隊伍積分采用這種形式來顯示,想必與“騎士游戲”的叫法相對應,凸顯主題。
只不過,所有盾牌集中在一側,與阿年的強迫症相左,心裏直膈應。按理說應該每人身後一面盾牌,正好對應。這麽一想,如果以個人為單位進行積分排名,不是更加符合DEATH SHOW的殘酷本質嗎?director要求組隊進行,到底有什麽目的?
時間還剩下1分鐘,年未已不再糾結隊徽的布局問題,走向那面玻璃牆。
玻璃牆外黑燈瞎火,一片漆黑。年未已把臉貼在玻璃上,眼睛适應了一會兒,漸漸看出一些輪廓。
原來密室之外的空間更加廣闊,像是一個巨大的禮堂,觀衆席呈半圓形,一級一級向中央凹陷。中央是金屬舞臺,此刻拉着厚重的幕布,舞臺附近燈光音響皆備。
“诶?外面是劇場啊。”年未已很感興趣地說:“我最喜歡看劇了。可惜工作太忙抽不出時間,說不定這回可以看個過瘾。”
“是嗎?”魏子虛也走過來,看了外面一眼,“但願如此。”
玻璃反射出魏子虛本人,眉目豔麗宛如戲子。而年未已站在他身側,比他高出小半頭,黑襯衣白大褂,身材單薄,看起來清朗禁欲。年未已看着兩人身影,不禁想到,戲子和舞臺,真是絕妙的搭配,脫口而出道:“你長得真好看,骨架勻稱,五官間距适中,控制長相的每個基因都努力過了。”
魏子虛長得好看,他自己當然是最先知道的。從小受到優待無數,他早就可以從容不迫地對別人的贊美表示謙虛。年未已的恭維雖然奇葩,魏子虛也沒表示多大驚訝,正要開口自謙,就聽年未已驕傲地說出了下半句。
“僅次于我。”
魏子虛竟一時語塞。
這個轉折非常毒,生生把對別人的贊美轉移到自己身上。魏子虛看着年未已沖他自己的倒影傻笑,一副沒心沒肺的嘴臉,突然預感到前路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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