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為什麽還姓譚？”蘇絮好奇問道, “跟譚老師有什麽關系嗎？”

雲野從海水裏出來，同蘇絮一起站立海面，他赤着腳，海水漫過他的腳背，蕩漾出一圈圈的漣漪。

“其實它一開始只叫嬌嬌，因為它比較嬌氣, 沒吃飽會難過, 路過的鯨魚沒跟它玩也會難過，像個小公主，所以叫它嬌嬌。”

雲野說完, 擡手在虛空劃拉了下，藍鯨又從水下上浮而來。

他淡聲說：“後來它從海裏把譚之行救起來後, 他就非要給嬌嬌冠上譚姓, 說是光有名字不行，要有名有姓才完整。”

蘇絮再次哭笑不得。

她好奇又欣賞地打量着那只藍鯨, 藍鯨繞着兩人潛行，不時換氣，噴出的水柱一片白。

周遭景色太過震撼, 超出常識的存在, 讓蘇絮不敢亂動。她低頭看着海水下的藍鯨問：“嬌嬌救過譚老師嗎？在哪？”

雲野眯着眼，不知想起了什麽，面上露出幾分嘲笑。

“從納米比亞航行，到印度洋海域，他從船上跳了下去。”

簡簡單單的一段話, 卻讓蘇絮聽得心驚膽顫。

譚之行從船上跳了下去？

雲野不像她會害怕顧及，而是十分自然地彎下腰去，手腕漫過海面，輕輕撫摸正從兩人腳下游過的藍鯨。

“人生有不如意的時候，思想鑽進了死胡同，就很容易想不開，并為此付出行動。”

“但有的人一定會後悔。”

雲野說的慢悠悠，卻又意外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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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絮覺得他此時在閃閃發光，讓自己無法移開視線。

“那是什麽時候的事？”蘇絮輕聲問。

“很久了，他還是個毛頭小子，剛大學畢業沒多久。”雲野啧了聲，慢悠悠地說着，“那會他心态炸了，過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聶舒帶他出國旅游散心，散着散着，他忽然就跳了下去。”

雲野比了個手勢，指尖海水滴落：“接着聶舒為了救人也跳了下去。”

聶舒因此見到了永生難忘的一幕。

放任自己墜落的譚之行感受到無邊海洋包圍的感覺，冰冷和死亡無比的接近他。

他模糊的視線中，看見漂亮的深藍色海水，隐約還瞧見了摯友追随而來的身影。

可他的大腦沒能過多思考聶舒跳下來了會怎麽樣。

溺水的窒息讓他的大腦陷入混沌。

在他閉上眼前，看見的是一抹巨大的身影從聶舒身後而來，截斷了透過海面的陽光，帶來一片黑暗。

它也截斷了譚之行通往死亡的路。

聶舒震驚地看着這一幕。

自他頭頂上方游移而來的藍鯨，用它的尾巴輕而易舉地将下墜的人拖着往上送去。

他甚至跟不上藍鯨上游的速度。

當聶舒好不容易浮出海面，看見的便是站立在海面的男人将鯨尾處的譚之行拎起來放船上，朝他瞥眼看來嚣張的說：“愣着幹什麽，上來救人啊。”

聶舒一度以為自己穿越去了異世界，并有很長一段時間認為印度洋海域有鬼。

蘇絮聽完藍鯨救人的故事，對眼前的嬌嬌的産生莫大的好感，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可以摸摸它嗎？”

雲野輕笑聲：“摸呗，你有什麽不摸？”

蘇絮指了指又游走的藍鯨，一手抱着懷裏的浴袍說：“我怕我一動就會掉下去。”

雖然能夠站立在海面不墜落是件很牛逼的事，但海域遼闊之大讓你無法想象，普通人就算是在船上也會有幾分不真實感，更別提蘇絮突然從酒店房間到印度洋。

她現在還能站着，不像第一次穿越納米布沙漠吓倒腿軟跪坐下，全靠身邊人是雲野才撐着她最後一絲理智沒有崩潰。

“害怕？”雲野歪頭看她。

蘇絮點了點頭，沒有強撐。

她确實有點怕。

雲野朝她伸出手，說：“我牽着你，只有你想下去的時候才會下去。”

蘇絮伸出手，讓雲野牽着。從海水裏出來的手冰涼，卻穩穩地牽引着她。

雲野：“你要是不想，就跟行走在陸地一樣。”

話是這麽說，可要蘇絮将泛着漣漪的海面當做結實的陸地，一時半會還沒法做到。

她的動作小心翼翼，腳下走出的每一步都很輕，來到雲野身邊後蘇絮蹲下身，在藍鯨再次游過兩人腳下時伸出手。

白皙如玉的手越過深藍色的海面，感受到流動的海水，冰冷卻又溫柔。

海水蔓延到她的小臂，指尖輕輕劃過青灰色的背部，這奇妙的體驗讓蘇絮睜大了眼。

藍鯨的吟唱聲傳入她耳裏，美妙的歌聲在這天地間回蕩。

那是人類無法聽懂的語言。

蘇絮竟然覺得有些感動，太過震撼的美與自然，徐徐游過的龐然大物溫柔地與她打招呼，美妙的歌聲竟像是在安撫較為緊張的自己。

萬物有靈。

蘇絮第一次明白這四個字的意思。

她輕聲感嘆：“它太聰明啦，也溫柔，不僅會救落水的人，還會安慰別人。”

“救人？”相比感性的蘇絮，雲野卻是翻了個白眼，哼道，“要不是我讓它去救，它說不定會繞着屍體唱着歌又跳着舞。”

蘇絮：“……”

這話一出，她瞬間所有感動都沒了。

雲野嫌棄道：“真讓他死在海裏，那就是一種垃圾污染，要死也回自己家死。”

蘇絮聽得眼角輕抽。

“譚老師現在應該沒這種想法了吧……”

“沒了，這事已經成了他的黑歷史，他恨不得把年少無知的記憶從腦子裏挖出來扔掉。”雲野笑得有幾分幸災樂禍，“一般跟他吵架提這事，要麽他跟你認輸，要麽跟你發飙暴走打起來。”

蘇絮沒問譚之行沒為什麽要跳海，雲野也沒有說原因，兩人都聰明的點到為止。

藍鯨算是瀕危物種，數量不多，在某些海域裏難得一見，又因為環境污染和捕鯨威脅，導致它們生活艱難。

此時嬌嬌表現的很愉悅，繞着兩人轉悠，時不時就近換氣噴出的水花灑落淋到兩人。

蘇絮擡手擦了擦臉上沾染的水珠，笑彎了雙眼。

她忽然說：“哎，你知道有部電影叫海王嗎？”

雲野擡了擡眼皮說：“不知道。”

蘇絮一點都不意外，她指着藍鯨嬌嬌說：“聶導看見你的時候，肯定會覺得自己見到海王了，如果你當時手裏還拿着個叉子，他就會深信不疑。”

雲野：“……”

什麽亂七八糟的。

他挑眉說：“海王不是養魚的嗎？”

蘇絮一下被他給說懵了，“養魚？養什麽魚？”

雲野：“備胎。”

蘇絮：“……”

你為什麽這麽懂啊！

蘇絮哭笑不得，擡手默默扶額，捏了捏眉心，壓着話裏的笑意：“你從哪學的這些？”

雲野覺得她在小看自己，“網上啊，我又不是不會上網。”

上網是最基本的娛樂消遣方式。反正他又不差那點網，天大地大，他就算去南北極也能刷新實時新聞。

雲野的存在對這個世界的人類來說就是一個超級大bug。

可對世界本身來說，他只是一部分。

蘇絮被他說的無法反駁，想了想，擡眼一本正經道：“那我确定了，你不是海王。”

也不能是海王！

雲野涼涼地斜了她一眼，輕哼聲沒說話。

蘇絮舉起自己的手說：“你看！”

雲野：“看什麽？”

“手！摸過藍鯨的手！”蘇絮一臉驕傲。

雲野：“……”

幼稚。

他彎着唇角，眼裏掠過笑意。

蘇絮站起身來，好奇地踩過海面，她穿着酒店的涼鞋，試圖彎腰拖鞋時才注意到懷裏抱着的浴袍，本要交給雲野讓他幫忙拿着時，卻瞥見他赤着的上身。

一時間，什麽藍鯨，什麽海水，都被她抛去腦後，眼裏只有這人間絕色。

在蘇絮眼神上下游移時，雲野略略警告地說：“看什麽？”

她立馬轉開視線，一本正經道：“看嬌嬌。”

雲野：“嬌嬌在下邊游着，你眼睛往上看什麽？”

蘇絮被他這麽一說，又轉過目光，理直氣壯道：“那我看你怎麽啦？”

雲野：“……”

被扔了一臉直球的雲野眯着眼說：“看嬌嬌去。”

蘇絮聽話地低頭去看已經遠去的嬌嬌。

她邊看邊說：“因為嬌嬌救了譚老師，你才認識聶導他們的嗎？”

雲野嗯了聲，“我最先認識的是老板，知道那是他弟弟。”

蘇絮又忍不住扭頭看他：“那你跟老板有意識共感嗎？”

“沒有。”

“聶導跟譚老師也沒有？”

“沒有。”

蘇絮擡手指了指自己，雲野笑道：“幹什麽？”

“只跟我有過嗎？”蘇絮問他，眸光明亮。

“不樂意？”雲野似笑非笑。

蘇絮搖着頭，眼裏滿是笑意：“就覺得不可思議，為什麽是我？只會有我一個嗎？還是說以後的某天某個人也可以？”

如果發生這種事——蘇絮覺得自己沒法接受。

她也說不好為什麽，就是光想想都覺得難受，所以盡量不讓自己去想。

但又忍不住想去确認這個問題。

蘇絮安慰自己，也許早點知道答案，她能早點接受并調整心态。

雲野不知道她聰明的小腦瓜裏都想了些什麽，因為她的自我保護機制太強，不願意讓她有受傷的風險。

在蘇絮清澈的眸光注視下，雲野朝她額頭伸出手，冰涼的指尖點了點她的額頭。

蘇絮以為他不願意回答，要把自己傳送回去，下一秒卻無事發生。

她有些驚訝地睜大了眼。

雲野挑眉朝她笑，“你是獨一無二的。”

“回去休息吧，晚安。”

蘇絮消失在海面，他手中握着的那只手也不見了。

雲野眯眼看向朝自己游回來的藍鯨，眼裏笑意玩味。

這小狐貍占有欲還不小。

他躍身入海，與鯨嬉戲。